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坐在家裡,淚流滿面地捏著一塊碎成兩半的玉佩。
這是康王氏從小帶在身上的東西。
當初王老太太生她生得艱難,便也格外疼惜這個女兒,聽道士說玉佩能養人,就天南海北地給康王氏尋來這塊絕無僅有的藍田玉,讓她時刻帶在身上。
「盛家是打得有多狠,才能把你妹妹的玉佩都打碎了她那時該是有多絕望啊!」老太太哭道。
王世平坐在一旁小聲道:「哎,如果她不攛掇三妹妹害死三妹夫,那也不會有這麼多事啊」
王老太太:「你懂什麼!她那是傷心,傷心自己家的妹妹被丈夫冷落,她是在替你三妹妹出頭!你這個做兄弟的都不能庇護她們姐妹兩,這才要她這個做姐姐的自己替妹妹想辦法!」
王世平低著頭不敢再吭聲。
王老太太:「他們盛家,仗著自己有三分道理,竟敢私自對你大妹妹用刑,康家那個王八羔子也不護著,任由盛家把你大妹妹打成重傷。說什麼是在內獄裡病死的,我看就是被他們盛家活活打死的!」
王世平:「母親如今大妹妹人已經沒了,盛家手裡又捏著人證物證,咱們實在不占理。再說,我們這回弄這朱曼娘的事情已經打草驚蛇,我聽說顧侯都和開封府打過招呼了,我們要想再去開封府說這事,怕也沒人敢接了呀。」
王老太太:「他們有證據就占理了?你大妹妹是官眷貴婦,那麼金貴的一條性命,他們盛家說殺就殺?那你老子生前的顏面何在、你如今一身紫袍的威嚴何在?」
王世平怔怔地問:「母親的意思?」
王老太太:「盛家不就是仗著有顧廷燁撐腰麼?顧廷燁背後又是誰?如今的官家、當初的禹州團練使。要不是仗著這些人,盛家能敢殺你妹妹?呵,若是你父親還在世,我們王家是多麼風光,如今的首輔大相公見到你爹都要客氣行禮,你妹妹就是再有十樁罪過,天下人誰敢甩一個臉色?如今,趙宗全坐上皇位才多久,這些新貴就敢踩著我們這些老臣的屍骨作妖!要是先帝知道如今的朝廷里淨是這種跋扈張狂之輩,斷然不會把皇位交給趙宗全!」
王世平冷汗狂出:「母親小聲著點!」
王老太太:「這是我家,有什麼是我不能說的?也就是你這種瞻前顧後的性子,要是你大妹妹是男兒身,咱們王家豈會淪落至今天這步田地?連小小的盛家都敢騎在我們脖子上,呵,簡直倒反天罡!」
王老太太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宮門還有兩個使臣才落鎖,你現在就換上朝服,和我一起進宮,見太后!」
王世平真是嚇到了,他「啊?」的一聲呆在原地。
王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一下他的頭:「啊什麼啊?進宮見太后!」
一個時辰後,母子倆來到宮裡。
身著誥命服的王老太太跪在太后面前,涕泗橫流:「大娘娘!您不知道,當初我生她的時候胎斜難產,疼了三日才得了這個女兒。如今盛家活活把她打成重傷,沒兩日就病死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呀大娘娘,我大半截子埋黃土了,我真是恨不得自己去替她死啊」
王世平跪在王老太太身後,把臉埋得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太后被她哭得心煩,嘆氣道:「我是個沒有孩子緣的人。」
王老太太一聽這話頭不對,立馬止住哭聲。
果然,太后接著說道:「你比我好,我三個孩子都沒留住,你好歹還留著兩個呢。」意思就是「你別嚷嚷了,我死了三個孩子都沒哭,你才死一個就哭成這樣,我實在不愛聽。」
王老太太哪裡就肯放棄,她這趟來宮裡就是為了求太后給她女兒做主的。於是,她頓了頓,迅速想到另一套說辭:「都說子女是前世債」
太后看她還要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直接打斷:「佛曰,有求皆苦。孩子死了,我們還得活著。你啊,在閨閣里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個想不開的。得了,快起來吧,咱們兩個孤老婆子坐下來一塊說說話。」
王老太太剛準備好的說辭全都堵在胸口,正想再找個話頭來說,朱內官已經走到她身邊直接拉她坐到椅子上。接著,一盤子糕點酒水送到她面前,朱內官道:「大娘娘親手釀的桃花酒,老夫人快嘗嘗。」這是直接用吃的堵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了。
兩個老婦人說話,王世平全程撅著屁股跪著,頭都沒敢抬一下。太后:「王大人你怎麼還跪著?快起來快起來!」
王世平得了令,這才敢起身,站到老母親身邊。
太后對王老夫人:「你看看你,多好,還有一個兒子。我是一個孩子都沒有了,孤家寡人。你可比我好,身邊還有自己親生的兒子,有福氣!」太后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在說自己沒孩子,可她如果沒孩子,那現在的官家算什麼?過繼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
這話關起門來自己說說倒還好,現在這個場合算是君臣相見,太后當著二品大員母子的面公然說出這種話,王家母子出門去該怎麼辦?
二人嚇得立馬重新跪地,王老太太抱著手謙卑道:「犬子卑賤粗陋,怎能和陛下同論?陛下上蒼之子,奉承天運!」
太后:「看看看看,怎麼又跪了!咱們兩個顧老婆子也是幾朝了,不過說說閒話,臨了老了老了,還不就是個兒女的事兒啊?從大內到民間,說來說去,也就是這些事了。快起來吧!」
王老太太弄不清楚太后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顫巍巍地連聲答「是」,在王世平的攙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太后:「你剛說殺你女兒的那個盛家,我倒也知道,原先盛老探花在世的時候還算是文官清流,後來一代不如一代。也是運氣好,竟然讓她家的庶女嫁給了顧廷燁這個女婿,還拜到了皇后門下,如今算是雞犬升天嘍。」
王老太太聽出這回的話對味兒了,趕忙附和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他們成了新貴就欺負我們這些老人,全然不把先帝的尊嚴放在眼裡!」
太后:「年輕人麼,缺少了些老成持重,太輕狂。也是他們背後的人勢大,縱得他們忘記本分。」
王老太太心說沒錯,這正是我所想的!太后大娘娘快出手幫我們治治這些狂徒吧!
剛組織好語言要開口,太后卻突然轉過身,拿起一根剪刀,對著面前的蠟燭就是咔嚓一下。
燈芯被連根剪斷,燭火瞬間熄滅。
太后:「喲,剪過頭了。」
朱內官:「大娘娘也是沒辦法,這燈芯子長了就得剪。如果您給他剪了,他就能燃的時間長一些。」
太后:「送客吧。」
王世平感受到太后這是在隱晦地表達些什麼,可他實在腦子笨,悟不出大娘娘的意思。
王老太太卻是面色一沉。
太后雖然說出了和她一樣的意思,都覺得盛家、顧家這幾個人要治一治,但絕口不提自己要出手的事,還特地演了一出剪燈芯的戲碼,說什麼「燃的時間能長些」。
剪的到底是誰家的燈芯,又是誰家的蠟燭能燃得長些?
王老太太在王世平的攙扶下緩緩從椅子上站起,甚至連跟太后行辭禮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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