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阿陽,前面扛著袋子走路的好像是你三伯啊!」
後座椅上,母親頭向前伸,目光透過前風擋玻璃看到一個熟人,頓時驚呼。
沐陽也看到了,前方三十米,一位中年男人背著一個化肥袋,袋子鼓鼓的,看來裝了不少年貨,看著東西挺重的,步履不快,時不時地抬一下滑落的袋子。
母親說的三伯,就是父親的黨兄,平時和家裡關係挺不錯的。
這裡離家還有一里多遠,走路回去多累。
沐陽降下車窗,車子開到他旁邊時,母親就喊了一聲:「三伯!」
母親的稱呼是根據孩子的稱呼來喊的,是當地的習俗,喊三哥也行,就是顯得太親切,母親喊不習慣。
三伯回頭看了眼,才注意到車上的沐小靈和她母親,略驚訝了下,竟然坐車回來,這是誰家的車呀?
沐陽停好車,打開車門,走到三伯面前,哈哈笑:「三伯,一起坐車回去吧。」
三伯看到熟悉的面孔,笑得很開心,臉上爬滿的斑駁皺紋如旁邊甘蔗地的一道道溝壑,很驚訝:「你小子回來了呀,還開著車,怎么半年不見,變化這麼大呢!」
嘖嘖,都開車了!
牛呀。
震驚的同時,把背著的袋子放在地上,聳一聳酸疼的肩膀。
「車是朋友的,借開回來過年的,上車一起回去吧。」沐陽回道,回家路上,他就交代母親和妹妹,不要說車是他的。
平時家裡窮,突然間富起來,還買了車子,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他的車不便宜,遭人眼紅,遭賊惦記,這是給家裡找麻煩。
三伯跟他家關係好,當然不會惦記他的錢,但真他怕他一喝酒喝多了就向外人漏嘴,村民喜歡八卦,保證過不了幾天,全村就知道。
等過半年一年,有人脈底蘊了,再曝光自己底細也沒什麼了,自己總有回來投資老家的一天。
「那你這朋友和你關係夠好哦,連車都借!」
三伯看了眼地上有些髒的袋子,再看看自己衣服沾了不少灰,擺手道:「我東西髒,還怕弄髒你車,反正路不遠了,我自己走路回去就行。」
「髒啥,車就是用來坐的,髒了洗了就行,上車吧。」沐陽打開後車門,搬過沉重的袋子放在後車廂。
三伯無奈,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特別是屁股處的衣服,剛才背袋子髒了些,「噗噗噗」用力拍著。
沒等他拍完,沐陽扶他上車,念叨「別在意這些,上車吧」,關好車門,繼續開車回家。
一會後,車子就到三伯家門口了。
三伯下車後,搬下自己的袋子,大聲贊道:「這車真豪華,坐著真舒服,就是弄髒車了,阿陽,小靈,一會到我家來吃飯,我殺雞。」
沐陽擺擺手,給他遞上一支煙:「哎喲,三伯,你就別折騰你家的雞了,改天吧,有空再說。」
「那好,那好!」三伯笑呵呵接過煙,夾在耳朵。
沐陽調轉車頭,駛向自家。
全村有陳、梁、沐三個大姓,近三千人口,是個大村。
他們大隊各家安扎在一片低矮丘陵上,高低落差不足三十米。
他家就在最高處,坐在家門口一眼望去,大部分村貌一覽無餘。
接下來到家門口的路就是黃泥路了,平時有牛車通過,路挺寬,但坑窪更多更深了,幸好沒下雨,車子又是越野車,換作轎車還真開不到家門口。
沐陽換把自動檔換到手動1檔,油門一轟,什麼坑窪路都不是阻礙,輕輕鬆鬆開上黃泥坡,直接開到家門口。
兩層共六間房的樓房,占地面積80平方,帶個幾十平方的小院。樓房外部還露出紅磚頭,房間內也僅是刮灰未刮膩子,水泥地。
這就是沐陽的家!
很簡陋,家裡最值錢的家當,可能就是那台小彩電了。
「哥,你這車真牛,家裡的一頭牛拉個牛車都拉不上來,還需要爸後面推,霍霍。」沐小靈剛才還以為要下車走泥路到家呢。
妹妹的歡笑聲、車子的發動機聲,正在家裡清洗電瓶車輪胎泥垢的父親沐林聽到不一樣的聲音,帶著好奇走出大門,看到老婆和孩子。
「咦,你們回來了,我也剛到家,買了些蓮藕剛放下,想著要不要出去接你們母女呢。」
四十幾歲的中年黝黑男人笑眯眯,看到兒子身後的車,好奇問道,「阿陽,你開車回來的?這車誰的?你什麼時候會開車了?」
一連三問,妹妹興奮地幫過來解答:「爸,咱家有車了,哥買的,驚喜吧?
哥牛不牛?」
「你妹說的是真的?」沐林繞了一周車子打量著,他是不懂車,連車標都看不懂,但感覺這車很高檔,雖然看起來像個大鐵塊。
「嗯,是的,說來話長了。」沐陽回道。
父親如今身體健朗,不像十幾年後,肚腩明顯,走上坡都有些吃力。
沐林看到兒子打開車門,一邊聽他解釋,也一起搬年貨。
一件一件年貨搬到家裡中廳,特別是兩箱茅台酒,還有好幾箱果糖和臘腸。
父親震驚:「茅台呀,怎麼買那麼貴的酒?其它的,禮盒也太多了吧!」
沐陽回道:「這禮盒本來是發給工人的,公司買多了,就拿回來吧,用來送禮剛好,自己吃也行。
茅台酒是客戶送的,放家裡吧,想喝就喝,但別送人,我還真有些捨不得。」
「車我是不懂,茅台酒還是懂的,我得藏起來,嘴饞了就喝點,這東西可是越放越值錢,哈哈。」沐林把兩箱酒搬到旁邊一間房子,同時叮囑母女別亂拿出來,說要一千塊錢一瓶呢,沒錢時還可以拿來賣。
他平時都是喝幾塊錢一斤的低度米酒,高度白酒喝不起,今年過年可好好過了。
搬完東西後,母親要去殺雞,妹妹幫熱開水。
父親出門瞧瞧自家車,笑眯眯讚嘆:「終於有車了,我還想著,今天買了電瓶車回來,開著挺舒服的,能跟你們炫耀一下那車多好。
哎!
兒子,我看車身沾了不少泥,我拉水管出來沖洗一下吧。」
沐陽回道:「爸,天有些冷,不用洗也沒事,不是很髒。」
家裡氣溫七八度,但對南方來說,已經算很冷了。
沒暖氣,空氣潮濕,氣溫不低,但風挺大,是真冷。
「誒,可以洗就行,我先衝下泥,再拿手巾來擦,你忙你的吧。」
「那隨你吧。」沐陽不再阻攔,也許對父親來說,洗車也是一種享福。
他搬自己行李到二樓臥室,自己一間房子。
推開門,屋裡就一張簡陋的小木床,一張舊書桌,其它家具真沒了,到城裡隨便租間房裝修都比他臥室好。
但感覺不一樣,這才是家!
心靈的棲息之地,很溫暖。
把行李箱整理下,筆計本電腦放在桌上。
他這三天開車沒空刷經驗,平時公司事情也多,看得不多,回到家裡,還是要靜下心來刷下經驗。
電腦裝有資料,也有無線網卡,不用擔憂學習資料問題。
打開手機,才發現雪露給他發了幾條信息,說父母已經同意他倆交往了,讓他約個時間串門。
沐陽看到這個消息非常喜悅,回了句,已經回到家,說大年初三正式上門。
家裡已經過了農忙,家裡的事不用他幫忙。等過了年,讓父母把老房子簡單裝修一下就好。
等不缺錢了,再蓋一棟鄉村別墅,或者一座城堡都行。
以後回來的次數不會太多,他還想把家人接到江南省生活,也不知道父母是否願意,人生地不熟。
若父母在城裡住不習慣了,就回老家呆一段時間,如此比較好。
家裡農活肯定不讓父母做了,就種些菜自給自足就行。
沐陽計劃好家裡的事,等晚上再跟家人說,打開電腦,開始刷經驗。
到晚上六點時,沐陽走出臥室,站在二樓陽台。
目光所至,各戶村屋無規律分散安置,全村大多是一二層的磚樓房,極少有三層樓,外牆貼瓷磚的不多,甚至還有幾戶瓦房,黃泥路,豬欄流出來的污水亂流。
沐陽不知道其它省份的村落如何,但相對於江南省的農村來說,真是很窮很窮。
十年後,村里變化也不大,也就是樓房高了些,外牆裝修多了些,黃泥路變成水泥路,私家車多了,豬舍少了,垃圾集中管理。
將來能力大了,一定要改變這一現狀,家鄉肯定會發生驚人的變化。
家不遠處有一顆榕樹,才長十幾年,枝葉茂盛,盤根錯節,樹冠覆蓋方圓十幾米,像一座的綠色巨傘,可聽見幾隻鳥在枝葉中嬉鬧鳴叫。
樹下,則是一座廟。
村屋外,則是縱橫交錯的稻田和甘蔗地,數個不大的池塘布落其中。
目光盡頭是群山,在夕陽的照射下,群山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也許如今的村落看上去比較落後,但沐陽感覺挺美的。
也許,夕陽下的美不在於景色,而在於看夕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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