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二房的新鋪子已建到尾聲,永亮在那裡忙活指揮著,遠遠地看到陳晟睿與歐陽天,熱情地小跑而來,笑容滿面地招呼著:「陳公子、歐陽天壯士,屋裡坐下喝杯茶吧,陳公子昨天送的豬後腿我娘還暴醃了一大塊,想讓陳公子嘗嘗呢,我娘醃的肉可好吃呢,來,屋裡坐。這次的茶是在府城買的,自然是不能與陳公子的茶相比,但在村里也算不錯了,是我娘特別讓買的呢,說是萬一您來,得有好茶……」
陳晟睿剛才從大房那沾的一身噁心感,被永亮的話給沖得渾身舒坦。
歐陽天笑問:「其實我們是想來看看劍的,劍可鑄好了?」
永亮一邊熱情引著兩人入屋,一邊笑說:「只鑄好了一柄,後兩柄怕是要慢些。」又有些為難與歉意地說,「若是超過九天,請你們不要動怒,俗話說慢工出細活是吧,我大哥也就是想把這劍打得更好些……」
「無事,無事,王姑娘在家嗎?」歐陽天和善地笑問。
永亮笑道:「不在,她在老宅幫著我大哥打個下手,本來是我的活,但是,這工地上走不開。」
永亮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
趙氏與外婆看到陳公子來了,忙熱情招待,快手快腳地上了茶。永亮則去擦汗換衣。
今天是休沐日,黑娃與賴娃在後院逗雞玩得開心,因為有陳晟睿送的野豬肉,雖然趙氏送去了賴娃家一塊,但賴娃仍是理直氣壯地要今天吃醃過的肉,香呢。
兩人耳聰目明,聽到動靜,好奇地跑來。他們多少次曾遠遠的看過陳晟睿的風采,一直沒有近前相看。如今得了這個機會,豈能放過。
兩個毛娃娃一般高,手牽著手小跑而來,都是穿著短褂與寬闊的單褲,褲腳蓋住了一半蒙著灰的布鞋面。在廳門住了腳步,側趴在門邊,探著腦袋看著陳晟睿和歐陽天,兩雙清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這樣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陳晟睿與歐陽天同時笑了。
黑娃與賴娃是孩子,本能地察覺到了他們笑里的善意,也興奮地嘻嘻笑著,黑娃高興地說:「娘,這個拿著扇子的哥哥太好看了,和二姐一樣好看呢。」
趙氏大驚失色,嚇得要打黑娃,黑娃見勢不對,與賴娃兩人扭身撒腿就跑出院門去了。
趙氏跺了一腳,忙又回來,不安地對陳晟睿說道:「陳公子,真是失禮了,那是我家黑娃,他太小不懂事……」
外公與外婆慌張不已,生怕得罪了人。
陳晟睿仍是善意地笑笑,手中沒打開的扇子輕輕一揮,說道:「不礙事的,王家嬸嬸。小孩天真。」
話畢卻愣住了,那個娃的二姐不正是臭丫頭嗎?
歐陽天此時也正在想這個問題。同時,看著在這個在京城排名首位的風華少爺,所謂風華,正指他的容貌。他的俊美無敵京城誰人不知,可那孩子竟說與二姐一樣好看。少爺這等風華絕代,竟被形容成與王姑娘一樣好看?
他著實想笑,但忍住了,少爺在大房受了那等刺激,到了二房來又連續受激,他再笑,怕是少爺定要惱火,雖他不是奴才身份,可將來是要與歐陽地一直跟著少爺的,總歸是要考慮少爺的心情。
陳晟睿此時只想著,天啊,原來二房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個瘋子。
永亮擦淨了汗,換了乾淨衣裳,手拿著一柄劍入了廳,打破了這樣的尷尬氛圍,他笑著說:「陳公子,歐陽天壯士,這是第一柄劍,你們看看吧。」
歐陽天很愉快的接過劍,這種愉快不僅僅是因為永亮的及時出現,也隱隱因為黑娃的那句話太逗了。
他笑著拎著劍,對陳晟睿道:「少爺,去院裡看?」
兩人去了院中。歐陽天保持著起碼的尊敬,把劍遞給陳晟睿。
陳晟睿帶著一絲隱隱的怒火,抽出劍,一聲絕妙的吟響讓他頓時怔住。
劍身在日光下泛著眩目的銀白之華。他靜看一會便揮舞一把,臉上的驚訝更甚。
歐陽天迫不及待地說:「少爺,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陳晟睿仿佛聽不到,又繼續舞動著劍,歐陽天忍不住抽出自己的劍:「少爺,我給你餵招。」
陳晟睿眼中閃過興奮,這樣的劍,才是符合他的身份的劍啊。定國候的嫡少爺,在陣前時,手中握著這柄劍是何等漂亮,他突然起了無限的嚮往,嚮往著自己有著一身超群的功夫,像太爺爺那樣行軍做戰,做個真正的,當之無愧的定國候的嫡少爺。他要立下赫赫功績,把定國候的爵位保住!
他要學功夫,那個臭丫頭的身法相當漂亮,要學就得學這種的!
這個念頭一經升起,就再也遏制不住。
歐陽天的劍對上了他的劍,兩柄劍相交糾纏著,「噹噹當」地清脆之聲在院中響起,讓陳晟睿一陣恍惚,仿佛在這聲音之外,還聽到了戰場上號角之聲,馬蹄之聲,眾多士兵們的口中發出的廝殺之聲。
他滿臉興奮之色,他看到了自己就在其中,沖在最前方,跨下是汗血寶馬,身上是閃閃盔甲,手舞此劍,馳聘沙場,千軍萬馬中,他的劍與盔甲熠熠生輝,他的吼聲如同龍吟,讓敵軍不戰而退,潰散逃竄……
他笑得痴迷。
歐陽天收了劍,他一招落空,才回到現實。
「幹嘛停下?」他不悅問道。
歐陽天驚嘆地舉著手中的劍:「少爺,看,我的劍完全豁口了,少爺,給我試試劍。」
陳晟睿有些隱隱失落。
歐陽天渾然不察,接過他手中的劍,在院中揮著,越揮越是心驚,他突然收了劍,神情古怪地細細看著劍,然後對陳晟睿耳語:「少爺,這劍不可能是王永明鑄的。」
陳晟睿仍浸在他的美好幻想中,聽此言吃驚看過去,歐陽天暗中捏了一把他的腕,笑對永亮道:「永亮小哥,這劍我們太滿意了!」
陳晟睿也笑道:「正如那天王姑娘所言,物超所值!」
永亮高興說道:「那就好,陳公子和歐陽壯士滿意就太好了。」
「那,等到另兩柄劍成後,我們再來。今天,就先試到這了,這劍,我先拿走?」歐陽天說道。
「行行行,可是,陳公子,我娘醃的野豬肉……你們真不嘗嘗?要不,再喝杯茶?」永亮挽留著。
「不了,還有事呢。」歐陽天笑著謝絕。
兩人辭別了二房,出了院後,走出很遠,歐陽天才認真地低聲說:「少爺,這樣的劍,絕不是王永明那種不會玩劍的人能鑄得出來的。這劍,若是換成上好材料,那便是天下至寶。」
陳晟睿會玩劍,識劍懂劍,但卻無法與歐陽天相比,這點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歐陽天與歐陽地兩人劍法出神入化,一把劍入手,就曉前生今世,知根知底,如同自己賞字一樣。京城多少懂書法的人,卻又有幾人能與他同日而語?
「那,歐陽天,你的意思是……」
「少爺,那隱世高人可能沒逝,這劍絕不是王永明這個少年能打出來的,這必是一個領悟劍意、並且劍術高超的人打出來的劍,是真正的鑄劍宗師打出來的劍。」
陳晟睿沉默且認同地點頭,他賞劍雖不是那樣專業,但也懂得頗多。此劍在手,比上一把完全不同,舞起來時,招招流暢,人劍合一,渾然一體,而他的幻想便起……此劍有靈啊!
「此劍有靈。」他喃喃說道。
「正是如此少爺,正是如此,此劍有靈!」歐陽天被陳晟睿的這一句給點撥得十分激動。
兩人對視一眼,極為默契地往王家二房的老宅而去。
歐陽天要去拜訪高人。而陳晟睿,此時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若是那高人沒逝,那個臭丫頭當天的對聯之字……或者……會不會,是那高人所書?
當時他不願意相信是那臭丫頭所書。難道是真的?那房間藏了一個人?
他的心情相當難言,只覺得步步艱澀,一時混混沌沌,難道是那臭丫頭瞞天過海,欺騙於他?
這個臭丫頭,一個渾身惡臭的無恥的小騙子!
他幾乎不能呼吸,胸口堵悶得不行。他想到親筆所畫的白裙少女的模樣,便有一種強烈的被欺騙、背叛的痛苦。
不,事情沒清楚之前,不能妄下斷論,要查個明白!
他幸好沒有告訴這個小騙子,他是來找她的!只為了她的字!
王家二房的老宅很偏,在村西邊,他們走了許久才遠遠的看到了那高低不平的破敗院牆。
陳晟睿與歐陽天聽到一陣捶聲,有輕有重,或緩或急,時高時低,無比奇妙。這聲音一下便鑽進了他們的心裡,兩人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兩人不忍驚動此聲一般,腳步輕柔地走了過去,在那院門口住了腳步。
此時的院門緊閉著,裡面的捶聲清晰。
歐陽天只覺渾身氣血流暢,十分舒適,心中驚訝非常。
陳晟睿抬頭又看到了院門檐下的舊橫批,聽著捶聲感覺心中寧靜,好似他做的一切,到現在,千里來到這,竟是為了此刻。
兩人駐足在門前,竟忘了敲門。
捶聲突然停了,然後院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莫菲與永明站在門內。
陳晟睿被一陣從來沒有聞過的,永遠也想像不出來的惡臭給深深地嗆了一下。
莫菲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怎麼來這了?」
她此時身著玫紅色的上衣,下面是黑色長褲,汗如雨濕,頭髮也濕漉漉地貼在臉頰,鼻尖還有一滴汗珠。她的汗水真的很臭,如同當初的洗經伐髓之臭。她的腳邊還有一隻大黃花貓,瞪著金黃色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
永明灰白色的短褂,深藍色中褲,同是滿身汗水,他有些不安地為難地說道:「陳公子,歐陽天壯士……這裡太熱了,氣……氣味也不太好,等劍打好了,我給你們送去可好?」
陳晟睿臉一陣發白,他發誓,此生不要再看到明艷的玫紅色了。他的腸胃痙攣抽搐著,彎下腰便嗷嗷大吐起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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