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錦初蹙了一下眉頭,然後提步走了過去。
「初兒丫頭你來的正好,咱們這地里發現賊了。」
李家的媳婦滿臉不忿。
「家裡的地瓜長勢不錯,但卻被這婦人毀壞了好幾株,真是造孽啊!」
本來早間的地頭是最熱鬧的時候。
趁著涼爽,大家都在田間地頭勞作。
松鬆土拔拔草,累了就坐在田埂上和左右鄰居嘮嘮嗑,這日子過得簡直吧乣太舒坦。
只是今日,卻被這婦人給破壞了。
陌錦初沒有出聲,而是看向了抱著婦人大腿,滿臉髒污,又瘦弱不堪的孩子。
孩子也就兩三歲的模樣,渾身上下和夫人一樣破破爛爛的,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滿是傷疤與凍瘡,看著好不可憐。
而婦人的手中還緊攥著一把地瓜苗,哪怕是衣服都被撕破了,她也沒有鬆手。
陌錦初讓婦人們退開了兩步,然後蹲在孩子面前給了他一個鬆軟的大包子。
「給,吃包子,地瓜苗不能生吃。」
兩人一看都是餓極了,嘴角還殘留著綠色的汁液。
孩子怯怯地看著陌錦初,不哭了,但沒有第一時間接包子,而是揚起瘦弱的小臉看著他的娘親。
婦人渾身顫抖了兩下,豆大的淚珠也隨即滾落了下來。
「吃吧,你娘親也有。」
看著這樣的情形,陌錦初的心裡也是極其得不好受。
她也窮過,也挨過餓,知道飢餓是什麼滋味,也知道面臨困境時的無助與絕望。
她將包子塞進了孩子的手中,又將一個包子塞進了婦人的手中。
「吃吧,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若是你願意,可以帶著孩子加入我們。」
婦人一聽,腿一軟就跪在陌錦初面前嚎啕大哭了起來。
村裡的婦人一見,也都抹起了眼淚。
剛才也就是心疼自己的莊稼,其實不應該那麼對她的。
要不是被餓狠了,誰願意扯生的地瓜苗去吃?
「吃吧,等你有力氣了,我們再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婦人流著淚,將手中的包子遞在了孩子的嘴邊。
「寶兒吃,快吃。」
他們遇見好人了。
孩子張開小嘴咬了一口,然後將自己的包子也遞在了娘親的嘴邊。
婦人的淚水如何都控制不住,張嘴咬了一口包子,任由苦澀的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
不知何時,穆南琛也來到了陌錦初的身邊。
看了一眼孩子的長相,穆南琛突然問道:「你可是來自京城兵部尚書府的李大嫂?」
一聽兵部尚書府,婦人猛然抬起了頭。
她愕然地端詳了幾眼穆南琛,猛然便又嚎啕大哭了起來。
穆南琛心裡也是極其得不好受。
他看著陌錦初低聲道:「初兒,幫幫他們吧。
這婦人的公爹是原先的兵部尚書,與我祖父以及父兄的關係也是十分要好。
當年我家遭難,是兵部尚書為穆家據理力爭,為穆家說了幾句公道話。
可皇上根本就聽不進去,不但依舊對穆家以及太子趕盡殺絕,還遷怒於戶部尚書等人的不識好歹與皇家做對。
五年前,我們穆家隕落了,為我們說好話的幾個大臣也是被殺的被殺,流放的流放。
這李尚書五年前也被皇家以莫須有的罪名抄家流放,說來也是受了我們穆家的牽連。
李嫂子的相公是當年的新科狀元,非想不但沒能實現自己的一腔抱負,現如今都不知道怎麼樣了。」
陌錦初一聽頓時瞭然。
原來是忠臣之後啊。
既然是忠臣之後,她就不會袖手旁觀。
「李嫂子,別哭,以後有我們在,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了。
敢問家裡人都還好嗎?」
黃氏忍住了心中的悲痛,跪在穆南琛的身前戚聲道;「穆小將軍,你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我家相公快不行了,求您救救他吧。」
說著,黃氏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穆南琛的樣貌雖然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但黃氏還是認出了他是穆家人。
陌錦初幾人一聽這婦人居然稱呼穆南琛為小將軍,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他們都知道穆南琛身份不俗,沒想到人家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將軍了。
陌錦初驚訝了一瞬就恢復了鎮定。
不管他們有著多高的身份,只要他們不安其他心思,就一直都是她陌錦初的朋友。
穆南琛看了一眼陌錦初,見她點頭,便對李嫂子道;「你快起來,帶我們去看看你相公。」
黃氏的相公李子青可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將他救回來,孩子們的課業可就不發愁了。
再者,這是穆家欠李家的,哪怕再難,他也要將李子青救回來。
黃氏見穆南琛不帶醫師,本來還有些遲疑,但看見自動跑到他們身邊的三匹馬,她頓時便打消了疑慮。
穆家人向來做事穩妥,穆小將軍是不會拿自家相公的性命開玩笑的。
讓陌錦初有點意外的是,這婦人不但會騎馬,馬術看上去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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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黃氏出身將門,爹爹還是穆父的手下,只不過在五年前的那場戰役中與穆家大郎一同殞命了。
而她的娘家也受到牽連,一同被發配到了這裡。
等一上馬,黃氏將兒子緊緊護在了懷裡,又朝穆南琛和陌錦初點了一下頭,然後便朝著東邊的大山疾馳而去。
陌錦初和穆南琛對視一眼,也絲毫不猶豫跟了上去。
等來到他們生活的山洞前,陌錦初和穆南琛簡直驚呆了。
他們看見了什麼?
只見幾個矮小潮濕的山洞裡趴著幾十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人。
他們無一不是衣不蔽體,滿身傷疤。
孩子不多,只有五個。
最大的十歲,最小的也就是李寶兒。
而且剛才上山的路極其難走,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路,三個是攀著樹木才爬上來的。
「山洞不敢太大,若是有危險就害怕沒東西擋洞口。」
等貓著腰進入那山洞裡,陌錦初和穆南琛的心臟都狠狠抽痛了一下。
只見不大的幾個山洞裡瑟縮著十來個人,都用驚恐的眼神打量著跟在黃氏身後的兩人。
洞內陰冷無比,可這些人都睡在陰冷的地面上,身下的被褥早已破爛不堪,眼力好的陌錦初還能看見無數的虱子在到處亂竄。
洞裡看不見任何桌椅,只有幾個缺口的碗以及幾雙看不清顏色的筷子堆在角落裡。
這樣的環境,他們能夠活下來簡直就是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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