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武家婆媳三人,便整了一大桌的席面出來,之前那送甜白菜的小哥,也被武老爺子留了下來陪客。
即便平時吃慣了靈食,偶一吃這正宗的農家菜,七尋三人感覺竟還挺不錯的。武家婆息這做飯的手藝確實不差。
武家大兒媳過來上菜時,七尋自是一通誇讚。
武家大兒媳又是驕傲,又是不好意思:「小貴人喜歡便好。我這手藝,也是祖傳的,只是我習藝不精,也只得這樣了。」
原來武家大兒媳,娘家在州城是開酒樓的,酒樓雖小,卻也是老字號。武家大兒子從前在酒樓做夥計,被東家小姐看上了,這位嬸子,算是下嫁呢。
七尋看了一眼武家長子,別說,這位大叔長相確實相當周正,也難怪被東家姑娘看中,不惜下嫁。
用了午膳,七尋叫上和武家三個小娃兒玩的正歡的八白,一直在院外當門神的衍一,頂著小九玄,同玉流川、佛子,在武老爺子和那位送菜小哥的陪同下,去武家所在的村子裡轉悠。
一路上遇上不少村人,武家老爺子一一打了招呼,對於武家來了貴人的事,村子裡早傳遍了,鄉間就是這樣,一點小事兒,過不了多久,就能傳的人盡皆知。
不過這村子裡的鄉民,雖然愛湊熱鬧,卻也知禮,便是跑過來瞧稀奇,卻也沒人亂說話,倒是熱情的很。
滿村轉了一圈,發現武老爺子果然沒說瞎話,這村里比他家條件好的,還有十來戶,那些不比他家的,最窮的也不算是窮精了的人家,至少屋子不是那等子漏風漏雨的,日子還能過。
這一轉,倒把玉流川和佛子看的沉默起來。
眼見著太陽快要落山了,一行人才回到武家,三人同武家人告辭。
武家給準備了一麻袋的冬棗,一籃子雞蛋餅,並一些甜菜,弄的七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畢竟這冬棗,對武家來說,是不小的進項。
推辭了幾下,硬是被塞的收下了。
原本武家人還擔憂這麼一大袋上百斤的棗子小貴人不好帶走,不過武老爺子發話,說人家是修士,七尋索性也沒藏著,直接把一大袋子的冬棗收進了儲物戒中,又給武家留下了十來斤的牛肉,並百十本書籍,說是贈送給村學的,這才告辭而去。
七尋不知道她走後,武家人把那百本書籍送到村學時,滿村人是如何感激的。出了村,一行人上了飛舟,七尋好奇的問玉流川和佛子:「川川、小佛爺,你兩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玉流川雖然出身修真世家,卻也去凡俗界遊歷過的。佛子知行,更是常年在紅塵修行。兩人都知道凡間百姓的生活是怎樣的。
四大陸凡間,如武家所在的這等尋常村落,百姓們的日子,真的和這武家村的人不能比。…。。
不敢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卻也相差甚遠。
百姓的精神面貌,更是完全不同。
他們所見的宗門管轄下的凡間百姓,愚昧、麻木,對生活幾乎沒有期望。
反觀武家所在的村落里,這些普通凡人,大多衣食無憂,即便是生活困難的,每個人臉上,也都滿是對生活的希望。
其實不只是村落如此,城池也遠比四大陸的城池更繁華。
是因為皇朝統治修界,比宗門統治修界,更好嗎?
兩人不免疑惑。
七尋一笑。
說到底,不過是宗門和皇朝,所在意的根本,不同罷了。
對於皇朝而言,治國的根本,在於民,皇朝以民為本,追求的是富民強國。修士也只是皇朝的武力保證,如器。
而對於宗門而言,修行才是根本,修士追求的是飛升。治下百姓們只要活著就行。他們需要的是補充宗門修士的人口,至於百姓活的如何,根本不在其考慮範圍。
大夏兩學院府的修士可以為民服務,但宗門修士卻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凡間百姓身上。
他們唯一會花在百姓身上的時間,大概也就是遇上大的天災之時。平時是絕對不會管百姓之死活的。甚至即便有大的天災,他們若不樂意,便也不會插手。
因為四大陸的宗門修士,不覺得他們去管百姓死活,對他們提升修為有任何幫助。
這是理念和追求的不同,帶來的結果。
玉流川和佛子迷茫的是,修士該管普通百姓的生活如何嗎?這確實於他們的修行,沒什麼意義啊。
但看到大夏百姓的生活普遍比大陸百姓好,他們又發自內心的有所觸動。
七尋笑道:「皇朝和宗門本來就不同。大夏百姓生活比四大陸凡間百姓好,從根本而言,並不是因為大夏修士的原因,而是由皇朝官員的考績標準決定的。
百姓們生活的好壞與否,決定了官員的考績優劣。
皇朝修士,其實也是不能輕易干涉百姓的。以前大夏普通百姓,甚至不知道修士存在。只不過,因為修士存在於皇朝,很多事關百姓之事,自然就會參與。比如工部生產的東西,難免於應用於民間。而兩學院府的學子,尤其是文院,文士的修行,便在於入世,大夏有不少官員,便是文院出身,所以大夏修士對於百姓生活的影響,是一種自然滲透。說到底,是因為皇朝與宗門體制不同。」
「小師叔覺得,是宗門好,還是皇朝好?」
「立場不同而已。比如我,出身農家,曾只是皇朝治下一百姓,自然是覺得皇朝好,因為宗門對普通百姓而言,毫無意義。然皇朝不同,皇朝得管百姓的死活。皇朝得設官學,得建慈幼局,得設醫所,有災了,皇朝得賑災,皇朝得叫百姓們活下去,這是皇朝存在的意義。
但身為修士,百姓過的如何,對於修士而言,毫不相干。修士只管修為提升,只管長壽飛升,這是普通修士的追求。」
「所以小師叔覺得,我和佛子今日之觸動,並無意義?」
七尋看了玉流川和佛子一眼,淡淡笑道:「修行修心,若你只是追求長壽和飛升,那確實可以無視普通百姓。若你覺得身為修士,得天地寵愛,享其優待,該為普通百姓也做些什麼,那,便為百姓做些有益之事也好。」
「那小師叔你追求的是什麼呢?」
七尋怔然,沉默半響,才道:「我曾從我娘的藏書中,見過一句聖人之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雖然窮極一生都未必能做到,但哪怕只做一點點,也不枉來這人間走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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