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蘇姨娘原以為她這一輩子都沒什麼指望了,以為一輩子都得在那莊子上度過,淒淒涼涼的,到死了也沒兒子送終。卻沒想到,她到底是沒有跟錯人,老爺終究還是接她回府了,老爺始終是沒有忘記她的好的。
自打回府之後,她就一直霸著自個兒男人不肯鬆手,一直縮在男人的懷裡哭,那眼淚也哭不干,就跟水做的人似的。
林成寅脾氣雖暴躁,可待自己女人的心卻是軟的,便是對薛瑛也如此。以往只要薛瑛一委屈落淚,他也會於心不忍,隨即語氣就會軟下來,一番安撫。他就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人,只要順著他,他會待你好,可若是撫了他逆鱗,他便翻臉不認人。
蘇姨娘是打小陪在林成寅身邊長大的,素來了解他脾性,所以她知道怎樣做才能夠一直攥住身邊男人的心。
自己哭得越厲害,他便越會覺得對不起自己,那樣才會竭盡全力來補償自己。
哭得久了,蘇姨娘覺得也夠了,再繼續這樣沒完沒了哭下去的話,怕是他也會不耐煩,到時候,反而會適得其反。
找準時機,她漸漸止了哭,但還是縮在男人懷中不肯動。
「那莊子上都沒有驅蚊蟲的香,入夜開始,夜裡面蚊蟲就特別多,都是整宿整宿睡不著。」說到這裡,蘇姨娘又哽咽幾聲,還特地挽起袖子露出兩個紅腫的疙瘩來,「老爺您瞧,那蚊子可凶了,像這樣的疙瘩,妾身身上還有好幾個呢。」
林成寅心疼地在那紅疙瘩上親了親,又摟進她幾分道:「蓉娘,是我對不住你跟玥姐兒,這才叫你們吃了那麼多苦的。不過,此番既是接了你們回府來,往後便會一直待你們好。給玥姐兒擇門好的親事,讓她嫁得如意郎君,我也就滿意了。」
說起這個,蘇姨娘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抽噎著道:「老爺,玥兒那臉上的傷是怎麼弄的,啊?怎生叫人給害成了那樣?我可憐的玥兒啊,她原來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如今毀了容貌,往後可還有什麼前程?又還能嫁得什麼好人家。」
林成寅眼中愧疚之意特別濃烈,想著女兒以前那般自信驕傲,如今卻見著他這個親生父親都得裹著臉,他的玥兒再不能似從前那般了,若是沒能夠恢復容貌,她便會一輩子都這樣自卑下去。
「你放心,天下神醫這麼多,咱們閨女總歸會好的。」他大手輕輕撫拍她後背,安撫著,其實自己心中也沒底,但卻不得不給自己女人一點信心,「你要相信我,哪怕是尋遍天下,我也會找了名醫來替玥兒恢復容貌的。」
恰巧有小丫頭端了茶水進來,聞得此言,立即答話道:「老爺,咱們三姑娘可不就是懂醫術的,奴婢聽說,三姑娘已經幾次三番救了人。奴婢聽老太太跟前的喜鵲姐姐說,三姑娘可了不得了,前兒回來在老太太那兒還說了,要接手城中一家醫館呢。」
聽這丫頭將林琬誇得一朵花兒似的,蘇姨娘一雙水眸中攢著恨意,以前見天聽到的都是誇讚玥兒的,如今倒是好,輪到見天兒夸三丫頭了。
想到此處,蘇姨娘心中越發不好受,垂淚道:「可不敢使喚三姑娘,老爺,玥兒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妾身就算不說,老爺心中也該是清楚的。不過是人家有外家倚仗,只欺負我們母女沒有一個好的外家依靠罷了。如今已然害得我閨女成這樣,哪裡還敢讓她醫治啊,那豈不是要了玥兒的命。」
林成寅狠狠瞪了那多事的丫頭一眼,然後安慰道:「有我在,她不敢。」又道,「蓉娘,你也別想得太多,三丫頭雖則如今脾性大變,可我瞧著她也不敢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你放心,這事兒,我去說。」
蘇姨娘抽噎幾聲,又想著,如今侯府世子之位已然落到大房手中,那她的暉兒往後哪裡還有什麼前程,不由傷心落淚得更厲害些。
「老爺,不是妾身說叨太太,這太太是老爺您的人,薛家的勢力也該是您的。如今倒是好,侯府世子之位竟然落到了大房手中,原該屬於老爺的勢力都成了別人的了,這外面人還不知道背地裡怎麼說老爺呢。」她聲音又嬌又嫩,軟糯甜膩,又因為剛剛哭過的緣故,有些沙沙的,「妾身記得老爺您當初說過,娶薛家女就是為著想要擁有薛家勢力,如今這番勢力都不是自個兒的了,那還要……」
她忽然觸到丈夫那雙黑眸,有些陰冷的,嚇得一跳,後面要他休妻的話也不敢說了。
她心中有些委屈,世子之位沒落在二房,她的兒子就繼承不了世子之位了。可老爺似乎瞧著沒有休妻的意思,就意味著她也不能轉正了?她忍了這麼些年,如今是什麼都沒有撈著,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期盼。
外頭忽然嘈雜起來,很快便來了人,說是老侯爺回府了,老侯爺請去一趟書房。
林成寅身子微微一顫,隨即望向懷中抱著的蘇姨娘,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纖柔的後背,這才起身離去。
那傳話的道:「老侯爺說了,讓姨娘跟二姑娘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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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侯爺氣勢洶洶地站在書房中,雙手背負,手中攥著一把牛鞭。
聽得了腳步聲,他聞聲立即回過頭去,就見次子並蘇姨娘母女站在身後。
老侯爺毫不客氣地就一鞭子揮打向林成寅,怒吼道:「孽障東西!你如今膽子是肥了是不是?連老子的話也敢不聽了?老子今兒要叫你瞧瞧,什麼叫做『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說罷,又是一鞭子狠狠抽打在林成寅身上。
林成寅生生挨了兩鞭子,然後直直朝老侯爺跪了下來,膝行到他跟前道:「父親,蓉娘跟玥姐兒如今已經受到懲罰了,也該夠了。那莊子上陰冷潮濕,人多且雜,她們兩個女流之輩,怎能一直留在那裡?再說,如今城外正鬧疫災,兒子若是再不將她們接回家來,豈不是任她們自生自滅嗎?兒子是個男人,定然要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什麼叫做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林老侯爺氣得花白鬍鬚亂抖起來,那雙握住牛鞭的手也輕輕顫抖著,他實在氣得不輕,心一橫,又是狠狠一鞭子朝林成寅抽打過去,怒吼道,「以往你後宅的事情,為父不管,可如今你自己後院失火險些害得全家,為父便再也不能不管!」又狠狠抽打一鞭子,「你倒是有臉跟為父提『好丈夫,好父親』這樣的字眼,你自己好好想想去,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二兒媳婦跟琬兒姐弟嗎?你的父愛,難道就只給了這奴婢生的子女?」
越說心中越氣,揮起鞭子一通亂抽,打得林成寅雙手捂著臉在地上滾來滾去。
林老侯爺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繼續抽打道:「瞧你這副慫勁兒,你的那些個心思為父會不知道?既想借薛家勢力,將人家閨女娶了回來,又不冷不淡對待。虧得二兒媳婦素來不是個較真的性子,不然依著薛家那等門第,你這崽子以為你還有本事上躥下跳?」
「奴婢就是奴婢,婢生女就是該低人一等,沒由得叫你將一對妾生子女寵得目中無人。」說罷,鞭子狠狠朝蘇姨娘母女抽打過來,「你們還真當我年歲大了眼睛瞎了?還是當老子也像老二這崽子一樣豬油蒙了心?一次兩次也就忍了,沒想到,你們竟然得寸進尺,三番五次背地裡搗鬼,害得我林家不得安寧。」
林成寅見父親簡直瘋了,竟然連女人都打,立即撲了過來,將蘇姨娘母女緊緊護在懷中。
「要說錯,這都是兒子的錯,與她們無關。父親要打,便就只打兒子,別打女人。」林成寅明顯也是氣極,一雙眼睛紅紅的,布滿血絲。
林老侯爺手上鞭子都沒停歇過,他越聽越來氣,那牛鞭揮如雨下。
「混賬東西!老子辛苦打下的家業,遲早要叫你敗光!」又反手抽打蘇氏,「你打小就是二郎房裡人,卻是一點不懂規矩,我勸你早些收起那些花花心思,否則的話,老子要了你們母子三人的命!你們膽敢暗地裡謀害老子嫡親的孫兒,為著的是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借給你們的膽子?我告訴你們,想好好留著命,就得守本分,老子平生最瞧不上那些背地裡搗鬼的人,今兒若是不好好教訓你們,我林府遲早叫你這賤婢給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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