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除服」,兆佳氏卻沒有開口提親事,這使得侍郎夫人吳雅氏有些疑惑。全\本//小\說//網但是這也不是上趕著的事兒,沒有女方主動求配的道理,因此她自然也不會開口。
不想,這到了中秋前後,許是天氣轉涼的緣故,如慧的宿疾又犯了,卻比往年要嚴重得多。
如慧是哮喘之症,以前發過兩次病。每次不過三四日便好了,這次看著卻是不大好。目漲睛出,唇甲青紫,面色蒼白,渾身汗流不止。
因怕耽擱女兒的親事,如慧有哮喘之疾,吳雅氏始終對外瞞著,就是本家親戚也不例外。原想趁著年歲小,好生調理兩年,能夠好些,沒想到如今卻是漸重。
這延醫問藥,慌忙之間,侍郎府這邊也顧不得許多,事情就這麼傳了開來。
待兆佳氏聽說侄女兒有宿疾,不禁訝然出聲,不曉得該不該埋怨哥哥嫂子瞞著,暗自慶幸沒有早點兒將兩家的親事定下來。
自進了八月,曹便去太僕寺衙門當差了。因漢卿在六月底往熱河換他回來,這兩個月衙門只有伊都立一個,忙些是真的,整日裡尋由子去外宅也是真的,
上次曹「通風報信」的人情,伊都立甚是感激,這天正好衙門裡不忙,便特意請曹到酒樓吃酒道謝。
這席間說起話來,他心中未嘗沒有埋怨。
依著伊都立的心思,原是想接楊瑞雪母女回府的,畢竟這兩下里住著,顧得這邊顧不得那邊,他折過來翻過去的也怪累的。
但是每次提起,楊瑞雪只有哭訴的,只道是小戶人家出身,畏懼府里的規矩。實不敢應承。
楊瑞雪雖為女子,但是自己守著兩家店,平日裡開銷並不指著伊都立。有的時候,她還使銀錢買了上等地衣服料子什麼的。給伊都立裁衣裳。
伊都立只覺得自己像個上門姑爺,說話底氣也不甚足。加上實是對楊瑞雪生出幾分真情來,不願違她的意。成親後,他勤著「播種」,指望楊瑞雪早點懷孕。等有了孩子,也好理直氣壯接她回府,去。
沒想到,這大半年過去了。楊瑞雪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伊都立說起這個,不由有些沮喪,說起來也犯了嘀咕:「莫非我老了不成?還是,尋些門路,弄點兒補精地方子?」
這些,都是伊都立的家事,曹實沒興趣聽。但是被他拉過來,也不好馬上就走。
聽到伊都立為孩子的事煩惱,曹想起天慧滿月時,姐姐私下裡同自己個兒說的話。初瑜因生產傷身,怕是難以再懷孕。
曹佳氏說起時。還帶著幾分懊惱。曹聽了,心下也不是滋味兒,卻不是因自己的緣故。而是擔心初瑜往後曉得了難受。
在曹心中,有了天佑同天慧,還有養子恒生,侄子左成、左住兄弟,這府里的孩子已經夠了。
其實,他還隱約有些慶幸。就算初瑜能懷孕,曹也不敢再冒險讓她再生孩子。
伊都立還等著曹給提些建議。見曹沒應聲。心虛的問道:「怎麼著?孚若也瞧著我老了不成,按說我這也是剛過而立之年。還算壯年啊!」說到這裡,自己個兒都不是那麼肯定了,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二阿哥雖說被拘了,今年卻是添了三個孩子……是不是應該使人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補腎的偏方?」最後這話,卻不似相詢曹,更像是自言自語。
曹見識過伊都立地酒品的,見他面色潮紅,說話也有些大舌頭,已經差不多到量了,便道:「這個不是急的事兒,你有兒有女的,未必就是這個毛病,尋了好太醫好好瞧瞧就是。今兒,先喝到這兒,家裡還有些事兒,也該回去了,改日我再陪大人。」說著,已經從座位上起身,喚小二來結賬。
伊都立卻是有些沒喝夠,大著舌頭道:「這……這還不到兩壺酒……」
曹心道,好麼,要是真喝了兩壺,說不得又要制不住,耍酒瘋了。
說話間,小二已經進了,將酒賬一算,總共七錢五分銀子。曹剛要掏荷包,卻被伊都立一把拉出,道:「既是我請孚若吃酒,咋能還你來會賬,成心抹我面子不是?」說著,摘了荷包,從裡面摸出兩塊碎銀子來,扔給小二。
小二點頭哈腰的去了,伊都立提溜著荷包,帶著幾分得意跟曹炫耀道:「瞧瞧,這都是楊氏給預備的……說怕我出來花銀子不便宜,特特將銀錁子都絞成半兩的、二錢半地……呵呵,真是知冷知熱……」
這楊瑞雪的好話,每日裡伊都立念叨沒有十回,也有八回,曹聽得耳朵都快出繭子了……孩子的,除了伊都立,還有十阿哥。
他本就不胖,這兩年因「生病」在府里養著,倒是沒見肉,越發有些瘦了。
今兒,九阿哥同十四阿哥聯袂過來探望,見了十阿哥清減如此,都露出幾分關切來。
因此,兩人說話間都帶了幾分關切。九阿哥是勸他多出去走走,一個大活人,也不好老這樣在府里貓著。這像什麼了?要是讓不曉得實情的見了,還當他犯了什麼過錯,這跟大阿哥、十三阿哥他們還有什麼區別?
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身子說不定也就爽利了。
十四阿哥則是擔心十阿哥的病情,這反反覆覆地養了兩年,也不見好,這不是愁人。是不是該往民間,去尋些方子吃吃?
要知道,太醫院那邊地太醫,開方子最是謹慎,不求有效沒效,但求不出閃失紕漏。就是個小毛病。他們那邊也能讓人養兩月的。
十阿哥卻不願多說這些,轉了話問道:「八哥來信沒有?這中秋都過了,皇阿瑪該巡幸蒙古了。」
九阿哥聽他問起此事,臉上有些不自在。道:「來信了,不曉得什麼緣故,皇阿瑪留八哥在熱河,並沒有讓他隨扈。」
十阿哥聽了,有些意外,道:「那其他人呢,老三、老四他們,也在熱河?」
九阿哥搖搖頭。道:「就單留了八哥一個兒,也沒讓回京,剩下的老三、老四、小十五、小十六、小十七他們都跟著聖駕往蒙古去了。」
十阿哥疑惑不解,道:「這皇阿瑪什麼意思?這是器重八哥呢,還是防著八哥?」
九阿哥皺著眉,心裡有些陰鬱,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坐在他下首地十四阿哥瞧了他一眼。笑著問道:「九哥是什麼時候接得八哥的來信,怎麼昨兒弟弟問起,未曾聽九哥說到此事。」九阿哥直覺得現下十四阿哥面上的笑容礙眼,想要呲打他兩句,但是想著現下八阿哥處境有些艱難。實不是內訌的時候。因此,他便含糊這回道:「昨兒下午才來地信,還沒顧得上同你說。」
十四阿哥聽了。不再言語,低下頭端著茶盞,吃了一口茶。
看著十四阿哥嘴上濃密的鬍子,十阿哥突然焦躁起來,嘟囔著道:「今兒我身體有些不舒坦,就不多留九哥同十四弟了!」
九阿哥還想著怎麼支開十四阿哥,同十阿哥怎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呢。這兄弟齊心。方能其力斷金。只要他們幾個擰成一股勁兒。就是皇父也不好輕易動他們幾個。
沒想到,十阿哥這邊已經開口驅客了。九阿哥心裡慪得要死。但是曉得十阿哥是吃軟不吃硬的,見他確實沒甚精神,也不好發作,便訕訕地起身,同十四阿哥出府了。
十阿哥只送到客廳門口,便讓管家送兩位阿哥出去,自己告病回房了。
九阿哥鬱悶得不行,如今八阿哥受到皇父打壓,正是需要他們兄弟助力地時候,老十怎麼能如此?不過,他心裡對十四阿哥已經生出防備之心,在其面前卻並不顯,只道該好好尋個大夫,給十阿哥好好瞧瞧病,很是兄弟情深地模樣。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兩位阿哥出了十阿哥府,哼哼哈哈的,彼此應付兩句,便各自散去。
卻說十阿哥,轉回內堂,坐在椅子把發愣。
少一時,就聽內侍小勝子在門口稟道:「主子,藥熬好了!」
十阿哥聞言,抬起頭來,道:「送進來!」
小勝子低著頭,捧著個托盤進來,上面放著個青花瓷地小罈子,旁邊還放著青花瓷的蓋碗同調羹。
小勝子見主子不發話,不曉得該將托盤方到炕桌還是茶几上,眼睛兩下里瞄著。
十阿哥指了指炕桌,道:「擱那兒!」
小勝子聞言,進前將托盤放到炕桌上,恭順地問道:「主子,邱神醫說著藥趁熱才好發散,奴才給您盛一碗?」
十阿哥望著那青花瓷壇,面上有些陰鬱,半晌方點點頭。
罈子蓋一打開,立時肉香撲鼻,小勝子卻強忍著心中的噁心,用調羹連肉帶湯盛出一碗來。
十阿哥耷拉著臉上前,坐在炕邊上,看著湯碗裡的已經燉的酥爛的骨肉。這白白嫩嫩地,如同新生的蓮藕。
他端起碗來,手上卻是有些哆嗦,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一低頭嘔了起來。
雖說求治心切,倒是還是個人。之前那個所謂「神醫」剛開了這個方子,他還不覺得什麼,等著「補藥」擱在眼麼前兒了,他卻是受不住。
小勝子在旁,見十阿哥如此,不曉得是該端盆,還是取毛巾了,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手忙腳亂。
十阿哥吐了兩口,也不看那瓷壇,對小勝子擺擺手,道:「撤了,撤了,趕緊將那罈子拿走,尋地方埋了……」
小勝子不敢耽擱,連忙將手中的毛巾雙手放在十阿哥邊上的炕沿上,端著瓷罈子下去。
匆忙之下,他卻是將湯碗落下了。
十阿哥吐得差不多,伸手扯了毛巾擦擦嘴,轉過頭,剛好瞧見那青花碗。那白白的一截,蓮藕似的肉,正橫在碗上。
「嘔……」十阿哥再次忍不住,俯身吐了起來,直吐得嘴裡發苦,竟似連膽汁都吐出了……
十阿哥覺得不對勁兒,伸出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卻是嘔得眼淚都出來了。他臉上浮出些自嘲來,喃喃道:「姥姥……」
佛祖有雲,眾生皆苦,冥冥中自有因果。
十阿哥心中不禁自苦,難道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地壞事,為何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卻說曹同伊都立吃完酒出來,見他所說帶著醉意,但神態還算清醒,便好生囑咐他的長隨,送他回去。
明年是八月十八,秋闈下場的日子,曹碩同曹項兄弟兩個都要應試。因此,曹便直接回府去了。
曹頌的差事雖說四下走動,但是因侍衛處那邊沒有缺,外頭的兆佳氏在曹面前又念道了兩次,不外乎這處苦些,那處累些什麼地。
曹只是聽著,並沒有同她計較。這些話本不用兆佳氏說,就是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想給曹頌找個輕省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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