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權衡了一會,最終,沈一弦銀牙一咬,推開了門。
她先看了眼手術室門外的紅燈,然後目光落到沈孝妍的身上,猶豫了下,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外面說話。
沈孝妍不疑有他,踱步跟了出去,見姐姐一臉嚴峻,試探道:「有急事?」
沈一弦點點頭,凝聲道:「我記得你好像挺擅長做心臟創傷縫合的,當初還有一篇相關的學術論文,刊登上了國家級的醫療刊物,連鄧主任都推崇得很。」
雖然不喜歡學醫,但憑藉著不俗的天資和智商,沈大夫的實戰水準絕對是槓槓的,一個主治醫師,水準已經不亞於那些主任級別了。
而心臟穿透傷縫合術,更是她的看家本領!
「有些把握,是誰受傷了?」沈孝妍的芳容一凜。
「一個緊急傷號,據說傷到了心臟,情況緊急,只是現在鄧主任他們都在給爸動刀,剩下的那些人我又不放心,所以」
雖然在陵園時已經哀求過一次了,但親口向這個庶女妹妹求助,沈一弦總有些不自在。
沈孝妍卻是滿滿的醫者父母心,聞言,很乾脆道:「我可以試一試,不過,我畢竟好久沒上手術台了,怕是」
「你盡力吧,實在不行就退下來。」
沈一弦是實在找不到更靠譜的人選了。
這時,一陣喧鬧由遠及近,姐妹倆一轉頭,只見一群醫護推著擔架推車,飛速往這兒衝刺而來。
看到這一幕,沈孝妍的柳葉眉不由深擰了起來。
不止是預感到了病號的危急,同時,也察覺到了一絲蹊蹺。
她們所在的手術室區域,只有三間手術室,設備和條件都是華海乃至國內首屈一指的頂尖水平!
一般普通病號是不會進這裡的,能在這做手術的,基本非富即貴,就如同正在裡頭的沈國濤。
能令沈一弦如此上心的傷者,身份自然不一般,送到這手術,倒是可以理解。
只不過,正帶頭推車的那名中年醫生,引起了沈孝妍的注意!
「爸那邊我看著,這邊就拜託你了。」沈一弦在旁提醒道。
沈孝妍按捺下內心的疑竇,點點頭,再次恢復了醫者身份!
一切都早已駕輕就熟。
匆匆去非限制區的更衣室換了一件短袖手術服,沈孝妍快步來到半限制區的消毒洗滌室。
正抬著手臂打肥皂,沈孝妍偏頭看了眼剛剛注意的那名中年醫生,隔著口罩,低聲道:「真是你,林師兄。」
聞言,林師兄的身體一震,扭頭和沈孝妍對視了一眼,笑得略有些尷尬:「有些日子不見了,我之前聽說你結婚後,就沒繼續幹了,當時都沒來得及告別,怎麼今天又扛起炸藥包了。」
「嗯,臨時人手不足,只好硬著頭皮重操舊業,給師兄你打下手。」沈孝妍的眼眸深處藏著古怪的意味,繼續試探:「不過,師兄你這將近兩年裡,似乎也很少上手術台了,應付得過來麼?」
林師兄的眼角抽動了一下,轉回頭,喃喃道:「這不就是擔心有些手生了,怕做不好,只能請你這樣的大牌助手幫襯一下了嘛總之,先救人吧,其他事容後再說。」
接著,林師兄不再言語。
沈孝妍看在眼裡,疑慮更深了。
這位叫林榮的師兄,是她大學時的學長,後來大家跟的是同一名導師,關係還不錯,最讓沈孝妍欽佩的是,這位師兄的臨床手藝,比她有過之無不及!
當沈孝妍還在公立醫院輪轉實習的時候,林榮就已經在心胸外科領域聲名鵲起了,被眾多專家教授看好!
但就是這樣的醫學才俊,後來竟放棄了公立醫院的大好前程,被青茂醫院挖角了過去,這無疑讓包括沈孝妍在內的同行都深以為憾。
很顯然,在職業和金錢之間,林榮選擇了後者。
但詭異的是,當沈孝妍進入青茂醫院之後,卻發現林榮經常三不五時的請假!
這時,就連鄧主任都不清楚這手下的具體行蹤,偶爾有人問起來,都說被醫院安排去進修學習。
可詭異的是,每次請假中的林榮,每次再出現,都是像今天這樣,突兀的參與到搶救緊急病人的行動中。
弄得好像這人請完假回來,都是先去急診科報道蹲守,這才有機會第一時間接觸到病人。
只是,長期不規律的請假,直接導致林榮上手術台的機會大為銳減。
學臨床的都知道,這個歲數,本該是積累手術經驗的關鍵時期,甚至將很大程度決定一個醫生的水準上限。
林榮的行徑,無疑是在自毀前程!
和鄧主任等人一樣,沈孝妍惋惜的同時,也大感蹊蹺,直覺告訴她,似乎林榮進入青茂醫院之後,參與到了什麼秘密行動中
心不在焉的洗完手消完毒,等進入手術室,沈孝妍立刻摒棄雜念,由護士幫忙穿上無菌手術衣、套上無菌手套,然後按照慣性驅使,走到了手術台前。
一個妙齡女孩正蒼白著臉色,安靜的躺在那兒,已經被麻醉了。
「傷者女性,21歲,於兩小時前被銳器刺傷,劍突左下方可見一處長約2厘米的傷口伴活動出血,失去意識,一度出現頸動脈搏動消失,經現場做胸外按壓、建立靜脈通道等緊急搶救措施後,心臟恢復跳動,隨後神志也恢復清醒」
林榮很詳細的講述著傷者情況:「入院後做了胸腹部CT檢查,發現傷者心包中等量積血、少量積氣,目前血壓降低至70/40mmHg、心率100多次/分。預計可能是心包填塞、失血性休克,極有可能心臟穿透傷,隨時可能因循環衰竭、心跳驟停而死亡」
聞言,沈孝妍當即俯身查看了一下傷口,瞳孔驟然一縮!
這明顯是被人刺傷的!
還傷到了關鍵要害部位!
甚至很可能是一起刑事犯罪!
「報警了沒有?」沈孝妍抬頭看了眼林榮。
林榮露在口罩和頭罩中間的眼睛明顯有些飄忽閃躲,搪塞道:「據說是意外事故,已經通知了家屬當務之急,先救人!」
沈孝妍皺皺眉,可眼看傷者的生命體徵迅速衰弱,只能擱置情緒,全身心的投入到手術中。
…
一個多小時後,沈國濤的手術室燈還亮著時,這間手術室的門已經開了。
「沈大夫,厲害了,轉行都有些日子了,原以為你的手該有些生疏了,沒想到技藝還是那麼精湛!」
「就是,當時心室鮮血狂噴出來時,我還嚇了一大跳,多虧沈大夫臨危不亂,用手指準確壓住了出血口。」
「最漂亮的還是縫合,跟刺繡花活一樣,又利索又工整,鄧主任出馬,都未必能做得這麼好。」
「沈大夫,要我說,你還是回來吧,你這麼一身本事不能荒廢了啊,而且沒了你,大家幹活都沒勁了。」
「誒誒,想什麼呢,人家沈大夫都名花有主了,你們這些單身狗老實滾角落嗷嗷去,人家老公都沒發話呢。」
伴隨著一陣歡聲笑語,傷者被推出了手術室。
看樣子,一切有驚無險。
而且在鄧主任等骨幹缺席的情況下,沈大夫成了至關重要的大功臣。
相比之下,主刀的林榮,就沒什麼存在感了,埋著臉跟著後面,臉色透著濃重的失落。
果然還是被沈孝妍說中了,他這兩年上手術台的機會大減,再遇到這麼緊急的傷號,不免有些力有不逮,以往跟著鄧主任等大專家打下手倒沒什麼,這回被趕鴨子上架成了主刀,缺陷一下子暴露無遺!
剛剛做開胸時,他就因為沒拿穩手術刀,不下心切錯了位置,被噴出的血水糊了一臉!
險象環生的那一刻,多虧沈孝妍眼疾手快,及時介入做了補救措施,這才挽回了一條人命!
等把傷者安頓去了重症監護室,確定一切無恙,沈孝妍叮囑了一些事宜,就返身往回走了。
看見杵在外面的林榮,她看了兩眼,淡淡道:「我回手術室,你要有什麼話跟我說,一起坐電梯吧。」
林榮點點頭,跟著她走進了電梯。
等門一關,林榮垂頭喪氣道:「對不起謝謝你」
「同學同事一場,這些客套話就不必了。」
沈孝妍取下口罩,悠悠嘆了口氣:「但我得說一句不客套的話,林師兄,這就是你三天兩頭請假去進修學習的成果麼?」
林榮的臉色漲紅了一片,咬著牙關不發一言。
「林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請假期間,到底在從事什麼。我很奇怪,每次你請假一回來,大多是跟著這樣的急診患者一塊回來的,而且每一回進的都是貴賓手術室,難不成你請假期間,總是滿大街亂走,隨時給那些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有錢人待命?這消息來源渠道簡直比120、110值班台還厲害,莫非你還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沈孝妍字字誅心的說道,將林榮的神情變幻完全看在了眼裡。
相識這麼多年,又師出同門,她還是挺看重林榮的。
無關男女感情,只是基於小夥伴的友誼,不忍心看著一個原來大好前程的有為青年,一步步誤入歧途、自我墮落。
而且,根據以往和今天的詭異細節,還有沈一弦、林榮的反常態度,直覺給沈孝妍傳導了一個細思極恐的念頭!
想到那傷者的傷口,沈孝妍沉下芳容,寒聲道:「林師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受我姐他們操縱,在給犯罪分子充當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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