消息的來源本就龐雜,似真似假,而馬合木帶回的消息讓玉昔帖木兒對局勢的判斷再次發生了混亂,就好像一頭鑽進了濃霧之中,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無法辨別方向,不知道當何去何從。書神屋 m.shushenwu.com這讓他又陷入了苦思之中,試圖捋清思緒,從中尋一條道路出來。
馬合木帶來的消息,玉昔帖木兒雖有水分,但是宋水軍參戰和揚州發生激戰肯定是事實。讓他鬱悶的是如今敵水軍再次封鎖了長江,使消息斷絕,無法知道戰事的結果和動向。而這又關係到他如何選擇攻擊方向,甚至是進,還是退。
宋軍拖延了近兩個月才突然發起攻擊揚州城的戰役,玉昔帖木兒判斷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揚州城池堅固,強行攻城會造成重大的傷亡,所以南朝小皇帝才希望以談判和圍城的方式逼降城中守軍,才一直沒有發起強攻。另外的一個可能就是欲通過圍城打援來消耗己方的兵力。而當下發難原因不過有二
一是得知己方大軍未救揚州城,而是偷渡長江趁虛而入,進入江東直逼都城。如此小賊失策之下惱羞成怒,欲強行攻破城池泄憤;二是小賊得知自己率大軍渡江後,急於回援江東,可又擔心揚州城中的守軍尾隨追擊。要知道城中尚有三個萬人隊及數千鎮南王府怯薛軍的兵力,若是隨後追殺,其必然潰不成軍,因此才以攻城幌子掩護撤軍。
玉昔帖木兒當然希望是第一種結果,要知道自己十萬大軍圍著小小的常熟城攻了四五天都沒有能夠成功。而揚州城池比之眼前的小城要堅固數倍,人口也要多的多,想一戰奪城幾無可能。其若是泄憤含怒攻城,則正可將他們牽制在江北,那麼自己就可以從容調度攻掠江東。
但是玉昔帖木兒知道只要人沒氣瘋,誰也絕不會做出這種棄根本不顧的傻事。而以小賊的狡詐自然會回調大軍救援江東,如此也就能夠解釋為何一直在外海活動的水軍突然入江,其目的就是通過水運的方式從運河星夜南歸,回援江東或是臨安,這種方式比之從陸路行軍速度要快上幾倍。
不過玉昔帖木兒又覺自己剛剛的判斷有說不清的地方,因為他是基於江東宋軍大部尚在揚州的設定做出的結論。如此就無法說明宋軍御前護軍五旅為何突然出現在常熟,也沒有辦法解釋偵騎帶回的情報,他們本應在揚州城外,而不是無錫、平江和崑山。
「不可能!」若是如此,除非是馬紹被南朝收買成為敵諜,泄露了自己的作戰計劃,並謊報軍情,隱瞞了宋軍悄然撤軍的消息。而玉昔帖木兒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搖搖頭輕聲道。
整個征南作戰計劃知曉詳情除了自己和大汗,只有幾個親信幕僚,連隨行的諸將也是在出征前才知道,而彼時即使泄密,宋軍也沒有時間完成撤軍。至於馬紹和他雖然保持著接觸,但自己並沒有向其泄露一字,只是要其設法拖延宋軍攻城時間,為調集援軍爭取時間。
「是進還是退?」玉昔帖木兒被這個問題困擾不得其解,在帳中如困獸般的轉來轉去,直至深夜才走出了大帳……
…………
元軍一日沒有攻城,讓連日苦戰的宋軍士兵難得輕鬆了一天,看著城外被摧毀拋石機和攻城器械,都以為取得了效果。但是他們不敢懈怠,因為遠遠的可以看到元軍早出晚歸,又運回來大量的木材,而夜間敵營中也是燈火通明,斧鑿聲不斷,肯定又是在連夜打造攻城器械。
枕戈待旦一夜,次日元軍並沒有攻城,只有游騎不斷的到城下迫近偵察。直到傍晚才發現又有大隊元軍開來,但是人員龐雜,不僅有騎馬持弓的士兵,還有驅趕牲畜的牧者及乘著大軲轆勒勒車的婦女隨行,而車上滿載著器械和糧食,此外還有大隊的步軍前後護衛。如此大家明白了,先行的蒙元騎軍連日攻城武器和糧食消耗甚多,在等待補充輜重和更擅於攻城戰的步軍前來。
但是第三日仍然沒有等到敵軍攻城,更讓人奇怪的是元軍營地靜悄悄的,即看不見到河邊和田間放牧的馬群,連炊煙也不見升起。反常的情況被迅速報告到旅部,羅大同聞訊迅速上城觀察,對此也是迷惑不解,但是也不敢輕易開城。因為他知道蒙軍在久攻不下時,常常會以撤軍來迷惑對手,待以為其撤圍開城時伏兵突然殺出襲取城池。
直到日上三竿,敵營中仍然沒有動靜,羅大同才遣斥候出西門前往探查。而斥候很快回報,鎮子中早已空無一人,營寨之中也留下的都是空帳,元軍已經撤圍,不知去向。他聞之大驚,再遣斥候沿元軍留下的痕跡追蹤,探查周邊是否有留有伏兵。
直到傍晚追蹤了三十里的斥候才回報,元軍大隊已經沿大路向崑山而去。羅大同聞之不喜反驚,急忙放出信鴿向平江制置司報告敵情,並請示是否隨後追擊……
此時在平江城制置司二堂中也瀰漫著凝重的氣氛,制置使趙孟錦、第五軍都統冉安國和從臨安趕來協同軍地行動的參政知事江璆及御前護軍都統倪亮等人,圍著江東地區巨大的沙盤凝視著陷入沉思。堂上這份沉靜讓端茶送水的親衛都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唯恐驚擾了眾人。
「趙置帥,敵軍突然出現在常昆驛路上,而沒有按照預估進入常平大路,他們是不是要避重就輕,轉攻崑山?」好一會兒江璆打破了沉默,指點著崑山言道。
「江知事所言不無可能,但是當下也依然不能斷定他們轉攻崑山。畢竟出現在此的只是敵前鋒軍,沒有發現中軍大隊跟進,也許是聲東擊西之計呢!」趙孟錦沉思片刻回答道,可依然給出了一個含糊的答案。
在制定作戰方案時,陛下預判敵軍千里奔襲江東,不會攜帶大量的輜重、糧草,必然會採用慣用的就資於敵的方法,通過劫掠百姓,攻取州縣倉廩獲得補給。據此制定了堅守常熟城,實施堅壁清野的政策使敵軍難以獲得物資補充,迫使敵轉而繼續南下攻擊平江。
十萬大軍,尤其是以騎軍為主力的軍隊,每日消耗的物資都是巨量的,且在江南缺乏牧馬的草場,必須餵食一定的糧食作為補充,否則就無法維持戰馬的體力。所以僅糧食一項就能逼瘋主帥,據此判斷在久攻常熟不下的情況下,隨身攜帶的糧草幾乎消耗殆盡,兵器箭矢也大量消耗,如果無法及時補充大軍就有被迫折返的可能。
所以陛下在外海安排了一支水軍,適時出現在長江上,奪取渡口切斷了敵軍的退路,同時也斷掉了他們希望通過江北獲得物資的可能。在此情況下,比常熟更為富饒的平江就成了誘人的目標,他們在此不僅可以獲得一切所需物資,且可以此作為繼續南進的後方基地。即便進攻受阻,也可據城長期固守等待援兵,或是作為和談的條件,畢竟自己的腹地中有一支虎狼之兵任誰也不舒服。
當時眾人對於陛下的策劃都十分認同,也正是基於以上的預判作出了決戰平江城下的作戰計劃,就是以禁軍第五軍為主力在平江外圍設防堅守為『砧』,以分別布置在崑山和無錫的御前護軍主力為『錘』,從東、西兩翼夾擊敵軍,將他們圍殲在平江城外。但是當下卻出現了偏差,敵軍並沒有來平江,而是出現在右翼的崑山方向,讓他們一時難以判斷敵軍的意圖。
「若是敵軍是聲東擊西,欲調動我們布置於平江的部隊,我們若是馳援崑山則正中敵人之計,屆時難以及時回軍。所以我覺得還是一動不如一靜,待察明敵軍進一步的動向後在做部署。」江璆看向趙孟錦言道。
「江知事所言甚是,情況不明妄動大軍,反而亂了我們的陣腳,即便他們真的轉攻崑山,以現有的兵力也可將他們阻於城外多日,為我們贏得調軍圍殲爭取時間。」江璆的建議明顯趨於保守,可在現下敵軍動向不明的情況下也是最好的選擇,趙孟錦點頭表示認同其的意見。
「我以為不妥!」這時一直沉默的倪亮提出異議道,「敵軍的偵騎近日頻繁出現在多個方向,應該已經探明我軍主力分別集於無錫、平江和崑山三地,那麼他們還會貿然來攻嗎?」
「倪都統,玉昔帖木兒之所以敢縱兵過江,乃是基於陛下所領大軍仍在揚州城外,江東兵力空虛的判斷。因此即便他發現三地打出的旗號,會以為我們是在虛張聲勢,欲嚇阻他繼續南進。」趙孟錦笑笑道。他也清楚大軍雲集,是難以逃過敵軍探子的眼睛的,但是他們不敢抵近偵察,且有己方斥候的截殺,是無法判明真實的情況,加上小皇帝仍在揚州的事實,也會讓主帥做出誤判的。因此對倪亮的不同意見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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