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葉知知資料沒整理多少,倒是接待了不少來問衣服的人,有某科長夫人,也有主任家的女兒,還有別廠的來問,這些人大多是手有餘財又愛美的人。
黃民知明明只在廠里職員面前亮了相,葉知知原本想著就算有找她的人,那也得等到明天黃民知在廠里上班亮相後,沒想到才過去幾個小時,就陸續有幾波人找上她。
來了生意,葉知知自然不會拒絕,忙起來很快就把余瑞芳的事給忘記了。
等到她送走客人,把資料整理歸檔入冊再下樓時,財務室的大門上掛上了銅鎖,窗沿下的玻璃渣也早清掃乾淨。
每月一號是酒廠發工資的日子,她們這一批新進的職員上班不過十來天左右,還不確實頭一個月有沒有工資發,但陳芳芳她們盤算著就已經蠢蠢欲動起來。
不說楊秀麗幾個正當年紀的愛美姑娘,就連宿舍里話最少年紀稍大些的陳姐也托葉知知做一條像黃民知那樣的鉛筆褲。
「陳二嬌同志,有訪客!」三十一號那天葉知知照舊在資料室工作,樓下傳來守門大爺的喊聲。
又有訪客?葉知知沒多想,估摸著可能是陳愛嬌或者蔣桂香兩人,卻萬萬沒想到會是趙秀菊。
「你來這幹嘛?」葉知知問。
「怎麼,我這當媽的還不能來啊。」守門的大爺還在邊上站著呢,趙秀菊嗔怪地看了葉知知一眼,把她拉到一邊。
趙秀菊上下打量著自個閨女,這在酒廠才上了多久的班呀,人看著就不一樣了,臉盤上白白淨淨的,瞅著就好看,身上的衣物倒還是她奶出布做的衣服,沒什麼出彩的,可穿在她身上就是不一樣了。
感覺特別好看,村里那些個黑不溜秋的姑娘哪個能比得上自個閨女?趙秀菊越看越自得,這也得她這當媽的水色夠才能生出這麼俊的閨女啊。
「你這死丫頭,你們廠周天不是歇半天假嗎,怎麼都不回家看看,不曉得你爹媽惦記得你哪!」
陳志堅夫妻會惦記她?葉知知不相信。
趙秀菊也不需要她相信,自顧自地說著,「看到你這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家裡也沒啥大事,就你姐和李強的婚事,前段李家送了算好的日子來,就定在年底,忙完你姐這樁大事,我算是放心啦,你還小我和你爸還得再多留你兩年。」
年底,葉知知算了算日子也沒幾個月了。
這時候結婚也沒什麼可準備的,女方頂多就多床鋪蓋,家具大件什麼的在陳家肯定是沒有的,這時候結婚多是趕在農閒時節,秋收後和年底年初是結婚人最多的時候。
不過趙秀菊來酒廠找她就是為了這事?
「二嬌,問你啊,我們村里在化肥廠上班的二十五號就領工資了,怎麼你這還沒動靜呢?你們這發錢的日子還和化肥廠的不一樣啊?」
原來是為了這事,葉知知看著眼神有些躲閃的趙秀菊,「我爺讓你來的?」
「那,那是,你爺不讓我能來這找你。」自然不會是陳爺爺讓她來的,趙秀菊就是要趕在老爺子前頭把錢攏在自己的手裡。
從她腸子裡爬出來的閨女,憑什麼掙了錢不是她這個當媽的管著,反而要交給老爺子呢?這賬可不是這麼算的。
「哦。」葉知知懷疑地看著趙秀菊,沒有多說什麼,「我們廠比化肥廠晚幾天,每個月的一號發,不過我這是新來的,估計能壓這半個月的工資,下個月發了工資我就回去。」
趙秀菊一聽,臉上有些為難,看葉知知的眼神就沒有先前那麼慈和,「你跟你媽還甩什麼心眼子,這哪也沒有不發工錢的道理,你是不是打算悄摸著把錢給你爺?」
葉知知不說話,就看著她,陳家還沒分家,家裡的工分錢都是陳爺爺老兩口管著,準確地來說,是陳爺爺管著,家裡錢匣子的鑰匙常年掛在他的褲腰袋上。
「你這腦子怎麼就這麼木呢!」趙秀菊恨鐵不成鋼,伸手就往葉知知手上肉嫩的地方去了,被葉知知飛快躲開,氣道,「你爺有多偏心眼你不知道啊,你那點工資給了他,還能落你爹媽頭上嗎,你個死丫頭,真是白生了你一場!」
「我跟你說,錢呢,交給媽給你攢著,我也不說全給你留著,那不現實,你姐要出嫁你弟要上學,哪樣不要錢。」趙秀菊緩了緩,大概覺得先前的語氣太過急躁,變得柔聲細語起來。
「這錢花在你姐你弟身上不吃虧,你姐沒本事只能早早嫁人,可李家條件好,你現在對你姐好了,你姐能不拉拔你?還有你弟,哪是我們家的獨苗苗,以後我和你爹就靠著他來養老,你弟是個有情義的好孩子,以後你出嫁,他能不給你撐腰?」
「這錢,你交媽手上,虧不了你的,精細些還能給你攢下一筆嫁妝錢,這可不比交你爺手裡,給你二叔一家哄了去要好?你這麼大個閨女了,也得想想你爸你媽,多長得心眼,別你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還有」
這樣的話每回見著葉知知一次,趙秀菊都要念叨一遍,她不煩葉知知都要聽煩了,但她也這知道,這種時候絕不能和趙秀菊唱反調,老老實實應著就是。
反正到時候錢到了陳爺爺手裡,趙秀菊要是能有本事要過來,她也無話可說。
把錢給到趙秀菊手上,不是被她填到陳建業的身上,大概就是自己昧下,或者去補貼娘家,想讓她把錢花到陳愛嬌和她身上,是絕無可能的。
還沒到領工資的時候,趙秀菊就是再不甘願也只能先離開,怕葉知知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又拉著她的手嘀嘀咕咕了好久。
「媽!你還要說多久,還回不回家啊!」正說著,陳建業一臉不耐煩地甩著手過來,看到葉知知還衝她狠狠地瞪了兩眼。
趙秀菊怎麼把他給帶來了?葉知知看著他嘴角沒抹乾淨的芝麻屑皺了皺眉。
「我跟你姐再說兩句,你邊上玩一會。」趙秀菊的話還沒說完呢。
陳建業哪裡耐煩,要不是有糖吃他才不願意走這麼遠的路呢,全然忘記是他哭鬧著跟著趙秀菊屁股後頭來的。
「你不走我走,跟個賠錢貨有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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