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連吃帶聊,一直到下午三點才散場。讀字閣 www.duzige.com
到頭來,杜飛跟朱婷的關係沒什麼進展,反而跟劉景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而劉景文的酒量一般,幾杯伏特加下肚,耳後發熱,臉頰泛紅,就張羅要上杜飛家去,看看那部崇禎版的《金瓶梅》。
這令朱婷和朱麗姐倆也是一陣無語。
這一頓飯,原本說是朱婷請客,最後飯錢卻落到了朱麗和劉景文兩口子頭上。
四人道別,就剩杜飛跟朱婷倆人,不禁相視一笑。
提前好幾天,朱婷就曾想像今天跟杜飛上『老莫』來吃飯會是個什麼場景。
可惜她想來想去,也沒考慮到朱麗這個意外因素。
朱婷實在有點不甘心就這麼回家。
杜飛也很善解人意,指了指展覽館旁邊的動物園:「要不~上動物園看看吧,好久沒去了。」
朱婷也有些心動。
但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今天太晚了,買票進去不划算。」
杜飛嘿嘿道:「咱不買票,我帶你跳牆進去。」
朱婷眼睛一亮,從小到大她還真沒幹過這種跳牆逃票的事兒。
想想都刺激。
如果她現在才十七八歲,非得被杜飛拐帶去不可。
朱婷瞪了一眼,沒好氣道:「少沒溜兒,好人都給你帶壞了!」說著又拍了杜飛一下,才好整以暇道:「你就陪我走走吧~」
杜飛笑嘻嘻道:「明白,壓馬路唄~」
「不來拉倒!」朱婷哼了一聲,轉身就往前走。
杜飛推車子跟上去,倆人沿著西直門外大街一直往西走。
在北邊還能偶爾聽見動物園裡傳出來的各種動物的叫聲。
倆人也沒什麼話題,就是瞎扯閒聊。
杜飛一張破嘴開啟吹牛模式。
朱婷時不時就被逗得咯咯直笑。
杜飛也不忌諱,偶爾來兩個帶顏色的笑話,又惹來朱婷一陣打鬧
倆人走走停停,也不覺得累。
直至日頭向西,眼看快五點了,竟然走回了朱婷家住的機關大院!
朱婷頭一回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
好像才從老莫出來,就已經走到家了。
穿著高跟鞋走了七八公里,都不覺得腳踝疼。
中間好幾次,杜飛讓她坐自行車上,朱婷硬是不肯,一口氣走回來。
杜飛都能想像,今兒晚上回去,這丫頭腳脖子非腫了不可。
然而,就在兩人在大門口戀戀不捨,依依惜別的時候。
從門崗裡邊走出一名警衛,來到杜飛和朱婷跟前,啪的一聲,打個立正。
杜飛愣了一下,朱婷也有些詫異。
警衛面無表情道:「杜飛同志,朱部長請您進去。」
杜飛看看朱婷。
朱婷搖頭表示她不知道。
杜飛心裡奇怪,按道理他跟朱婷的交往,還沒到見家長那一步。
不過既然朱爸提出要見面,他也沒理由避而不見。
倒是朱婷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她爸突然要見杜飛想幹什麼?
杜飛登記之後,推著車子跟朱婷進到大院裡邊兒。
兩人沿著林蔭路,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朱婷一門心思在想,爸爸為什麼突然要見杜飛。
杜飛則在盤算,接下來要怎麼應對。
恰在這時,從後邊傳來一陣汽車行駛的動靜。
緊跟著「呲呀」一踩剎車,停在他倆旁邊。
杜飛扭頭看過去,只見張主任從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後座里探出頭了,一臉姨媽笑,明知故問道:「小飛,小婷~你們倆這是幹啥去?」
朱婷微微差異,張主任跟杜飛什麼關係?
杜飛則笑著叫了聲「張姨」。
朱婷這才反應過來,忙也打聲招呼。
隨後杜飛道:「今天朱伯伯讓我上家裡去坐坐。您這是跟外邊剛回來呀?」
張主任暗暗吃驚。
他雖然早猜到杜飛跟朱婷在搞對象。
但倆小年輕搞對象,能不能得到家裡邊的認可還在兩說。
沒想到杜飛這小子,居然這麼快就能堂而皇之的上門來了。
張主心裡暗想,嘴上應道:「嗐~今天你姨夫叫了幾個老朋友,請個廚師上家做飯來,我正好順道出去,買點東西。」
張主任正說著,傻柱那貨的大腦子從前面副駕駛探出來,嘿嘿笑道:「兄弟,跟這兒遇上了。」
張主任詫異道:「哎,你倆還認識啊!」
傻柱明顯來的次數多了,跟張主任混熟了,笑著道:「我跟杜飛,我們倆住一個院的,二十幾年的老街坊了。」
杜飛接道:「張姨您還記著不,上回上你那兒去,我就想給您介紹個做川菜的大廚~」說著沖傻住努努嘴:「就是這位。」
張主任隱約還記著,當初她跟杜飛還不算太熟,杜飛稍微提了個話頭,她就給堵了回去。
又寒暄了幾句,張主任才讓司機驅車離開。
朱婷則看向杜飛,奇怪道:「你什麼時候跟張姨這麼熟的?」
杜飛若無其事道:「其實也沒多熟,我去過兩回婦聯辦事,還有一次在外邊遇上,幫著提了點東西。」
朱婷「嗯」了一聲,也沒太糾結。
反倒是坐在吉普車裡的傻柱,被狠狠震了一下。
自從頭一次跟楊廠長來,他的手藝一炮打響之後,他到這來做飯不是一次兩次了。
跟那位楊廠長都要陪著小心的大領導也漸漸混熟了。
正因如此,他才知道這位大領導的級別有多高。
杜飛雖然說參加工作後似乎混的不錯,但傻柱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跟杜飛在這裡遇上。
而且,看杜飛那意思,跟大領導的夫人還相當熟悉。
剛才聽他們對話,站在杜飛邊上那姑娘,家也住在這裡。
杜飛這次來,就是要跟著上家裡去串門。
這是什麼概念!
同樣是來這兒,杜飛是座上賓,而他充其量就是個幹活兒的。
傻柱雖然混不吝,但他可一點也不傻。
如果是往常,瞧見杜飛身邊站著個姑娘,就他那張破嘴,非得調侃幾句。
但剛才,傻柱卻非常明智的管住了嘴巴,好像壓根沒看見朱婷。
寧可讓人覺著,他是個粗人,有點沒禮貌,也絕不肯說錯話得罪人。
這時候,杜飛跟朱婷來到朱家小樓門前。
杜飛支好自行車,正要上鎖。
朱婷在邊上白了一眼:「在這兒你還怕車子丟了?」
杜飛不為所動,一邊繼續鎖上車子,一邊說道:「這兒怎麼了~這院的熊孩子可以不少,萬一碰上哪個不開眼的呢?」
朱婷眨眨眼睛,院子裡這幫半大孩子是什麼德行,她最了解不過。
杜飛這樣說,她竟有些無言以對了。
所幸在這時,朱媽接到門衛那邊的電話,提前迎了出來。
笑眯眯的看著杜飛上下打量。
朱婷在旁邊介紹道:「媽,這就是杜飛。」又跟杜飛道:「這是我媽。」
杜飛連忙上前鞠躬,規規矩矩說了聲「伯母您好」。
朱媽眉開眼笑,看著面前這精神小伙,是越看越喜歡:「小杜,快請進!」
一邊往裡邊走,一邊開始查戶口。
什麼今年多大了?家裡面有什麼人吶?喜歡吃什麼東西呀?下次來伯母給你做
可惜朱婷他們家雖然面積挺大,但從門口到會客廳,也就那幾步。
沒給朱媽太多發揮的時間。
很快,杜飛就看見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正在看報紙。
不用問,肯定是朱婷父親。
聽到他們進來的動靜,朱爸放下報紙也站起身。
就像一個普通的父親,看待女兒帶回家的小朋友,並沒有任何傲慢和頤指氣使的態度。
「杜飛…」朱爸笑呵呵的,叫出杜飛的名字。
杜飛再次鞠躬:「朱伯伯,您好~來的倉促,沒帶禮物,請您跟伯母見諒。」
朱爸擺擺手說「無妨」,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別客氣,隨便坐吧。」
杜飛保持著禮貌,但也沒太拘謹,坐了下來。
不用朱爸吩咐,家政已經準備好了茶水。
朱婷跟朱媽也坐下來。
到這時候,朱婷脫了高跟鞋,換上了拖鞋,才感覺到疼。
不止腳踝,整隻腳都疼,卻只能暗暗忍著。
朱爸則笑眯眯道:「嘗嘗我這茶葉怎麼樣?」
杜飛端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笑著道:「我就是喝一個解渴,還真喝不出好壞。」
朱爸道:「這倒也是,茶水最根本的用處就是解渴,其他的味道都是錦上添花。平時看書嗎?」
杜飛打起精神,明白朱爸把他叫來,明顯帶著考較的意思,點頭道:「看書,看的最多的是《m選》,也看些打發時間的閒書。」
朱爸卻不按套路出牌,並沒有順著問杜飛閱讀《m選》的心得,反而問道:「都看哪些閒書呀?」
杜飛微微意外,但也不慌,如實回答:「看《福爾摩斯》、《三國》、《紅樓》、《金瓶梅》」
朱婷跟朱媽在旁邊聽著,聽到《金瓶梅》一愣。
尤其朱婷,差點捂臉,特麼自個究竟看上個什麼男人呀!
哪有第一次跟准老丈人見面,就提《金瓶梅》的呀!
朱爸也在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起來。
這明顯是杜飛對他剛才『不按套路』來的回應。
剛才杜飛提到《m選》,顯然是希望朱爸在這上出題,規規矩矩,堂堂正正。
偏偏朱爸要玩花樣,那咱索性就亂來唄。
朱爸深深看了一眼杜飛,輕描淡寫道:「為什麼不看《水滸》?」
老話說,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
《水滸》講的都是殺人放火,江湖義氣,聚眾造反的事兒。
少年血氣方剛,看了容易上頭。
杜飛這個年紀,不看《水滸》也很正常。
但杜飛料定,這裡指定有坑,只是不知道朱爸在哪等著他。
真要順嘴一說,後邊怕是要不好應付了。
杜飛卻道:「不是不看,是看完了。」
朱爸皺眉道:「看完了?這口氣可不小。」
杜飛當仁不讓道:「實事求是而已。」
朱婷在一旁看著,不禁有些擔心。
她看出倆個男人已經有了一些火藥味兒,剛想張嘴說話,試圖緩解氣氛。
卻被她媽拽了一下。
朱媽經驗豐富,也更懂人心事故,知道這時候朱婷說話,不僅於事無補,還得火上澆油。
朱婷也很聰明,只是關心則亂,稍微提醒一下,就反應過來。
朱爸道:「那我問你,《水滸》寫的是什麼?」
杜飛想了想道:「全書通篇就是兩個字『投降』!」
朱爸注視著杜飛,對他的回答沒做任何評價。
杜飛則平靜的低頭喝茶,把杯子裡的茶水喝了大半,理所當然的遞給朱婷。
朱婷撅撅嘴,接過茶杯去倒水。
這下朱爸終於破防了,心說小子不講武德,利用我閨女!
無奈「哼」了一聲道:「那你說說,宋江為什麼一定要投降?」
「不是宋江想投降,是作者想投降!」杜飛胸有成竹道:「如果不投降,這本書根本寫不下去。北宋因金兵南下而滅,不是因為山東幾個草寇,就改朝換代了。如果《水滸》沒按照歷史寫,而是虛構了一個朝代。梁山好漢都成了開國勛貴,來個大圓滿的結局,看著雖然爽快,卻成不了名著。肯定早就當成禁書,被歷朝歷代禁絕了。」
朱爸聽完,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好~好個作者想投降!水滸通篇,最妙就在『投降』,你能跳出書外,看到這一層,說在看完了,倒也不算吹牛。」
杜飛暗暗鬆一口氣:「您過譽了,小子不敢當。」
朱爸撇撇嘴道:「在我跟前,不用假謙虛,年輕人狂一點沒什麼。」
杜飛有點不好接茬。
一旁的朱婷終於忍不住叫了聲:「爸~~~」
朱爸瞅了閨女一眼,心裡感嘆女大不中留,笑著站起身道:「算啦,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們這些老傢伙就不摻和了。還有點工作,就不陪你了。」
杜飛忙站起身,看著朱爸進了書房。
原本他以為後邊還得過五關斬六將,沒想到就這麼虎頭蛇尾結束了。
朱婷也覺著有些突然。
倒是朱媽,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明白朱爸的心思。
拉著杜飛,又說了半天。
尤其說到杜飛父母雙亡,現在就一個三舅算是夠得著的親戚。
朱媽還抹了眼淚,一勁兒說杜飛是苦孩子,讓他平時多來,想吃什麼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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