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賢妻 第二章黃粱一夢

    「少奶奶你怎麼又哭了?」紅杏回頭瞪了一眼迎春,「瞧你這蹄子又做了什麼好事?明知道少奶奶傷心,哭的眼睛都腫了,好不容易才淺眠了一會,現下被你吵醒不說,又開始掉這金珠子,若是眼睛受不住有什麼好歹,可是你這一身賤骨頭能擔待得起的嗎?!」

    迎春委屈的縮了縮脖子,想著自己進來時少奶奶明明就醒著,怎麼會是她吵醒的?可又不敢辯駁,加上也確實心中擔心,就乖乖閉了嘴,反正被罵幾句她也是不疼不癢的,索性低著頭,眼睛卻是偷偷的朝那床帳里張望。

    紅杏一邊以手遮眼,替她擋住外面刺眼的光線,一邊小心扶著陸圓圓重新躺會床上,又從懷裡摸出一方小小的絲帕替她擦去臉上未消的淚痕。

    這帕子乃是用上好的蠶絲織作,不過這麼一小塊就值百銀。但是質地輕柔,觸之溫涼,這使得在幫陸圓圓清潔污垢的同時也避免了讓她本就紅腫的眼睛再受到傷害。

    紅杏手裡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待處理完了正想將這帕子收起來時,手腕突然被人鉗制住,動彈不得。

    「少奶奶......可是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或是有什麼吩咐?」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只覺得今日這人總透著一種古怪,讓人心中莫名的不安,就像是枯了多年的老木,死氣沉沉的,突然這麼一個動作,真是嚇死人了!「少奶奶若是還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出來交給奴婢去做就是,莫憋在心裡,讓自己難受。」

    她想了想,猜著莫不是因為前日的事情心中還存有不痛快,所以就想要那她們來出氣?

    身為奴才,命都不由己,被主子遷怒打罵也是常有的事,可是......

    紅杏恭敬的低下頭,「少奶奶您莫惱,迎春也不是故意的,她那性子您也知道,毛毛躁躁咋咋呼呼,半點眼力見都沒有,若是因此氣著了您,您也......」

    「......出......去......」

    「少奶奶?」

    陸圓圓忍著喉嚨處越發難受的刺痛,簡潔明了的說了一句:「滾!」

    紅杏一愣,臉上紅白交加,又全部沉下來,終只是低低的回了一聲:「是。」就退了出去。

    只不過在掩上門時,她轉身又提醒了一句:「少奶奶,桌上有沏好的蜂蜜茶,您嗓子不舒服正好可以潤潤喉。還有,今日是家裡規定的診脈之日,待會陳大夫就會來。」

    稍等了一會,不見床上的女子有何反應,紅杏咬了咬牙,掩好門扉。

    待屋子裡安靜下來,陸圓圓猛的坐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

    她的眼睛因為經常流淚的緣故,幾乎腫成了一條縫,可是也依然能看清楚東西,比翼鳥兒繞古鏡,掠過並蒂桃花盤枝椏,留下悠悠的桃木香,素色的紗帳翻飛,掩不住的紅檀古木的床緣,浮雕刻畫,圓圓滾滾的小兒,手捉著小蝙蝠,懷裡抱著鼓著肚子的鯉魚,就這樣,嬉笑著、打鬧著,熱熱鬧鬧的趕來。

    一切一切,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這裡,分明就是她嫁與那人時,所住的婚房......

    心間驟然一痛,再定睛看去,鏡隔兩端,比翼鳥兒不成雙;單枝暗影,春風不至,桃花不開;那紗帳落下,哪裡有什么小兒嬉戲?

    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鏡里花水中月,只可憐被那美麗的表象吸引而來的人,看不透本質,逐漸淪陷其中,越陷越深,到最後,只會被破碎的鏡子刺的遍體鱗傷,淹沒在那冰冷的死水中。

    陸圓圓跌跌蕩蕩的退後幾步,不想腳下卻被一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仰去,重重的跌到在榻上,震起紗錦翻飛

    ——也震的腦中舊夢湖泊,盪起圈圈漣漪。

    朦朦朧朧的夢鏡中,好似紅聯墨褪舊痕斑駁,卻是一點點倒退,回到當初紙展墨筆初下之時——耳邊吹吹打打,座下搖搖晃晃,眼前紅色漫目,心中忐忑不安,亦是心懷憧憬,嬌羞不已。

    然......

    她記得,她嫁給那人的那一天,躲在紅色蓋頭之下的她,滿心歡喜的等待著那個要與她將來攜手一生永不分開的人。能夠做她的丈夫的人,定是這個世界最好的,即使有些缺點也不妨事,她依然會尊他、敬他、愛他。


    猛然意識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的她,頓時羞紅了臉頰,可心裡卻止不住的泛起甜蜜,嫁與良人,夫妻和睦,相夫教子,至此一生,便是每個女人的夢想了。

    夫君,圓圓以後就交給你了,但願以後,執子之手,相望白頭。

    但,她在蓋頭之下等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也未見到那個人,那一聲夫君,更是一直都沒能喚出口。

    後來,她才知,原來在成親的第二日,不,應該說是成親的當日,那人自稱有要事要做,就連夜快馬加鞭的離了府上,直到一個月以後才回來。

    而現在,應該就是那人要回來的前兩日。

    路圓圓一手搭在額頭,手背觸到腫腫的眼皮子上,刺痛酸脹的感覺,難受的厲害,可心裡一片麻木,這點痛倒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當聽到那人回來的消息,她心中當然是欣喜非常的,連日裡的苦熬總算是見到了頭,可是不想,這雲霧撥不開反而越聚越多,隱有電閃雷鳴,大雨轟至的現象。

    原來,他的連夜急走是因為恩師故去,只留下一孤女,讓他放心不下。

    他說,師恩重如山,生不能銜草結環以報之,死後只留這唯一血脈,定傾盡所有護其一生平安喜樂,方能對得起恩師的在天之靈!

    他說,恩師如父,其女如妹,以後便是一家人,縱不是骨血相連,這心意也是連在一起的。

    想到這,路圓圓不禁一聲冷笑,那個臭不要臉的,當初端著一身君子之風裝模作樣,可在紅鸞帳里與人顛鸞倒鳳之時,可有想過什麼師父、兄妹,人倫綱常?這廝,就是個禽獸,偏還顧及臉面,丟不掉身上披著的人皮的混蛋!

    ......

    只是想起這些舊事又有何用?她還是不知自己為何會在此時,此地。

    且,咽下緊勒的感覺還在,她卻不知自己是生是死,若是還活著,這裡難不成只是一場虛幻的夢?待她醒來,依然是未能了結的寂寥孤熬?但若是死了,那麼這裡又算什麼?莫不是地府的懲罰,想讓她再受一次生前所經歷的痛苦?

    這真真是狠毒到了極致!與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將她上刀山剮了,下油鍋炸了,來的痛快!

    她的思緒煩亂,昏昏沉沉,靡靡不振,竟又生出了幾分臨死前時的厭世情緒,索性四肢大開,放任自己完全癱軟在床上,全然不去再想什麼。

    夢也好,懲罰也罷,管它是什麼,她可是一點奉陪的興趣都沒有,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無所謂的態度,看誰還能拿她怎麼辦?

    打定了這樣好似耍賴一樣的姿態,她倒真的什麼都不去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屋子裡忽然想起木門吱呀的聲音,有誰進來問好請安,然後引進一位鶴髮白須的老者,想來便是要為她診脈的陳大夫。

    果然,那人在自己的手腕間搭了好久,忽然一聲輕嘆,「唉~少夫人這是憂思過重,鬱結在心難以紓解,才會導致現在渾身乏力、酸軟,多睡不醒,神志不清等症,待老夫開些凝神靜氣的方子,仔細調理就是。」

    路圓圓現在可是無視一切,自是不會搭理他。

    誰知那老者不惱,反而又多勸了一句:「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老夫雖然開了方子,但到底也要少夫人自己上心,凡事莫要計較太多,想開一點,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話一出,猶如巨石沉湖,將路圓圓好不容易裝作漠然而堆積起的冰岩全部震碎,又激起千尺高的巨浪將她淹沒。

    她的四肢百骸僵冷無比,偏心中那團火燒的越來越旺,這樣極端的感覺在身體裡激烈的碰撞,生生煎熬著她。那一份煎灼的痛苦,因為一步步退讓,反而換來更多的虧欠,這種愚蠢,莫不是還讓她再來一次?

    路圓圓豁的從床上坐起,她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即使是在虛妄的幻境裡也不想!

    如果這是夢,即使永久沉淪,她也要這一時的痛快,讓那些那些哄了她的,騙了她的,欺了她的,負了她的,偷了她的,搶了她的......全部全部,一點一點的,都給她吐出來!

    如果這是煉獄,那便看看已經經歷了一次生死,帶著不甘的怨憤的她,與那群殺人不償命的魔鬼,到底孰更惡!

    她的眸中燃著一團火,誓要燃盡一切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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