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初心頭一顫,腳下的步子再次頓住,緊張到只覺得一顆心臟仿佛都要跳出胸膛了,以至於甚至沒注意到他竟是以「我」自稱,又或者,是她前世聽習慣了。
她垂著眸,掩飾眼底來不及藏起來的慌亂,只是短暫的整理思緒,她應答道:「皇家威嚴不可侵犯,臣女自是敬畏,並非懼怕。」
白玉珩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深沉,心道:「還是那麼不誠實,明明心裡討厭,嘴上卻要否認,真是一點都沒變。」
先前,離開大殿之後,回憶起剛才在大殿內的情景,他總覺她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又有點熟悉,心頭不禁有些疑惑。
重來一世,這個時間點,他們基本沒見過,也不認識,她何以如此懼怕他?
難道只是因為衛長樂的事情嗎?雖然好像也說得過去,可每次看見她偶爾閃爍的眼神,這眼神他太熟悉了。
所以,他不免又總覺得,似乎不止是那樣,他的直覺告訴他,也許不止是因為衛長樂,可如果不是因為衛長樂的事,還有別的事情?
難道是自己忽略了什麼嗎?
他心頭疑惑:「到底是本王想多了,還是你真的有事情瞞著本王?」
此時,沈雲初聽著他的心聲,心裡莫名的發虛,她也只能假裝無事發生,垂著眸候在一旁。
沒他的話,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強制鎮定,抱著書的雙手卻不自覺的收緊。
在這度秒如年的漫長等待中,雙方都沉默了許久,終是沈雲初受不了他灼熱的眼神,心一橫,忍不住開口:「若殿下沒有別的事,請容臣女現行告辭,阿兄還在學府外等我。」
白玉珩看著她,深邃的眸子又幽暗了幾分,卻並未拒絕,只是眉頭緊鎖,神色冷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沈雲初如釋重負般微微欠了欠身,小心翼翼的繞過他,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她聽見他心頭不滿的抱怨:「躲著本王?反正遲早是本王的人,看你能躲多久!哼!」
沈雲初無奈,頓感一陣頭皮發麻,真的多待一秒都讓她覺得呼吸困難,她甚至不敢回頭,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提著裙子幾乎是小跑著出了學府的門,別說小跑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用飛的。
沈雲初出來的晚,學府上下的人除了被夫子留堂的,基本都已經離開了,包括沈家其他兩位姑娘也先一步走了。
學府外的馬車陸續離開,最後只剩下一輛停在路邊,馬車旁,少年一身玄衣,黑冠束髮,稜角分明的輪廓臉頰,劍眉星眸,身姿挺拔,滿身正氣。
他是沈雲初的同胞哥哥,兩人雖相差十一歲,但並不影響這兄妹兩的感情。
見她神色略顯慌張,沈澤瑞似乎察覺到什麼,「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說著,他眼底閃過一絲殺氣,或許是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站在沈澤瑞跟前,沈雲初欲言又止,回頭看了一眼敞開的學府大門,想起前世沈家謀反的事情,這個節骨眼兒上,白玉珩肯定會緊盯著沈家,尤其是沈澤瑞,所以還是儘量別讓他們碰面的好。
思索間,沈雲初搖了搖頭,攙著琳琅的手上了馬車,沈澤瑞有些疑惑的回頭往學府內看了一眼,不等他反應,馬車內,便傳來沈雲初的聲音:「阿兄,我們回去吧,我餓了。」
沈澤瑞皺了皺眉,眼底的疑惑未消,只是若有所思的回過頭,輕答了一聲,「好。」
說著,他上了車,一揮手裡的韁繩,輕喝一聲,馬車平緩的駛離學府,馬車內,沈雲初才終於放鬆了那根緊繃的弦。
沈雲初的馬車剛駛出不遠,白玉珩便攜龐勇走出了學府,只能遠遠地看見車尾。
「沈澤瑞回來了?」白玉珩眸光微暗,側頭看向一旁的龐勇,「什麼時候的事?」
龐勇思慮片刻,如實應答:「應該是前幾日剛回來,聽說邊關戰事大捷,儒將軍特批他回來一陣子,陪陪家中親人。」
說起沈澤瑞,也算是轟動過整個皇都的少年天才,五歲習武,七歲拜入戰神儒浮門下,十歲整個儒浮門下弟子幾乎不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一直都是儒浮門下最得意的弟子,甚至於,兩家長輩本是經常,不管是沈紀常和儒浮,都是很強勢的人,只要逮著機會,總想著嗆對方兩句,可一旦涉及到沈澤瑞的的事情,儒浮總是會選擇先低頭。
後來,邊關戰事告急,盛安帝一道旨意下來讓儒浮帶兵支援,那時候沈澤瑞十六歲,儒浮竟親自帶禮登門,要帶沈澤瑞一道前往邊關。
這可給沈紀常逮著機會了,硬是損了他三天,索性最後還是讓他將人帶走了,自此,不管大大小小的戰事,儒浮都將他帶在身邊。
其實他們也並不非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聽說自年少時候就掐的厲害,那時候年輕氣盛,一言不合就打一架,以至後來兩人共事,卻也沒能改掉這個相互看不順眼的毛病。
要說還是儒浮惜材,捨不得沈澤瑞這個好苗子,當初在學府,眾多的世家弟子中,他一眼就相中了沈澤瑞,就算後來知道是沈紀常的兒子,也沒有因此放棄。
看著逐漸走遠的車尾,白玉珩淡然的收回目光,「派人盯著他,但不可打草驚蛇。」
「是。」龐勇頷首,領了命,迅速隱去身影。
白玉珩轉頭上了一旁剛牽來的馬車,記得上一世,沈家造反,根據探子來報,叛軍主帥並非沈紀常,而是沈澤瑞。
當時讓人傳信給酥酥,讓酥酥趁夜離開東宮的,也是沈澤瑞,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好像只要沈澤瑞死了,那將來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思索間,輕微搖晃的馬車內,白玉珩眼底殺意一閃而過,但是現在他還不能動手,他的目標可不僅僅只是阻止那場謀反
沈家將軍府。
沈雲初下了馬車,剛跨進府門,還沒走進廳內,就聽見廳內傳來一陣喧鬧,仔細聽,還隱約有人抽泣的聲音。
兄妹倆站在廊上,相視一眼,都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時,站在廳外候著的管事李叔見兩人回來,忙佝僂著背,小跑著過來,「大公子,三小姐,您們可算回來了,快去瞧瞧吧,老爺頭都快被二小姐哭大了。」
沈澤瑞皺了皺眉:「好端端的,哭什麼?」
李叔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神不經瞥向一旁的沈雲初,沈澤瑞不明白,沈雲初卻能猜到一二。
跟著李叔走進廳內,沈紀常坐在主位,眉頭深皺,臉上遍布陰霾,正幫他摁著太陽穴的婦人一身清紫色長裙,長發在腦後盤做髮髻,高貴端莊,眉眼間帶著一絲淡漠卻又不失柔情,她是沈雲初的生母,將軍府的當家主母,白微雨。
沈雲初淺淺的掃了一眼,一屋子的人,除了他們,還有沈家上下兩房姨娘,包括一向性子清冷,無事絕不和府中其他姐妹有來往的沈家大小姐沈清月都在,甚至是年紀最小的沈少珩都在。
五歲摸樣的小男孩,不懂發生了什麼,就乖巧的依偎在二娘子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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