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鄭家的軍械坊就在前面不遠。」一行人輕騎而行,自白馬向西奔馳一日後,已經進入管州境內。這裡原本稱鄭州,前年天子下令改鄭州為管州,是洛陽東面的門戶。滎陽就在其轄下,五姓七高門的鄭氏正是滎陽最大的豪門。
「小妹,你還是先到前面休息。」凌雲轉頭對非要跟著一起來的高明月無奈道,自那天親眼見識到了高明月一陣箭殺七人後,凌雲對這小姨子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不過雖然知道她很厲害,可這次是要前去襲擊鄭氏的軍械工坊,也還是很危險的,他不希望這小姨子出什麼事。更何況,高明月不但自己跟著來了,還帶了好幾個女伴過來,讓他和其它人都頭痛不已。單雄信的妹妹單盈盈,翟讓的妹妹翟徽音,黃君漢的妹妹黃靜貞,再加上青蓮和木蘭,六個少女死活要跟著來。單盈盈、翟徽音、黃靜貞三個女人原本就是閨中好友,所謂虎父無犬女,虎兄自然也沒有犬妹,單雄信、翟讓、黃君漢這三人的妹妹,也都是和高明月一樣好舞刀弄棒的主,而且功夫都還不差。現在碰上膽更大的高明月,那真跟找到組織一樣,越發沒法沒天了。
「姐夫,你不用為我們擔心,這點小事沒什麼大不了的。」高明月回答,她的一頭長髮挽起掩在一頂暗青色的兜鍪之下,姣好的身材藏於細鱗甲下,腰間挎劍,手中提槍,那裝束威風凜凜,確有幾份大將風采。雖然跑了一日夜將近三百里路,可她竟然跟沒事人一樣。其它五個少女和高明月差不多,三百里長途奔馳下來,竟然面色不改。原本凌雲還以為,這樣的長途奔馳,只怕這幾個小姑娘到時走到半路就堅持不下去了,自然會老實的返回。誰能想到,她們年青是年青,可一點也不嬌貴,三百里的急速奔行,連他都感覺有些快顛散架了,這幾個姑娘卻沒表現出半點苦累來。
竇建德在一邊道:「三郎,既然她們非要去,那就隨他們好了,呆會我們多看顧一樣就好。反正,不過是去突襲鄭家的一個工坊罷了。」
單雄信揮動著手上的長槊,「狗日的鄭家,真以為攀上了太子,就可以目無一切了,這一次,我們就讓他們好好知道,就算太子也不能時時罩住他們。」
三百里奔襲,僅僅是對付鄭家的一個地下軍械坊,凌雲他們這邊的陣容卻十分豪華。
二賢莊結義的十三兄弟都來了,另外每人還又帶了幾名幫手,再加上六個女郎,他們一共來了五十騎。裝備豪華,人人雙騎,個個武藝高超,不說對付一個小小工坊,就算真的殺奔鄭家大宅,估計也不是問題。
鄭家的軍械作坊並不在滎陽城內,私造軍械那是謀反的死罪,就算鄭氏也不敢過於明目張胆,哪怕有太子在背後做靠山。他們的作坊建在滎陽城外的一處山谷里,那裡是和鄭氏明面上毫無關係的一個小地主的偏僻家莊,平時根本不會有人到那裡去。
不過單雄信徐蓋他們卻是早就把這個地方摸的一清二楚,在什麼地方,有多少工匠,多少守衛,出入路徑,都一一清楚。鄭氏的這個工坊規模很大,足有上千號的工匠與學徒,守衛都有一百多人。這個工坊日夜打造軍械,產量極大。當然,鄭家自己是不敢弄出這麼大的軍械作坊的,這一切都是鄭氏出面,實際上是為太子辦事。所出的軍械都是由太子的人運走,不過若僅是這樣,單雄信他們倒也不會跟鄭家過不去,視這個作坊為眼中釘了。他們恨鄭家最大的原因還是妨礙了他們的利益。作坊雖然實際上是為太子秘密打造軍械,不過鄭家的人很貪,他們雁過拔毛。每月為太子完成指定的數額訂單之後,還在繼續打造軍械,多造出來的這批,鄭家自己銷售。這樣一來,就大大的影響了單徐幾家的生意。
「動手吧!」凌雲揮手。
他對於單徐幾家軍械生意的爭奪沒什麼興趣,他真正在意的是太子對他的追殺。如今他弄明白了追殺自己的人,哪怕對方是太子,他也不會就此忍氣吞聲。刀架到自己脖子上,退無可退,那就反擊。他要摧毀鄭家的工坊,目的是要告訴太子,他凌雲不是任人宰割的對象。想要對付他,就得做好被反擊,做好要付出沉重代價的準備。
世界一片灰暗,濃煙陣陣升起,這個隱藏於山谷之中的小家莊一片狼籍。
突襲的很順利,他們選擇的時機很好,黎明前的黑夜裡,莊中的工匠和學徒們都睡了,只有少數的守衛在打著磕睡值守。凌雲他們五十騎就如同是一陣風一般的席捲而過,守衛的護衛都沒來的及發出信號,就已經紛紛中箭倒地,王伯當和他的兩個手下展露了他們神射手的名頭,他們不愧是造弓的行家,黑暗裡近百步的距離,居然箭無虛發,每箭必中。特別是隱藏於莊前大樹上的幾個瞭望哨,藏的十分隱秘,可依然沒逃過他們的白羽箭。
他們策馬衝進了莊園,沒有呼喊也沒有舉火。在一片死寂中只能聽到夜梟鳴叫聲,馬蹄的得得聲,還有他們身上鎧甲的碰撞聲。幾隻夜梟受驚的撲騰飛起,展開他們的翅膀呼拉拉的逃離莊園,警惕的盯著身下突然出現的人、馬,還有一隻灰風的小狼。
半個時辰之後,一切都已經落下帷幕。
莊中火光點點,一百餘守衛大都已經成了他們的劍下之鬼。那些工匠和學徒們,也都被驅趕到了莊中平地上。在他們的旁邊,是一箱箱已經打包好的軍械,長弓、羽箭、弩機,長矛、鐵甲,種類齊全,且數量不少。這是能夠全副武裝三百人的整套軍械,剛打包好準備要運給太子,卻已經來不及了。
突襲十分的成功,他們這邊沒有一個死亡的,只有幾個受了點輕傷。六個少女戰鬥時受到重點照顧,因此反而一個都沒事。
高明月騎行在凌雲的身旁,在她兩邊是單盈盈黃靜貞等幾個女孩。「這些守衛如何處理?」一百多守衛大多死於第一輪突襲,但也有不少睡眠中來不及反抗就成了俘虜的。
今晚的戰鬥中,高明月的表現一如繼往的出色,而其它五個女孩,一樣的讓凌雲讚嘆驚訝,她們雖是女子,可並不比高明月差。他應當早就想到這點的,能一日夜長途奔跑三百里的姑娘,又豈會弱。突襲的時候,這幾個姑娘可沒一個手軟的,槍挑劍刺箭射,真正是迅猛無比,如同一隻只獵食的豹子一般,讓人讚嘆之際不免有些心悸。
「若交給你處置,你想怎麼處置?」凌雲問。
「全都殺了,一個不留。」高明月的狠辣讓凌雲有些驚訝。
「既然做了,就得做的周合,不能留下首尾,要斬草除根。不然,你想等鄭家和太子發現是我們幹的,然後再來找我們麻煩麼?」
也許高明月如此狠辣,正是這些年的經歷有關。
凌雲策馬來到剩下的守衛面前,跪在地上的一個壯漢惡狠狠的瞪著他:「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和誰作對!」
凌雲笑笑,「哦,我在和誰作對?這不是滎陽鄭氏的軍械工坊麼?」
壯漢有些得意的道:「鄭家不過是表面上的主人而已,實際上,他不過是替人辦事的而已,工坊真正的主人,你們絕對得罪不起。」
「可我已經襲擊了工坊,你現在還是我的俘虜!」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誰作對!」漢子惡聲惡氣的吼道。
「你如果想說的是楊勇,那你其實不必要這樣裝模作樣。」凌雲漫不經心的道。
壯漢一下子愣在了那裡,楊勇可是太子,那是一國儲君,將來大隋的天子。這個賊人怎麼卻如此漫不經心的直道太子名諱?
「你...你...」壯漢突然恐懼了起來,對方突襲工坊,還直呼太子名諱,這讓他先前感覺王牌在手的感覺全亂,他現在心中充滿恐懼。對方不是什麼盜匪馬賊,沒有哪個馬賊能如此精銳,五十騎轉眼間就把一個百多人守衛的工坊給破了,還是零傷亡。也沒有哪個馬賊盜匪敢直呼太子名諱,根本毫不把太子放在眼中。若是一般的賊人,聽到太子的名諱早方寸大亂了。他突然有些明白過來,這些人是有備而來,他們早就知道這裡是太子的秘密軍械坊。
「你們是朝廷的人?」壯漢問,在他想來,也只有朝廷的人,甚至是天子派來的人,才敢如此。
凌雲笑了笑,「嗯,你這個問題問的好,這樣告訴你吧,我身上確實有一個從七品的兵曹參軍官職在身,哦,這邊這四位是大都督之職,這位是法曹,這位是典獄,說來,我們還真是朝廷的人呢。」
壯漢面如死灰,對一般人來說,太子確實已經是如天一般高的存在。可太子不是天,甚至不是天子,太子上面還有天子。私造軍械是死罪,哪怕是太子也不擔不起的罪名。他心中的想的,全是事情敗露,天子派人來查處。
「不過,並不是朝廷讓我們來的。」
頓了頓,凌雲又說了一句話出來,讓本來處於絕望之中的壯漢又生出點希望來。
「你們竟敢...」
高明月在一旁輕蔑的笑了,「你現在都還沒聽明白麼,我們就是故意來找太子麻煩的。」
「下輩子,不要再跟錯了人!」凌雲說完,揮劍斬下了壯漢的人頭。那壯漢到死,也沒有明白這夥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竟然敢找太子麻煩。
單雄信等人也握著刀上前,砍瓜切菜般的把剩下的守衛全給砍了。沒有仁慈,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高明月說的很對,留下這些人,就會泄露他們的身份,引來太子的追殺。
「這些人怎麼辦?」
單雄信指著那上千的上匠和學徒們道。
這些人剛才已經審問過了,他們多是被抓抓來的,天下各處的都有。工匠師傅大約有百來人,但更多的是學徒,都是些十二三歲到二十歲左右的少年。
「他們也是無辜的,放了他們吧。」木蘭有些不忍的道。
凌雲沉吟,望了眼徐蓋。果然,徐蓋道:「放了他們也不妥,會泄露我們的行蹤,不過殺了他們也不妥,我看不如先把他們交給我們安置,定會妥善解決的。」這可是一大群的工匠和學徒,這樣的專業人才正是他們的工坊所欠缺的,來之前,徐蓋等人肯定就已經考慮好了如何接收這批人了。
凌雲沒有拒絕,因為這算是一個不錯的方案。殺掉這上千工匠學徒,是不可能的。簡單放了,也對自己和大家的不負責。暫時把他們安排到單徐各家的工坊里,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先把他們安排到各家工坊里去,但是你們得問明各人家中地址,然後得派人去把他們的家眷接來,妥善安置。而且他們在工坊做事,得按勞計酬,給予他們應得的工錢。」
徐蓋只是略一沉吟,就點頭答應了下來。給工錢是應該的,雖然要去把他們的家眷接來,這付出會不少,可這樣一來也能讓這批工匠和學徒長期給他們工坊安心做事,也還是值得的。更何況,這還是凌雲提出來的條件,他沒理由反對。
司馬德戡這時卻突然出聲打斷,「其它工匠如何處置我不管,可這個剛剛傷了我的小黑種必須處死。」
剛才的襲擊中,進展很順利,不過司馬德戡卻是受傷的一個,他被一個工匠學徒給傷了。戰馬死了,他腿也被刺了一槊,還是傷在自己的槊下。說來讓人不敢相信,他一個大都督,居然被一個小學徒空手壓了槊,然後殺了他的馬,刺了他大腿一記,若非楊威及時相助,說不定他就陰溝裡翻船,死在一個無名小學徒的手裡了。
凌雲其實也對這個小學徒異常的驚訝,雖然司馬德戡平時擅長用槍,這次得了單雄信贈的槊後就騷包的帶來用了,可再怎麼不習慣用槊,也不可能被一個工匠學徒給空手奪了槊還傷到了他啊,看著被綁成個粽子一般的黑小子,他笑問,「小學徒,你叫什麼名字?」
小學徒如同一塊黑炭似的,不過卻並不瘦小,相反長的跟個小老虎似的強壯,雖然被綁著,可也依然不老實的不停扭動掙扎。聽見凌雲相問,他瞪著眼睛狠狠回道:「某是朔州尉遲恭,也不是什么小學徒,我早出了師,是鐵匠師傅...」
凌雲已經聽不進他後面說的什麼了,滿腦子只有尉遲恭三個字在不停的迴響!尉遲恭、打鐵的,朔州人,凌雲伸手抹額,擦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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