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棒仔細看過證明。
之所以他看的很仔細,倒不完全是他想在其中找出毛病來,好接著找羅旋的茬。
而是因為正興大隊的廖大隊長,他文化不高,寫出來的字,也就他自己才能夠很順利的認出來。
而眼前這位田大棒,認識的漢字也不是太多。
字典里那么正楷的漢字,他也得連猜帶蒙的,才能認得其中一小部分。
現在一個掃盲班出來的田大棒,遇到另一個半文盲開具出來的證明...
那場面!
田大棒拿著一紙證明看了半天,也就能夠確定那個紅彤彤的公章,顏色很正。
並且確實是人戳上去的。
據此,田大棒最終肯定:這真還是另一個生產大隊開出來的證明。
把證明遞還給羅旋。
田大棒一指屋檐下的那些東西,開口道:「這是你去山裡面弄的?」
羅旋點點頭。
「你經過我們大隊允許了嗎?」
田大棒神情嚴肅,開口道:「你在進山之前,向我們小老君生產大隊,提交了申請嗎?有向我們大隊裡繳稅嗎?」
羅旋死死盯著田大棒,反問道:「繳稅?你竟然敢讓我向你繳稅?!」
被羅旋這樣質問,又被他死死盯住看,田大棒心頭不禁怒氣上涌,「怎麼?你在我們生產大隊的地盤上,擅自採集山貨、捕獵野生動物,不應該給我交稅嗎?」
「企業以上交利潤的形式,替代稅收。
公私合營的作坊、店鋪,則採用按股分紅;農村集體用公糧、各級提留和義務勞動,來替代國家稅收。
而個人,是不允許參與經濟活動的。所以,現在全國沒有繳稅這一說。」
羅旋伸手拍拍田大棒的肩膀,「同志啊!這是國家的大正策,你竟然大過了國家的規定?你好好想想,你居然、竟然敢讓我向你繳稅?」
說著。
羅旋的口氣突然變得異常嚴厲起來,「田大棒!你是解放前的那些山大王?你這是想占山為王,打算造反了嗎?!!」
這句話一出口。
屋裡的所有人頓時被震得目瞪口呆,一時間鴉雀無聲...
而與羅旋面對面的田大棒,更是被雷得外焦里嫩、渾身顫慄!
這...這頂帽子,扣的實在是太大、太他麼的嚇人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田大棒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也不懂這些。我,我......」
「不懂正冊,你也敢出來當幹部?羅旋冷笑一聲,「你這不是在害廣大人民群眾嗎?」
聽見羅旋的指責,由於事關自己在生產隊裡的地位,田大棒忽地跳腳,頓時一蹦三丈高!
只見他強詞奪理的指責羅旋道:「你這個傢伙!別來騙我沒上過學!我告訴你,生產隊裡的掃盲班,我連著拿了3次『學習標兵』哩!
走走走,我們去大隊部,找大隊長他們評評理,看看你該不該交...咳咳,交費用!」
說著。
田大棒伸手扯著羅旋的手臂,就要拉著羅旋去大隊部里掰扯。
羅旋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彎腰把裝著蟒蛇的麻袋、養著琵琶魚的大竹筒擔子,給挑在肩上。
屋裡的杜仲父女倆,見羅旋要動身回家了,也趕緊跑出來幫忙。
肩上挑著擔、背上背著包裹的羅旋走在前,田大棒心神不寧的挎著槍跟在後。
而杜鵑則心情複雜,跟在羅旋和田大棒身後十幾米外。
當羅旋走到稻田田坎中間的時候,忽地駐足扭頭對杜鵑道,「杜鵑姐,你回去吧!別擔心,生產隊裡的幹部們都是很秉正的人,他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杜鵑姐?
走在田坎中間的田大棒,聞言心中冒出一股泡菜罈子裡泛水泡那種味道:叫的可真親熱!
而遠處的杜鵑,則脆生生的回了一句:「沒事兒的,我也跟著去大隊部里看看,我想看到大隊長狠狠地教訓騾子哩。」
騾子??!
騾子分馬騾和騾馬。
這是一種由公馬和母驢,或者公驢和母馬,跨品種繁衍出來的特殊大牲畜。
而騾子本身,它是沒有生養能力的。
自己被杜鵑譏諷為騾子,田大棒的心,瞬間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只見他扭頭衝著杜鵑厲聲道:「鵑,你在說啥子話啊?哪有你這樣含槍夾棒埋汰人的?」
「走吧。」
走在最前面的羅旋出言催促,「和一個姑娘家置什麼氣?你還是不是男人?」
說著。
羅旋挑著擔子,疾步往前行進,走的飛快!
而田大棒見杜鵑不理睬自己,加上剛才羅旋這個半大小子,竟然還說自己『不像男人』。
今天一大早飽受精神刺激、心靈深受傷害的田大棒,此時心裡氣血上涌,巴不得趕緊到了大隊部,看看能不能收拾收拾羅旋這小子一番!
只見他猛地一轉身,「走!」
「噗通——」
城裡套路深,鄉下田坎上的道路,其實也難行。
早上杜鵑抹在田坎上的稀泥,外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干皮、裡面卻滿是泥漿。
若是有人一腳踩上去的話...
羅旋剛才的一系列言行,就是在不斷的刺激田大棒,好讓他分神。
不出所料...
田大棒剛剛往前面氣沖沖的走了沒幾步,只聽見『哎呦』的一聲!
然後。
田大棒嘴裡亂叫一通、張牙舞爪一番,便一頭栽倒進田坎下的稻田中去了。
不得不說,這小子的反應倒也敏捷。
他在站立不穩、手舞足蹈之時,也知道自己肩上那隻漢陽造的重要性。
只見他將槍緊緊的抱在懷裡,然後頭下腳上、「噗」一下栽倒在稻田裡的淤泥之中!
由於他生怕手中的槍受潮,高舉著雙手的他,猶如一隻受到刺激的螃蟹。
兩隻大鰲高高舉起、雙腿上翹,那個姿勢讓人看上去,著實感覺非常的怪異。
羅旋聞聲駐足。
一隻手從扁擔上翻過來,穩住肩膀上的擔子,然後另一隻手,迅速從兜里掏出那個小竹筒。
用牙扯出塞在竹筒上的篾片,羅旋伸手將裡面的蠍子,往陷在稻田裡的田大棒背上一倒...
那隻蠍子被人從食物充沛、公蠍子眾多的老巢里抓來,原本就非常憋屈了。
一大早的。
又被人強行塞進狹窄的竹筒之中,動彈不得。這隻蠍子此時的怒氣有多大,便可想而知!
「啊——」
蠍子被丟在田大棒後背上,當即便翹起它尖利的蠍尾,也顧不上挑地方了,對準田大棒的尾椎處,就狠狠地扎了下去!
尖刺入體,慘叫聲響起。
田大棒嘴裡發出一聲不似人類聲音的慘嚎,整個身體兩頭翹高,猶如被炸焦了的小雜魚。
此時的他,哪還顧得上愛惜那支「漢陽造」?
只見他在稻田之中劇烈的掙扎、翻滾!
眼淚、鼻涕、口水,加上冷汗和泥漿、浮萍、雜草,瞬間就將他包裹成了一個面目難分辨、身形難看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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