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不是這個!」路圓圓急道:「我問你,你為何要故意給我選這麼一身衣服,將我打扮成這個樣子讓我出去丟人現眼給人笑話!」
紅杏裝傻,「這身衣服怎麼了?奴婢是真的覺得二少奶奶您穿這身衣服特別合適,您瞧瞧這花紋,這寓意,多子多福,又是喜慶的大紅顏色,這多好啊!」
「那你說,為何一路上遇見的僕從面上對我恭敬有禮,背後卻對我議論嘲笑?為何桃子見我三番兩次的提起我的妝容,欲言又止?又為何娘親本來對我好好的,卻在扶起我看到我的臉時面上驚懼猶見惡鬼?這一切的一切,你敢說不是因為我今日的打扮,不是你做的好事?!」
「這」一向伶牙俐齒的紅杏少有的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踟躕了一會依然嘴硬道:「就算是像二少奶奶說的那樣,那也只能說物之不同因人而異,奴婢確實將自己認為的最好的給了您,不想在別人眼裡卻成了不好的,要說,也是奴婢是好心辦了壞事,若二少奶奶因為這個要責罰奴婢,那奴婢也沒有任何怨言,自是認了這個罪名就是!」
她嘴上說的認,面上可是梗著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模樣,路圓圓冷眼瞧著,心中更是冷笑連連,知道這人是欺自己剛進府不知規矩,也是吃准了自己還是那軟包子不愛惹事的性格,就算是受罰也罰不過哪裡去,若是她再表現的強硬一些,說不準倒是自己先心虛,本著不得罪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這麼放過她。
可是,若現在的路圓圓當真能如紅杏所想的就這麼簡單的息事寧人,那她又何苦不早在早上之時就阻止紅杏,畢竟經歷了一世而歸來的她可不是真的單純如白紙的新二少奶奶,偏偏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讓自己鬧了一天的笑話,可不就是為了抓住這麼個把柄,要好好治治這個膽大包天欺主害人的賤婢!
是以,紅杏說完之後不磕頭謝罪,反而挺直了脊樑看著座上的人,路圓圓一笑,「瞧你這模樣,即使你嘴上說著認罪可心裡分明是不服的,也罷,你有什麼話就全都說出來便是,今兒就算要罰你,我就一定罰的你心服口服!」
紅杏眼珠子一轉,心裡得意,嘴上不免語氣又強硬幾分,「奴婢不敢,為人奴者,自是要全部聽從主子的命令,不敢有半分怨言的。奴婢認錯,只是也覺得奴婢錯的有些冤枉,奴婢將自己認為的最好的都給了少奶奶,自覺盡到了本分,卻不想奴婢的認知與其他人相悖,出了一些小差錯,可奴婢以後一定會改的!少奶奶不妨再給奴婢一個機會,讓奴婢改過從來,你這樣心善大度,奴婢一定記得您的大恩大德的!」
她自覺自己這番話當真說得有理有據密不透風,既脫了自身的罪名,又找了台階給路圓圓下,心中嗤笑一聲,暗想這路圓圓若是識相順階而下這事兒就這麼揭過了兩人各自安好,可若這人不識相非要罰她,那也別怪她心中記下這一筆賬,遲早要給她報復回來!
可紅杏等了好一會也沒聽見路圓圓說話,忍耐不住抬頭一瞧,那人正不慌不忙的捧著一杯茶茗細品,青花瓷的茶盞,茶蓋濾去水上的浮沫兒,湊上去的紅唇微起,輕呷一口,便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一連串的動作下來,猶如貴婦人一般,說不出來的高端大氣,優雅從容。
她這才發現剛才還急躁不安話語中猶帶哭腔的路圓圓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恢復了從容,且一副大局在握世事皆不出所料的淡定模樣,茶盞被放置在案上,茶蓋一擱發出一聲輕響,紅杏的心也沒來由的跟著一顫。
「少奶奶」
「你不必多說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路圓圓眼睛自她身上一掃而過,隨即沉聲道:「紅杏,你自去管事的那裡再安排一個活計吧,就說我這裡再容不下你了。」
「這,少奶奶,敢問奴婢又是因為什麼事而觸怒了您,您要責罰與奴婢?」
「第一,知錯不認。」路圓圓比出一個手指頭,「先前我只問你是否知錯,你雖然認了,卻是扯出一堆理由來搪塞我,錯了就是錯了,哪裡有那麼多藉口,擺明了嘴不對心,下次定會再犯,這樣的丫頭,我不要。」
「第二,奴大欺主。」路圓圓又比出一個手指頭,「你說我心善大度,所以求一個改過的機會,難不成我不給你機會,我便是那小肚雞腸心惡歹毒之人嗎?惡意誹謗非議主子,這樣的丫頭,我也不要。」
「這第三嘛,便是防患於未然。」不用說,路圓圓又比出第三個手指,「在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眼神閃爍,偶有幾抹凶光閃過,我猜想你必定是在心中腹誹我多次,若我再留你,怕是會落得農夫與蛇中的農夫一般下場,在那之前,我想我還是離你遠一些比較好。」
她前世不知這些,一心依賴著紅杏,全然信任著紅杏,甚至不顧身份地位,一心將紅杏看做自己的姐妹一樣親近無隙,才會在後來被人奪去了丈夫、身份、地位、權勢,被人狠狠踩在腳下狠狠碾壓,碎了一身骨頭痛徹心扉,才終於醒悟。
所以啊,在那樣狠狠的摔了一跤後,再遇到同樣的陷阱時她又怎麼會傻傻的再跌一次?
「所以呢」路圓圓舉著伸出來的那三根手指在紅杏面前晃了晃,「你說,我又怎麼能再繼續留你在我身邊呢。」
那三根手指在自己面前一直晃來晃去揮之不去,紅杏只覺得眼花胸悶,滿腦子都是絕對不能讓她將自己趕出去,不說什麼近水樓台的計劃,她好不容易才爬到大丫頭的位置,絕對不能再跌回去,絕對不能!的念頭,心一急,張嘴就脫口而出:「我是夫人派來的人,你是沒有資格將我趕走的!」
「誰說沒有的!」大門忽然打開,一人背著光踏了進來。
金雅閣與老太太居住的富貴樓距離很遠,一來是孫府確實很大,二來則是雖然當初孫浩打著炫耀的主意廣邀眾人前來此做客,但為了避嫌,自是選了一處離後宅稍遠的地方。
所以路圓圓她們一群人頂著頭頂的烈日來到這裡的時候,一群女眷早已累的呼吸微喘一頭大汗。
尤其是路圓圓,她的身子本就是大病初癒,即使這兩天心態放鬆仔細調養著有些好轉,但到底還是有些受不住,小臉慘白,汗濕的兩鬢貼服在臉頰上,帶著些許狼狽。
周氏一低頭就看見她這副模樣,自是心疼的不行,回首狠狠地瞪了一眼縮在隊尾的某人,「不識眼色的蠢貨,偏就在那樣好的氛圍里來攪局,壞了我老婆子抱孫子的好事,看我待會不撕爛你那張長舌的嘴巴!」
一邊回過頭,示意桃子將遮陽的傘再往路圓圓那邊移一些,她憐愛而愧疚的看了一眼一直乖順的依附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千言萬語終只是化作一抹嘆息「唉」想她這是造的什麼孽喲!
匆忙而浩蕩的隊伍里,唯獨不見孫岷的影子。只因方才在周氏的屋裡,當那婆子突然闖進來,不過是剛剛聽到那個凌姑娘的名字,他的神色一下便變得焦急慌亂,顧不得在場的所有人,只想著要去探個究竟才能安了心,竟是下意識的推了一把恰好站在他面前攔住了去路的路圓圓,步伐踉蹌沖了出去,哪裡還能尋得初時見到的翩翩公子哥的模樣?
只留下路圓圓一人站在原地,受著那些奇怪的,或幸災樂禍,或解氣嘲笑的眼神。
那樣孤無依無靠孤零零的背影,任誰看了,也是心中揪痛,嘆息不已。
真是,委屈她了啊
「唔?」路圓圓似有所覺的抬起頭,在看到周氏的表情時心中便已明了,只低聲的安慰道「娘親且放心,圓圓無事的。」
因為早就已經習慣了
一直都是這樣,自己從來都是被丟棄的那一個
再者,沒有了期待,自是不會再有失望悲傷這些情緒。
不過這些話她並沒有說出來就是。
登時,周氏看她的眼神更加心疼,如此乖巧懂事的媳婦哪裡去找?偏她的兒子就是個豬油蒙了心的瞎子鬼,半點不懂得這人的好!這樣的性子,該說真不愧是那個人的種嗎?竟然栽在同一人身上!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周氏的臉上一下子收了所有表情,渾濁的眸里竟是帶上幾分冰冷的肅殺之意。
離得最近的路圓圓自是已經察覺,不過只當她是生氣於孫岷,倒是並未在意。
她微微抬頭,隱約可見那隱在花海之後的秀致小樓,金色的,似是粉末似的自天灑下,籠罩在那樣耀眼的光芒里,竟帶著幾分扭曲樓頂屋檐微微翹起,銅雀展翅輕啼好似直衝雲霄!
如此瓊樓玉宇,裡面住著的,不知是何等傾城佳人?
眾人不由好奇,只是當她們進了院子卻吃了份閉門羹,而且早前就急忙離開本該早到的孫岷也同樣被攔在門外進去不能。
只見他一臉急色的在門前打轉,那樣子倒像是待在熱鍋上的螞蟻,一頭濕汗也顧不得擦去,好不容易見有人從屋裡出來便急忙迎了上去,「白薇,玲兒怎麼樣?大夫可有說什麼?你就讓我進去可好?」
面對他一連串的問話,那丫頭卻是不緩不慢卻也沒什麼好聲氣的答道:「能如何?得虧大夫來得及時,不過是去了半條命現在還昏迷不醒著呢!」
「白薇你這,可是在怨我?」
「奴婢怎敢?」白薇雙手交疊搭在腰間竟是一改方才的輕慢,規規矩矩的朝他行了一禮道:「我們不過是一對方離了家無依無靠的主僕,如今既寄人籬下,時下不同往日,總也是明白規矩的。」
「只是孫少爺,我只一句話,我家小姐自小與你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兄妹之義,可你明知她有惡疾在身,半點聞不得這些花粉,又為何將她安排在這四面皆是花海的小樓?莫不是還記恨著以前的事情,怪我家小姐不肯領你的情,承你的意,所以才惱羞成怒如此折磨與她?」
「白薇!」孫岷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原來你竟是如此想我?」
「我承認,我確實對玲兒還未死心,只我行的端做得正,斷不會在背地裡做出這等下三濫的齷蹉事情!」孫岷面色一凜「不行,你讓開,我必須要見玲兒一面和她解釋清楚才行!」
「不行,你不能進去!」
白薇自是伸手去阻攔,孫岷想進去,又迫於無奈不能對她用強的,一時僵持在那裡,忽聽旁邊一聲音冷道:「他進去不得,那老婆子我可能進去?」
「娘?」發現有人在旁邊,可能自己方才丟臉的舉動都被人瞧了去,孫岷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陰沉,「娘,您怎麼來了?」還帶著這麼多人,也不知來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娘,天氣炎熱,您老身體又不好,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免得累著了自己」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氏狠瞪了一眼,「讓開!」孫岷心知這老太太今天是不會輕易罷休,只得無奈恭敬地退到一旁。
周氏這才又看向白薇,再次問道:「如何?我可能進去?」
白薇心中一番計較,也知對這位不能像對孫岷那般輕易糊弄了去,而且她們現在確實是寄人籬下,所以,對這主人家更不能有半分不敬。想到這,她彎腰行了一禮,恭敬道:「您說笑了,奴婢怎敢?外面日頭大,還請您快快進屋裡歇會才是!」
周氏冷哼一聲抬步進去,路圓圓悄悄看了一眼孫岷,忙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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