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市面上,銀子賤,銅板貴。一兩銀子早先能換一千文錢,如今卻只能是七、八百文錢了。
民間有些商人,回收銅錢,煉製銅器後轉手就是幾倍的利,所以使得流通的制錢越來越少,錢價就漸漸地漲了起來。
一來二去,就有人制假銅錢兒,流通市面。
朝廷三令五申的禁止,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沒有什麼收效。畢竟,敢冒大不韙,弄這些生意的,幕後都有京中的權貴摻合,哪裡是一紙空文就能禁得了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個說得有些遠了,只是如今京城物價,一個火燒兩文錢,就算稻香村的點心十倍之,一兩包下來,才幾個錢?
就是按月、按季、按年下來,有個十兩、八兩銀子也打住了。
因此,當四阿哥說使人往柜上送銀子時,曹忙擺手,道:「不過是些小孝敬,四爺就別麻煩了!」
四阿哥看了曹一眼,面上卻是難得的溫煦,道:「一碼歸一碼,到底是買賣營生,沒有老送的道理。再說,這京里王府多,就算是小東西,也保不齊有挑理的。你若是想要孝敬,還照往年的例,送些佛香來就好。」
本就沒幾兩銀子,四阿哥又這般說了,曹便沒有再說什麼,答道:「已經使人往江寧送信了,臘八前,能制一批香送來。」
四阿哥聽了,滿意地點點頭,騎著馬帶著侍衛隨從走了。
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聯袂回宮,兆佳府的幾個兄弟同伊都立一道繼續尋館子飯局去了。曹則同訥爾蘇順路。一道回去。
待打十三阿哥府里出來遠了,曹問出心中所惑:「姐夫,這是什麼風兒,今兒您怎麼過來了?」
訥爾蘇笑道:「前些日子,不是溫郡王府同安郡王府兩處嗆嗆了麼?我被拉去給兩家說合,這真真是感觸頗多。揆惠雖說是個混賬行子。溫貝勒想起來就提溜拐杖打兩下,追的滿府跑兒。但是這也就是做老子的,換做外人敢欺負,那第一個不依的,也是溫貝勒。這不,昨兒帶著人往安郡王府去,逼著那邊動手的幾個小子磕頭認罪。」
這些權貴之間地糾葛,曹倒是也聽過幾句。
訥爾蘇所說地溫郡王府,最早是太宗皇帝長子肅親王豪格第五子猛峨的府邸。猛峨的次子延綬早年繼承了郡王爵位,後來摻合進去明珠同索額圖黨爭。被降為貝勒。
只是京中人叫慣了,仍叫那邊溫郡王府,
揆惠是溫貝勒延綬的長子,整日介提籠架鳥,四九城地溜達,偶爾也做些欺男霸女的勾當。要不是宗人府那邊管得嚴,他老子看得也緊,使得他行事有所收斂,早就要出大亂子。
前幾日。好像是在前門的戲園子,因捧角兒地緣故。揆惠同安郡王府的幾個子弟碰到一塊兒,動起手腳來。
揆惠這邊人手不足,被安郡王府那邊的幾個子弟給揍了一頓。
聽訥爾蘇話中的意思,這兒子被打完,換了老子出馬了。
世之常情罷了,曹笑了笑,沒有再言語。
就聽訥爾蘇接著說道:「或許萬歲爺眼中,瞧著十三爺是不順眼的。但是畢竟是皇子阿哥、天家骨肉。要是別人敢對十三爺使臉子。就算是萬歲爺面上不說,心裡指定也當成是大不敬。
這打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是萬歲爺最寵愛的皇子。你進京晚,不曉得十三爺之前的風光。十幾歲就開始當差,年年隨扈,就算那些個年長皇子,也不敢小瞧了這個老十三。
這宗室里的事兒,誰說得清楚,保不齊誰就發跡了。被革掉的親王貝勒多,被直接封了郡王、親王的阿哥也不少。我算是想好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就算不為別地,只為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雖說這話說得功利,但卻是大實話。曹點點頭,道:「姐夫說得正是,與人為善,總比與人交惡好。況且十三爺少有才華,不會一直這麼蹉跎下去,總會有一鳴驚人之事。說不定,今天姐夫這點善念,往後就要有大福報。」
訥爾蘇笑道:「我算是想好了,往後老老實實地做我的太平王爺,同你姐姐兩個好生過日子,教導兒子,這日子不是也逍遙得緊?沒必要去計較那些個,攀附那些個,就這樣自在也甚好。」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轉了鄭重,道:「十四爺那邊……往後我會遠著他些,當年的大阿哥、太子,被圈進前,那個不是風光得意?就說如今處境尷尬的八阿哥,前兩年也是能呼風喚雨的。萬歲爺折騰自己個兒的兒子,是打罵也好,是讚賞也罷,都是他們父子自己個兒的事兒。要是咱們平白摻合進去,卻是要遭厭棄。」
這些話,上次曹也同訥爾蘇說過,只是不如他現下想得這般透徹。
確實如此,就算貴為帝王,康熙還有個身份,就是年邁地老父,多疑、暴躁、喜怒不定。
「姐夫說得沒錯,往後咱們只看熱鬧就是。只要行事無差,就算京中有風浪,也波及不到咱們頭上。」曹說道。
訥爾蘇笑著應是,想起四阿哥方才的態度,微微皺眉,道:「十三阿哥還罷,四阿哥地性子寡恩少義、最是陰冷,雖說有早年的恩情,但是往來之間你也要有些警醒。」
聽訥爾蘇話中之意,似乎對四阿哥全無好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十四阿哥的影響。
四阿哥平時就是死人臉,在宗室中並沒有什麼好人緣。
曹想要為其辯白幾句,也說不出什麼,便道:「四阿哥是個干實事的人。就是這份勤勉。在諸皇子阿哥中也是頂好的,姐夫也別盡信人言,還需自己多看,才能真正心裡有數……」
說話間,已經到了十字路口,兩人別過。各自回府。
到了曹府門口,曹翻身下馬,想起訥爾蘇所講揆惠之事。兆佳氏那邊,因曹頌的事兒,對曹也多有埋怨。
只是,或許是他那天發火狠了,兆佳氏如今倒是不敢再像過去似的隨意。在曹面前,閉嘴不談,只有在初瑜面前抱怨幾句。
曹真是有些乏了,越發盼著父母早日到京。自己將這個「家長」大權交出去。
自己是堂兄,對於幾個弟弟,雖是真心實意地,但是說多了說少地,上面還有個兆佳氏在。曹寅是伯父,就是兆佳氏在其面前,也得立規矩,管教起侄子們,才是名正言順。
進了二門。芍院已經掌燈。
曹站在院子門口,躊躇了一下。還是進去。東府這兩日正暖炕,十月初六是黃道吉日,適宜搬遷,兆佳氏已經定了那天搬家。
這眼看著,也沒幾日了。
就算她臉色難看,曹也沒什麼可計較地。歸根結底,還是一家人,總不好就這樣落下嫌隙。要不然的話。等到曹寅和李氏進京。見了這邊情形如此,心裡也不會好受。
走到廊下。曹道:「二嬸,侄兒回來了!」
少一時,便聽到腳步聲,是曹頌挑了帘子出來,將曹迎了進去。
看到曹頌包著地左手,曹不禁有些皺眉。這斷指也算是肢體殘缺,算是惡相之一,能往御前當差麼?
看來,還要尋人仔細問問,省得犯了什麼禁忌。實不行的話,只好托人將他從內班調到外班來。
雖說因打小一塊兒長大,曹是真心偏疼這個小兄弟,但是這兩次三番下來,心裡也甚是失望。
明明小時,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長大後,也沒受過什麼苦,怎麼就成了這副窩囊廢地模樣?
遇事兒只知魯莽,不曉得動動腦子,讓人又恨又氣。
今天是燒炕的日子,屋子裡照平常暖和不少。
兆佳氏穿著半新不舊的藍色對襟褂子,帶著包頭,倚在炕邊的枕頭上,看見曹進來,點點頭道:「哥兒回來了,來,做炕邊上。十三爺府上可熱鬧?十三福晉呢,你請安了沒有?」
「熱鬧,席面預備的也好。聽說福晉就是這兩個月的產期,所以沒有出來見外客,侄兒不得見。」曹微微欠身行過禮,側身在炕邊坐了。
以往只覺得兆佳氏嘴碎、事兒多,有點矯情,通過前幾日的變故,曹對其印象也有些改觀。
不管有多少小毛病,她都是個曉得護著孩子的母親,這份慈心當值得尊敬。
看著兆佳氏眼圈有些凹陷,才幾日功夫,鬢角便白了不少,曹心中也生出愧疚來,帶著幾分歉意說道:「二嬸,小二的事兒,侄兒也有錯,不該偏幫著他瞞著二嬸。」
這些日子,在曹面前,兆佳氏對此事都閉口不談。現下見他主動提起,兆佳氏嘎巴嘎巴嘴,想要說什麼,又止住了,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他是打我肚子裡出來的,打小都是個管天不管地地性子,又能怨得了誰?往後他就要出去當差,我就是像個老母雞似的,張開翅膀兒,也護不住他了。你打小就疼他,往後還要你這做哥哥的多費心
曹頌耷拉個腦袋,站在曹身後,聽到兆佳氏說這些,甚是羞愧,下巴頂到前襟上,不吱聲。
曹見兆佳氏收斂了往日的鋒芒,平添了幾許老態,心裡也不是滋味兒,勸慰道:「經過這一遭,想來小二也能懂事不少,往後會好生孝順二嬸的。」
兆佳氏抬頭看了曹頌一眼,搖了搖頭,道:「我不指望他如何孝順、如何有出息,只要他能早日懂事**,我便別無他求了。」
說話間,紫蘭送來兆佳氏的藥。
曹頌伸手接了,走到炕邊,彎下腰,雙手捧到兆佳氏跟前,小聲道:「母親,藥好了!」
兆佳氏盯著曹頌半晌,眼光最後落到他的左手斷指處,眼圈不禁又紅了。她側過頭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隨後才接了藥碗,送到嘴邊,仰頭喝了……慢慢地搖著搖車,口裡輕輕地哼著:
悠悠喳,巴卜喳,
小格格睡覺悠悠喳。
小格格睡,蓋花被。
狗不叫,風不吹,
小格格啊靜靜睡……
待到天慧睡得熟了,初瑜才收了聲,示意同喜彩兩個將搖車送到東屋暖閣。她自己個兒,拿起炕上針線簸籮里的活計,坐在炕桌前地燈下,做起來。
喜雲見了,忙上前去挑了燈花,道:「晚上怪傷眼睛的,格格明兒再做吧。」
初瑜手中地是個虎頭小荷包,用的是平針繡,絲線里摻了銀線,已經繡了大半。這個東西,是小孩子掛在身上裝吃食的。
初瑜沒有放下,而後抬起手來,在鬢角抿了抿針,說道:「白天也不得空,趁著額駙還沒回來,剛好縫上幾針。雖說之前,也使人往江寧送過,這次卻感覺不一樣。」
說到最後,初瑜神情越發溫柔,摸著荷包下已經系好的小穗子,眼中多了幾分想念同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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