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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裡吃完中午飯。
羅旋稍事休息,便又頂著烈日,往紅星鄉趕路。
這個時期,學校里報名留給學生們的時間足足有一天。
哪怕是第二天去,已經開學了再報名也行。
只因為紅星鄉管轄的範圍很大,距離鄉場上最遠的學生,彎山繞水、再走崎嶇山路的話, 都超過50多里地了。
再加上這個時期的交通很落後。
所以要想讓學生們準時、準點的趕到學校,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到羅旋趕到學校報名的時候,只見空空蕩蕩的教師辦公室里,只坐著兩位老師。
其中有一位,還是學校里的會計兼德育老師、兼油印工、兼敲鐘的工友、兼打掃辦公室衛生、兼出納。
「袁老師好!」
根據原主留存下來的記憶,羅旋記得自己的數學老師是袁理毅。
這是一位脾氣暴躁、喜歡以『德』服人的年輕人。
羅旋一進門,就規規矩矩的向他問了一聲好。
「嗯,進來吧。」
袁老師微微點頭,「學雜費準備好了嗎?」
這位袁老師一見到羅旋, 就先問學雜費的事情。
這倒不是他見錢眼開。
因為大伙兒都比較窮,拖欠學費的事情簡直不要太平常見。
以至於學校裡面的老師們。一個月20多塊錢的工資,其中有一大部分,都用來給學生們墊交了學費。
而這位袁老師,在暑假的時候才剛剛結婚,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
所以他一見到羅旋這種、家庭比較困難的學生來報名,第一反應就是頭皮一麻!
心尖兒一顫!
他生怕自己一不忍心,又給學生們墊付學費了。
這樣一來,他回去的小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羅旋掏出一張「黃蛤蟆」,遞給旁邊那位、負責收學費的會計兼無數職位的老師,「請問趙老師,我要是寄宿在學校裡面,需要交多少住宿費?」
「住宿費,一個學期是1.8元錢,鄉公所教育辦, 給學生們補貼了每人9角錢。所以你只需要補交9角錢就行。」
趙老師道:「另外, 一個月需要交蒸飯的柴禾煤炭錢、水費9角;半年的衛生防疫費是3角錢, 一個月工友補貼費6角。
還有, 你們這種寄宿生,每天要輪流打掃衛生、要挑水灌滿門口那個大水缸。」
這個時期,紅星鄉還沒有通電,更沒有自來水。
趙老師嘴裡的水費,是指負責灶房那位師傅,給大家擔水來蒸飯的工錢。
而那3毛錢的『衛生防疫費』,則是指驅蛔蟲用的「寶塔糖」。
這種寶塔糖,好像在衛生室里賣的是1角錢1顆。
自己的前身,和生產隊其他的孩子們一樣,體內的蛔蟲是比較多的。
不少生產隊的孩子們,他們在拉臭臭的時候,經常會出來一筷子長、那不可描述的東西...
但自己似乎,是因為天天喝空間裡的泉水的原因,然後平常也比較注意不喝外面的生水、不啃生紅薯。
所以現在自己的體內,已經沒有了蛔蟲的蹤影。
但學校裡面收的這種「衛生防疫費」,是強制性的。
由不得學生有沒有那個需要,都必須要交, 然後衛生員會來學校裡面, 給大家發放寶塔糖。
經過趙老師的一仔細計算, 螺旋技術在學校裡面包括學雜費、住宿費、水費之類的。
自己這一次, 竟然一共要交費11.5元!
其中最大頭支出,是5個月的煤炭錢。
學校不管飯,也不賣飯。
所以學生是需要自帶飯盒、大米和玉米碴,在學校里的灶房裡蒸飯來吃的。
一個月煤炭柴禾錢就是9角,本來這個學期只能上4個多月的學,但學校是按照5個整月來計算的。
所以光這一筆炭火錢、水費,就得4塊5毛錢。
除此之外,第二大的開銷就是工友們的「補貼費」了。
學校有看大門的、負責維修桌椅板凳的、油印試卷教材的工友。
這些學校臨時聘用的人員,無法進入「計劃」之中。
所以他們那份一個月13,4塊錢的工資,也得大家想辦法來均攤。
一個學期,就要花掉11塊錢多雜七雜八的錢,這還沒有包括學生們的伙食費、菜錢,買各種文具、本子橡皮錢...
開銷這麼大,難怪不少貧困家庭,無力供養家裡的孩子上學...
等到羅旋又從自己兜里,掏出一張大團結遞給趙老師之後。
一直坐在旁邊,緊張地看著羅旋的袁老師臉上,這才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神情...
既然羅旋能夠足額交夠各種費用。
那袁老師也就不會擔心,自己的班上又流失一位學生了!
雖然說,以前羅旋在學校裡面表現非常的普通,毫無出色之處。
但在袁老師的心裡,還是巴不得所有的學生們,都能夠完完整整的念完六年級。
到時候,
所有的學生們,也好拿到一張紅彤彤的【高小畢業證】。
只不過,生產隊裡的社員子弟,即便有了文化,也改變不了他只能回家去修地球的命運。
這個時期,生產隊裡的年輕社員要想脫離農村,無非就是兩個途徑:參軍、招工。
這兩樣途徑,普通人削尖了腦袋,也別想指望能鑽進去。
其的難度之大,懂的人自然懂。
羅旋之所以沒有選擇輟學在家、安安心心的搞生產,主要還是衝著那一本本的畢業證去的。
這些文憑,對提升自己的文化素養來說。
沒什麼鳥用。
但它是自己獲取參軍、或者是招工進城的必須品、是進入更廣闊世界的敲門磚。
至於自己以後,到底會不會去參軍、會不會招工進城,那是另外一回事兒。
先把最起碼的資格,給弄到手再說。
等到交完費,羅旋拿著收據,便轉身到袁老師面前開始領書、領本子。
這個時期的課程非常的簡單,一共就兩門,【語文】和【數學】。
還有一門副課:【思想與品德】,但這一門課的成績,是不計入總分數裡面的。
袁老師一邊把書本,一一發放給羅旋,嘴裡一邊囑咐道:「羅旋,你家的條件,我也知道一些。所以啊,你要努力學習,提高自己的文化知識,爭取早日改變自己的命運。」
羅旋一邊把書本裝進自己的舊,心裏面一邊在和袁老師唱反調:改變命運?改變個屁的命運!
從自己一出生之時,基本上就註定好了結局,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真正能夠走出去的人,百不存一。
袁老師囑咐了羅旋幾句,看見羅旋的臉色清淡如水。
他只以為羅旋是因為家裡遭遇了變故,心情抑鬱,所以袁老師又開口勸解道:「人最寶貴的就是生命,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只有一次。」
羅旋接過話題:「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回首往事,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
臨終之際。
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解放全人類而鬥爭。」
「怎麼,羅旋你也知道他的勵志語?」
袁老師吃了一驚,嘴張的能夠塞下一顆雞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這個時代,人人張口都是勵志語,要麼來上幾碗大家耳熟能詳的心靈雞湯。
沒什麼文化的人,開口喜歡來幾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唱詞。
而且臉上還要配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兩道堅毅無比的眼神,似乎不把站在自己對面的「敵人」給震懾住,就對不起這兩句唱詞一樣...
至於文化人,則有所不同。
他們張口不吐幾句外國名言、灌上兩碗進口火雞湯,那是不行的。
好像不這樣做,就顯得自己跟不上潮流、逼格不夠高一樣。
聽到袁老師問自己,羅旋悠悠道:「他?誰呀?不認識...」
袁老師:「呃...那是大名鼎鼎的保爾啊。你剛才說的,不就是他的勵志語嗎?」
羅璇嘆口氣,「對於我來說,我感覺喝碗老母雞燉天麻的雞湯,比那來的更實在一些兒。」
這個時期,還沒有所謂的心靈雞湯這一說。
羅旋說這些勵志語,還不如喝一碗雞湯來的滋補,袁老師還就真以為,羅旋說的是老母雞湯。
袁老師心裡正想要感慨一聲、批判一下羅旋太土太俗...
「噗嗤——」
只聽見辦公室門口,傳來一聲忍俊不禁的嗤笑聲,「人家保爾那是精神食糧,你怎麼能拿雞湯來比喻呢?」
大家回頭一看。
只見門口一道溫潤的光芒映耀之中,站著一位讓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樸素的衣著,遮掩不住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聖潔氣質;
無華的打扮,掩藏不了她骨子裡滲出來的高貴典雅。
真真是『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
不是陳曉端,卻又是誰?!
「呀,陳老師?」
辦公室里的袁老師和趙老師,齊齊站起來迎接。
趙老師笑著對陳曉端道:「我聽說,你還在教育辦裡面走手續,還以為你不會來管報名這些事呢!沒想到陳老師,你來得這麼快呀。」
一邊說,趙老師一邊伸出手。禮節性地和陳曉端握了握手。
而年輕、難免火氣重的袁老師,他的熱情顯然今天的太陽差不多:火辣辣的。
——和他看著陳曉丹的眼神一樣,有點燙...
只見他也伸出手,快步迎上前去,「哎呀,陳老師!我早就聽校長說了,你要來我們學校教書。我這是左也盼了、右又也盼。
您可是我們整個紅星鄉里,打著燈籠也找不出來的、幾位真正的師範生之一啊!」
「你能來和我們共事,共同培育這些祖國的花朵,真是我們的榮幸、也是孩子們的福氣呀!」
袁老師握著陳曉端的手,就不肯鬆開。
只見陳曉端淡淡地朝著袁老師點了點頭,「袁老師過譽了。」
然後,
她眼睛卻看向羅旋:「呀,這不是羅旋嗎?」
說著,陳曉端不露痕跡的,把自己的手從袁老師的雙手裡面抽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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