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胡菲菲上三樓,看了看302,又看了看301和303。
這棟樓都是一梯三戶的設計,駱千帆租住的302室是最小的一套,只有一室一廳一廚一衛。
301和303,紅色的防盜門乾乾淨淨,一看就很防盜。
可是302就很「隨意」了,摳門的房東在黃色的木板門外隨便安裝了一個鐵窗式的防盜門,開門關門都會「咣當」一聲,整棟樓都能聽得到。
駱千帆從褲袋上摘下一串鑰匙,試了兩把之後順利打開302的房門,然後把昏睡不醒的胡菲菲放在陳舊的沙發上,全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打開燈,房間裡的擺設盡收眼裡。
房子老舊、家具陳舊、牆皮斑駁,只有客廳里裝了一個破舊的壁掛式空調,夏天睡覺的時候必須開著臥室的門才會感到一點涼氣。
這是「今天」剛租下來的。
先開空調,出風口的葉片打開時發出「咔咔咔」的聲音,煞有介事地宣揚著它多年的勞苦。
駱千帆對著空調吹一會兒,舒服多了,這才回過頭來觀察胡菲菲。
胡菲菲面色駝紅,扭曲著身子斜躺在沙發上睡得昏天黑地,亂糟糟的頭髮有一些從腮邊搭過來。
左臂斜在頭頂,右腿斜伸出去,染著紅指甲的右腳搭在地上,裙子緊繃在身上。
前世,胡菲菲的這個形象在駱千帆心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多次夢到,可是現在看來卻波瀾不驚。
依稀記得,胡菲菲過了三十歲老得很快,尤其在父親破產、丈夫跟她離婚之後,她的生活一下子變得亂糟糟的,皮膚長了很多斑,她被迫在厚厚的濃妝和深層美顏之下對著鏡頭嗲聲嗲氣做直播。
因為收了一個未成年孩子6萬元的打賞,孩子的家長找到報社鬧了一通,胡菲菲乖乖退了錢才沒有被起訴詐騙。
駱千帆很難把兩個形象疊加在一起,一切都像一個夢。
現在她的皮膚多好啊,怪不得報社裡的很多人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很多富家子弟也開著豪車在新聞大樓下坐等。
……
駱千帆進了衛生間迅速沖了個澡,站在鏡子前,恍如隔世。
年輕、帥氣、健康,陳浩南式的長髮。
還是留長髮更好看一點,就是熱,明天把它剪了去。
駱千帆暗暗想著,又覺得鏡子裡的年輕人跟記憶中的自己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
是眼神嗎?
抑或,只是陌生了而已。
……
房子只有一間臥室,前世,駱千帆特意把胡菲菲安置在了臥室的床上,把僅有的一床毛毯也給她蓋了,自己在沙發上眯了一宿、凍了一夜,第二天嚴重感冒、涕泗橫流,只換回胡菲菲一個白眼:「我求你照顧我了?」
這輩子不會那麼傻了,女人嘛,我只關心想愛的,無關的就晾著她們。
駱千帆任由胡菲菲扭曲地睡在沙發上,他光著上身,只穿著一條籃球短褲躺到了床上,望著房頂飛蟲環繞的電棒,天馬行空思考著未來規劃。
重生了,明天做什麼?
當然是掙錢!絕對不走老路!
只可惜腦子裡沒記住任何彩票號碼,要不然直接火箭起飛。
老老實實當記者寫稿子?不可能的,這輩子也不可能老老實實苦逼碼字了。
駱千帆比誰都清楚,別看現在的報業如日中天、呼風喚雨,可是很快就會淪為夕陽產業。網絡和智慧型手機像滾滾的車輪一樣,對報業的碾壓遠比報人想像得更快、更狠、更慘烈。
所以,最好是藉助報業當下的輝煌撈一筆,然後趕緊改行。
怎麼撈這一筆呢?
機會在哪裡?
房地產2004年已經邁開了直線飆升的腳步。
股市從2005年底的到2007年10月會迎來一個漲得不像樣子的大牛市,菜市場買菜的老太太一邊砍著價,一邊像個華爾街的操盤手那樣大談股市。
2006年世界盃,東道主德國會輸給法國,義大利會戰勝法國奪冠……
這些都是潛在的機會,卻都在天上飄著。
仔細回憶,絞盡腦汁,駱千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幾個月後,虹城乃至整個漢東省將迎來中國報業歷史上最大、最有名,也是最後一波報業發行大戰。
在那次大戰中,虹城晚報最強勁的對手長江晚報使出了絕命殺手鐧,憑藉一個超級發行創意,直接暴漲了上百萬的發行量,將原本勢均力敵的對手虹城晚報擊倒在地。
長江晚報一戰確立了在整個漢東省的絕對一哥地位。虹城晚報從那以後再沒有翻過身來,記者編輯們的收入、在行業內的地位也都低人一等。
其他小報更慘。
重生歸來,這絕對是一個翻盤的機會!
當然了,報社翻盤不翻盤並不重要,反正早晚都要沉淪的,趁機賺一筆才是硬道理。至於當記者,鬼才想繼續當記者。
再就是,感情上一定不能再留遺憾了,明天就會見到蒙蕾,必須想辦法「拿下」她,不,拯救她。
做人嘛,要高尚一點,不能總是為了一己之私。
上一世錯過的還有另一個叫左青竹的女孩子,現在還不知道她在哪裡,也要儘快見到她……
重生嘛,必須浪!
駱千帆的腦子亂得很,在想入非非之中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睡夢之中,駱千帆和蒙蕾、左青竹在山間清泉里洗澡,正洗到關鍵時刻,山泉里鑽出一條魚來,使勁兒咬他的大腿,太疼了,咬一下,又咬一下……
駱千帆猛地驚醒,翻身坐起,手也從籃球短褲里抽出來。
被「咬」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都木了。
這才發現,哪是咬,分明是給人指甲掐的。
面前站著橫眉立目的胡菲菲,操著濃重的鼻音說道:「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快說!」
聽聲音,她感冒了,駱千帆慶幸好在沒有再次睡沙發。
胡菲菲伸手又要擰駱千范,被他抓住手腕甩到一邊:「有病啊你,老子見義勇為把你背回來的,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忘了嗎?」
駱千帆把昨晚的事情做了簡要提醒,胡菲菲揉著太陽穴漸漸明白了發生的一切,低聲罵道:「『烏賊』王八蛋,髒心爛肺、死爹喪娘、頭上冒水、腳下流膿、嘴上長痔瘡,臭王八犢子……」
出口成髒、口若懸河。
罵完之後略帶歉意地看了看駱千帆,駱千帆不是那種很有代入感的超級大帥哥,但是人樣子總體來看還是可以的。
胡菲菲不敢相信,駱千帆把她背回來卻什麼都沒做。
「這麼說……謝了,你……腿還疼嗎?」
「我掐你試試!」駱千帆伸手在胡菲菲腿上狠狠地擰了一下,胡菲菲痛得大叫,拍打駱千帆的手。
「現在知道疼了?」駱千帆很解氣。
胡菲菲皺著眉頭聲討:「我是個女的,懂不懂憐香惜玉?」
「就算憐香惜玉,也是憐我自己的香、惜我自己的玉,跟你有毛關係?」駱千帆很不耐煩。
胡菲菲有點轉不過彎來,在她的印象里,很少有男人對他這麼絕情過。
她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即便不能讓男人們神魂顛倒、茶飯不思,至少也會包藏色心,最起碼溫柔以待。
這個男人真奇怪,難道他是個彎的?
「那我先走了?」胡菲菲試探地說道。
「等等,我救了你你就這麼走了?」駱千帆很不滿意地反問道。
「不然呢,難不成讓我以身相許?」胡菲菲反諷駱千帆。
她自信地料定,駱千帆英雄救美之後一定想要跟她發生點故事,正常的男人都一樣。
沒想到駱千帆嗤之以鼻:「想得美,救了你還要娶你,天底下的便宜否被你占了!呶,昨晚帶你回來打車的發票,一共54塊,四捨五入給我100吧。」
駱千帆伸手摸出一張出租車發票拍在了胡菲菲的手上。
胡菲菲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氣,臉上表現出難以置信、不可理喻的錯愕表情。
「就這?」
「給錢。」
「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胡菲菲回到客廳,翻開包取出100塊錢甩給了駱千帆。
駱千帆捏在手裡甩了甩,對著窗外的光線照了照,誇張地確認不是假錢。
可是胡菲菲這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對啊,我剛才看了,這是玉帶小區,打車回來最多三十塊,你怎麼花了五十多?」
又把發票仔細看了看:「這根本不是昨天晚上的發票,你怎麼解釋?」
駱千帆混不吝地反問道:「解釋什麼?我背你回來不要勞務費?而且你死沉死沉的,至少150斤!」
「胡說八道,我才90斤。」
「不重要,我還沒找你收住宿費呢。」
「讓我睡沙發還想收我的住宿費?你一個大老爺們不應該讓我睡床嗎?」
駱千帆譏笑道:「睡在哪裡你還挑,我要是把你扔在公園裡,保證你生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的。」
「你……不要臉!」胡菲菲不想再跟駱千帆糾纏下去,氣沖沖摔上了臥室的房門離去,又突然推開,嫌棄地指責道:「睡覺掏褲襠,你噁心……」
胡菲菲再次離開,隨後傳來「嘩啦」一聲巨響,鐵窗式防盜門關上了。
駱千帆低頭看了看籃球短褲,唉,這一世得把睡覺掏襠的毛病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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