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都記不清,這是他家王爺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
再次肯定道,「屬下同京城那邊反覆確認過,皇上好好的,沒有昏迷。」
馬車裡再度沒了聲音。
時煜抱著衛清晏,眉目焦灼。
從前小晏沒了功德印,會因生機流失而昏迷,只要與她肌膚相親,便可補充生機,醒轉過來。
如今功德印就在小晏身上,按理不存在生機流失的情況,便是生機流失了,功德印也能及時補充。
是以,他才一再問皇帝是否好好的,若是因生機流失昏迷,連功德印都無法彌補,那麼皇帝必定會受影響。
可現在皇帝好好的,說明小晏昏睡,與生機無關。
是因心神耗盡才昏睡的嗎?可若是,五日了,也該睡足恢復了。
面對衛清晏這樣不知名的昏睡,他束手無策。
一下一下輕撫衛清晏的臉,他低聲哄道,「小晏,睡好了,便醒來吧,夫君膽小,不經嚇。」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弱,挫敗的無以復加。
尋常大夫對小晏根本沒作用,沒了功德印的他,對小晏亦是毫無用處,
為今之計,他只有帶著小晏快些趕回京城,希望皇帝的天子紫氣能喚醒小晏。
「再快些!」
他朝馬車外吩咐了一句,閉著眼將懷中人抱得更緊了。
驚蟄知道王爺心急,親自接替了馬夫的位置,鞭子一揚,整個隊伍加快了速度。
冷三領著護國軍,押著葛飛舟等人跟在了隊伍之後,見前面加速,亦加快了速度。
此次出京,是以剿匪名義,實則是保護皇太女。
可那日,皇太女下令,讓他負責捉拿葛飛舟等人,以作山匪交差,她自己和容王則追著嫣然郡主去了。
再回來,皇太女昏迷,嫣然郡主不見蹤影。
容王交代,嫣然郡主前往甘州尋醫,路遇山匪,被山匪所殺,屍骨無存。
他怎會輕易被糊弄,暗自查探,發現面容被毀的嫣然郡主,已是半死不活,由容王府暗衛看著,藏在了余老大人的馬車上。
直腸子的他,便想問個明白。
容王只丟給他一句,等皇太女醒來,自會告知他一切,眼下他只需聽令行事。
聽的是皇太女昏迷前的令,押著『山匪』回京。
可過去幾日了,皇太女還沒醒來,她究竟怎麼了。
冷三眉頭急的眉頭都打結了。
被眾人擔憂的衛清晏,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
醒來,她站在一棵杏樹下,身前地上有個小糰子。
小糰子背對著她,撅著屁股在挖地,嘴裡念叨著,「等我設下陣法,把爹爹的頭髮埋在這裡,爹爹就會像喜歡哥哥們一樣喜歡我了。
到時候,爹爹肯定也會抱我,說不定他高興了還會給我取名字,有名字了,他們就不會叫我喂,不會喊我那個沒娘的狗東西。
可是我要怎麼拿到爹爹頭髮呢」
小糰子絮絮叨叨,似有些苦惱。
衛清晏凝神聽了一會兒,問道,「你在做什麼?」
小糰子停了手裡的動作,抬頭看向聲音處,抿唇不語。
他看的不是衛清晏的方向,而是不遠處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男孩問了衛清晏一樣的問題。
見小糰子不答,他笑道,「你告訴我,你在做什麼,或許我可以幫你拿到爹爹頭髮。」
小糰子認得男孩,是爹爹喜歡的兒子。
聽了這話,他眉間一喜,「真的?」
男孩點頭,「當然,爹爹在府中時,我每日都要去他房中請安,拿到他頭髮不難。」
這話讓小糰子的神情黯然,「等爹爹喜歡我了,我也可以每天去他的房間了」
想到什麼,他問道,「你真的會幫我拿到爹爹頭髮嗎?」
男孩點頭,「我是你哥哥,說話算話,當然會幫你。」
「那你頭低下來些。」小糰子起身,走到男孩面前,墊著腳低聲道,「我要做一個陣法,可以讓爹爹喜歡我的陣法」
精光從男孩眸中一閃而過,聽完,他拍著小糰子的肩,「雖然有些荒誕,但你是我弟弟,我定給你拿到頭髮。」
衛清晏此時已看清小糰子的相貌,他眉心處的紅蓮,讓衛清晏意識到,這是小時候的一蓮。
那這個男孩,應該就是哄騙一蓮的先帝時德厚了,她忙對小糰子道,「你別聽他的,他在騙你。」
可無人聽得見她說什麼。
她只能跟著男孩進了另一間院子,果然,見男孩從一個老僕的頭上扯了兩根頭髮下來。
小糰子得了頭髮,歡歡喜喜地埋在了挖好的坑裡,小心翼翼地用土將坑填好。
那晚,他睡夢中都發出好幾次咯咯的笑聲。
翌日,他跟著男孩到了爹爹的院子,滿心期待陣法靈驗,跟著男孩脆生生喊了一句,「爹爹。」
被喚著「爹爹」的男子,身子僵住,隨即臉上布滿寒霜,朝小糰子厲聲道,「滾出去。」
小糰子眼裡的笑意變成了失落,隨後化作水霧,在爬過高高的門檻時,淚珠低落在門檻上。
許是門檻太高,許是難受,小糰子翻過門檻時,摔倒在地,被拔了頭髮的老僕心生不忍,忙上前將人抱了起來,替他輕拍衣服上的灰塵。
男孩將一切看在眼裡。
夜間時,他偷偷去了小糰子的屋中,問道,「是不是你的陣法出問題了?」
小糰子茫然搖頭,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陣法有這個作用的。
男孩遞給他一包點心,安撫道,「沒關係,我們多試幾次,你告訴哥哥怎麼做,哥哥幫你,就算是不成功,你還有哥哥,以後哥哥會對你好的。」
男孩見識過老僕對小糰子態度的改變,再不敢拿家裡人的頭髮給小糰子,都是從外面弄頭髮進來。
小糰子成日被關在家中,與外面的人接觸不到,自然就不知道自己被所謂的哥哥騙了。
衛清晏看得又氣又急。
時德厚這個王八這么小,就這麼壞,真恨不能打他一頓。
可她明白,她這是夢回了一蓮小時候,在這個夢境中,她只是個看客,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她只能看著小糰子帶著時德厚設了一次又一次陣法,看看時德厚私下偷偷練習。
看著小糰子因為依舊沒有得到爹爹的喜歡,暗自抹淚,看著時德厚一次又一次從小糰子口中套話,企圖騙取術法。
讓人欣慰的是,小糰子雖不過三歲,對那一身本事也是懵懵懂懂,卻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輕易對人言。
時德厚只能愈發地對小糰子好,小小的孩童,在時德厚的虛情假意下,對這個唯一對他好的哥哥越發信任和依賴。
衛清晏走馬觀花地看完時德厚騙取所有術法的過程,這個無恥小人,在小糰子將他當做唯一情感依靠時,他竟假裝病危騙取小糰子的奪舍之法。
讓衛清晏不解的是,小糰子不會巫蠱,更不曾教過時德厚巫蠱之法,那麼他是跟誰學的?
他生出奪舍時煜的心思,又是如何得知時煜的出生,早早設計林錦之,做了那般偷孩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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