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安就這麼沒心沒肺地走了,辛怡氣得連晚膳都沒吃,就坐在那發愁。
蕭玉安這丫頭,什麼都好,咋就長了這一身反骨,不聽勸呢。
這若是轉了一圈,她再走了前世的老路,自己上次白喝了半天湖水不說,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說,心裡終究也過意不去呀。
可是,要怎樣才能勸動她,讓她死了心,不嫁給那裴諾呢?
顧定方忙完回來,就見小妻子坐在他每晚休息的榻上,對著一盞搖曳的燭火,又是唉聲,又是嘆氣。
這是在為尋不到張民升發愁?
還是被那甜得發膩的糖水喝怕了?
顧定方看了一會,有點於心不忍,終還是決定放她一馬。
「張民升最近不在京,你若覺得身上的毒無大礙了,藥先停幾天也行。」
「張神醫不在京?」辛怡一愣回過來神,「不是都傳他最近在研究紅頂蛇嗎?」
「傳?」顧定方冷嗤一聲,「他們還傳你夫君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
辛怡不接話,撲閃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默默地看著他。
人家傳的有錯嗎?
大哥你什麼樣,自己不知道啊?就問,這大半年來,你少殺人了嗎?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都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了。顧定方被她看得有點上火,默默咬著後槽牙,兩隻大手抓著下面的坐墊輕輕一提,連著上面盤腿坐著的辛怡一起,整個都挪到了跋步床上。
「天色不早了,夫人休息吧。」這雙大眼睛,還是閉上了比較可愛。
說完,轉身就要回自己的軟榻,不料,後襟卻被拽住了。
辛怡小手死死拉著顧定方,一臉緊張地看著他。
顧定方喉結動了動:「怎麼了?」難道這丫頭良心發現,要向自己承認錯誤,坦白佛串殘毒的事了。
她拉著自己不讓走,是想補償自己?
顧定方目光沉沉湛湛地看著辛怡,一顆心卻激動得早已翻越了千山萬嶺。
辛怡哪能知道顧定方心中所盼,她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保住蕭玉安那條小命。
心裡七上八下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到好的說辭,最後索性開門見山道:
「顧定方,你能不能跟玉安公主說一下,讓她別嫁給裴諾呀?」
等了半天,竟然是這麼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句話。
顧定方都要氣笑了。
原來這丫頭愁苦了半天,只是因為玉安的婚事,人壓根對他沒有絲毫內疚。
顧定方抬起鳳眸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小丫頭,薄唇輕啟:「不能!」
「啊?」辛怡一愣,「為什麼?」
迎著辛怡詫異的目光,顧定方一字一頓:「管不著。」讓他一個臣子去管公主的婚事,這傻丫頭是怎麼想的?
辛怡真急了。
這兄妹倆怎麼回事,怎麼一個比一個反骨?就沒一個肯聽人勸,好好說話的。
「不是,你不是」她想說,你不是他二哥哥嗎?怎麼就管不著了?
可是話到嘴邊,辛怡又悄悄咽了下去。
這種事,更不能說出口了。
她與顧定方在南梁相識時,顧定方當時頂著文昭帝的身份,這是北齊國天大的秘密,顧定方一直對此避諱莫深。更不用說,眼下的她根本不應知道兩人是雙生子的事,她要是冒然說出來,就徹底露餡了。
顧定方看辛怡一會皺眉,一會搖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大半夜的,要是不管她,準是睡不好了。
終輕嘆一聲,無奈道:「玉安那倔性子,不會聽我的。」相反,只會越勸,她嫁的越快。
畢竟他幫她挑的,本就不是裴諾,既然她自己看上了,更不可能改了。
辛怡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地請求道:「那你可以跟聖上說,讓他先拖著,別那麼快下賜婚聖旨嗎?」
顧定方挑眉看著辛怡,一息過後:「原因?」
辛怡驀地又卡住了。
頓了頓,只得又搬出了那個連蕭玉安也哄不過的蹩腳藉口。
「就,我那天做了個夢,夢到玉安嫁給了裴諾,然後不到半年,人就沒」
就在辛怡以為,顧定方對自己找到的這個藉口,肯定會嗤之以鼻時,不料,「好。」顧定方不待她說完,竟滿口答應了。
辛怡一怔,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定方。
這就答應了?
就沒再多問一句別的原因?
難道這就是母親說的,愛人間的無條件的信任?
難道顧定方對她的愛,真的早已超乎她的想像?
小丫頭大眼睛一閃一閃的,神情專注地看著自己,眸子裡有迷茫,也有探究。顧定方被她看得心都癢了,一時間竟有些捨不得走掉。
頓了頓,突然想到手邊還確實有件事,需要提前交代一下,遂轉身坐到床邊,啞聲道:「我最近這段時間會很忙,沒工夫陪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嗯。」辛怡乖乖點了點頭。
顧定方對她的表現很滿意,輕輕擊了下掌。
就見窗邊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落下一個黑衣人。
「主子!」
「從今天起,你負責貼身保護夫人。」顧定方沉聲交代道。
「是。」黑衣人抱拳,如來時一般,似一團黑煙,一眨眼又消失了。
黑衣人走得悄無聲息,床上辛怡卻半天沒緩過來。
她如見鬼了般,雙手緊緊揪著下面的錦被,連骨節都抓得泛白了,自己還完全意識不到失態。
顧定方以為她是被剛才的陣仗嚇著了,畢竟那沐雷長得,確實丑了點。
大手輕輕覆上辛怡的小手,握了握,柔聲安撫道:
「你別怕,他叫沐雷,人雖丑了點,功夫很好,人也很忠心,以後讓他跟著你,負責你的安全。」
辛怡當然知道他叫沐雷。
因為前世顧定方去世後,那個浴血衝進皇宮,冒死勸自己離開的侍衛,就是他。
她還知道,沐雷是顧定方的暗衛統領,亦是他身邊功夫最高強的人。
「我不要,我有素心就夠了。」想到沐雷前世的慘死,辛怡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低著頭,悶聲拒絕道。
顧定方以為辛怡又是在跟他賭氣,怪自己擅作主張安排人跟著她。
只是眼下情況危緊,他必須確保她的安全,才有心思去做別的事。
「素心在明,沐雷在暗,這事就這麼定了。」顧定方用他一貫冷硬的聲音,不容置疑地說道。
辛怡驀地抬頭:「可是把沐雷給了我,你出去有危險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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