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舊時光 第八十八章:筆友的黃昏

    晚自習過後，已是夜裡九點多鐘，即使中段考試剛剛結束沒幾天，教室里仍然有不少學生選擇留下來，繼續埋頭溫書，或是小心翼翼地嬉皮打鬧。

    「副班長，你這次考了全年級第一，要不要請客啊？」張藝霞轉過身，笑意盎然地說。

    「請客？好啊，你們想吃什麼？」林陽爽快的說道。

    而此時，林陽心裡卻想對她說:「藝霞同學啊，你自己肚子餓，使喚人請客吃飯、占小便宜的花樣倒是挺多，那你做數學題目的時候，為什麼腦筋就死活不會轉彎呢？」

    想到這裡，林陽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

    「麗敏，你想吃啥？」張藝霞扭過頭問了問，坐在她身旁發愣的劉麗敏。

    只見，劉麗敏挨著張藝霞坐著，天花板上的燈光射到她的臉頰上，使她的兩頰皮膚看起來，更加白皙通透，她拿筆的手托著腮，明媚的眼眶裡，晶亮的眸子緩慢遊動著，羊脂玉般細膩的下巴微微上翹。

    「什麼吃啥？」劉麗敏回過神來，茫然地問道。

    張藝霞:「沒什麼啦，就是副班長想請我們吃夜宵，問我們吃什麼好。」

    「是嗎？嗯……那我要好好想想，有什麼好吃的。」劉麗敏邊說邊想，整個人立即進入了「吃貨」狀態。

    由於周圍環境所限，在安流中學附近，僅有一家專門賣學生夜宵的飯店，生意還很慘澹。

    所以，劉麗敏左思右想，腦海里倒是生出了許多對美食的幻想，卻礙於當地現實條件的稀缺匱乏，最終兩男兩女四個人，還是只能規規矩矩地去吃煮麵。

    一行四人，男的是林陽和李碩希，女的則是劉麗敏與張藝霞。

    這是深秋，夜晚的風拂過有那麼些蕭條的夜幕，似乎帶起一陣星光的漣漪，星星不多，就那麼幾顆零零散散的落在天空，發著微弱的星光，月兒早以不知去向，或許是被那濃厚的烏雲遮去了吧，從那一團又一團，一層又一層的雲里，發出幾乎不見的月光，似乎對這深秋的蕭條與淒涼不起任何溫暖，只有點點垂落在夜幕下的亮光......

    果不其然，在學校附近開的一家小飯店還未打烊，裡面棕紅的桌椅散發著陳腐味，所以，撲鼻就是歷史的氣息。

    四個人飢不擇食，闖了進去，店主三十多歲，比店裡的饅頭要白白胖胖多了，乃是「四書」里君子必備的「心寬體胖」型。有了君子的體型，不見得有君子的心。店主雖然博覽過眾多學生妹，但見了劉麗敏也不免飢餓得像在座四人。他對劉麗敏搓手問：「小妹，你要吃什麼？」

    其餘三人，像是不存在於店裡。

    「喂，老闆，你還要問我們呢！」張藝霞不服道。

    店主忙換個語氣：「你們也要來點什麼？」

    張藝霞氣得要走，林陽拉住她說算了，店主是不會對她起非禮之心的。

    經過漫漫地等待，瘦肉麵終於上來。

    四個人都有一碗麵，有所不同的是劉麗敏的麵條根根士氣飽滿，也是一副「君子」的樣子；相形之下，其餘三人的麵條都像歷盡了災難，面黃肌瘦。用政客的說法，劉麗敏的面是拿到國際上去樹立民族自信的；其他的面則是民族內部矛盾的體現。

    由於其貌不揚，一向受到諸多冷落的張藝霞心理開始不平衡，幾乎扔筷說：「不吃了！」

    於是，劉麗敏拼命抱歉，分她麵條。再比下去也令人窩火，劉麗敏面上的豬肉多得可以敵過其他三人總和，質量就更不用說了。放在一起，那三盤澆頭豬肉仿佛是朱麗葉出場時身邊的婢女，只為映托主人的出眾。

    劉麗敏只好再分豬肉，李碩希有幸分得一塊，感動地想，像劉麗敏這麼體貼好看的女孩子哪裡去找，不由多看幾眼，裝作不經意地問：「喂，麗敏，你覺得你理想的男朋友什麼樣子的?」問完心裡自誇語氣控制得很好，這問話的口吻好比宋玉的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介於低俗和暴露之間，適到好處。

    在李碩希看來，學習成績方面他可以通過有計劃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提，可女孩子卻不會等你，像劉麗敏這樣的女生，對於他或者林陽來說，屬於「過了這個村，便沒有這間店」的女生類型，天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讓哪個挨千刀的混蛋給泡走。

    因此，李碩希學會讓自己變得更加主動活潑，不再刻意裝高冷，而是走起了「親民」路線。

    劉麗敏壞笑著說：「我要他是比我高！」

    「為什麼？比你矮的不行嗎？」李碩希樂滋滋地說道。

    林陽貌似才一米六，而李碩希自己卻已經長到了一米六五，他終於可以在身高上贏過林陽了，而且林陽明顯比劉麗敏矮了一點。

    想到這裡，李碩希簡直欣喜若狂。

    「嗯，不行，因為我才一米六一，我不想他比我矮，……嗨嗨，我是不是很過分?」劉麗敏調皮地笑。

    「不會，男生本來就應該比女生高。」李碩希微笑著點點頭，很滿意劉麗敏的這個答案，他今天過得可謂是如沐春風。

    林陽在旁聽到這句話，他此時的感受並沒有失望，因為女孩子列的這些條條框框都只是一個模糊不確定的概念，當她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神馬都是浮雲。

    林陽剛想趁機和劉麗敏說話，張藝霞卻又纏住林陽說話，莫不是些數學題目或者學習方法；劉麗敏和李碩希兩個人談完後還相互對視著笑。林陽想插話卻插不進，心中忿忿，想你張藝霞既然都說完了，何須占用我林陽寶貴的青春——在人看來，占著茅坑不拉屎是可惡的，其實，最可恨的卻是拉完了屎還要占著茅坑。

    不過，讓李碩希鬱悶地是，劉麗敏的同桌——張藝霞似乎很是討厭李碩希，想來必是由於在此之前說了些心高氣傲的話得罪了她，張藝霞才處處與他鬥嘴。

    有句俗話說得好，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你要追一個女人，單打獨鬥可不行，還需要和她身邊的朋友打好關係，否則有你好果子吃的。

    李碩希縮頭縮腦要問話，不論好壞，剛露個腦袋，那問題就被張藝霞照戩不誤。氣憤了，強硬地問：「麗敏，你有沒有過——那個?」

    這個問題雖含糊，但憑著它豐含的敏感內容，卻煉得銅牆鐵壁，林陽和張藝霞想砍都砍不斷。

    劉麗敏臉上不絕的紅暈，偷偷瞥了眼林陽，咬住嘴唇道：「當然沒有——真的沒有。」

    李碩希心裡寬慰許多。現在的男孩子都把柏拉圖給扭曲了，挑紅顏宛如吃東西，被人咬過的絕不能要。很榮幸地想去咬第一口。

    自從光榮榜發布後的幾天內，林陽就一躍成了學校的小名人，幾乎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女同學、女學姐在背後議論紛紛，甚至有不少女孩子，主動寫信給他，要和他成為「筆友」。

    在公元2000年前後，是校園「筆友」流行的黃昏階段，再過個一兩個年，筆友就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在後來，自打網際網路的普及，網際網路時代的到來，大家更多地在網上交流思想，從qq，到博客，到微博，到微信……

    人們溝通的方式，越來越便捷、簡短，卻也變得有些空虛、乏味，甚至還有陰謀、危險。

    在前世初中時候，林陽的世界裡還沒有網際網路，電腦對他而言，不過是城裡人的小屏幕和大磁盤，還有就是跟爺爺去農信社的時候，透過高高的櫃檯，扎著髮髻的漂亮姐姐眼前，那個dos版一閃一閃的藍底屏幕。

    身為初中生的林陽，也曾在學校偷偷摸摸交過幾個筆友，地址是安流中學的班級郵箱。

    他沒敢寫家裡，他甚至還給自己起了個筆名，沒寫真名，雖然遮遮掩掩的，但是寫信，還是認真的

    看過的書，經過的事，遇到的人

    ……

    女孩子們喜歡將信封特地用上有中學logo，信紙折成心形，或者鑽石型，可以貼貼上郵票，明明能夠親自拿給對方，卻偏偏花錢到郵局寄信，郵票是倒著貼，還是橫著貼，都是有講究的，因為會蘊含著不同的意思，我快樂，或是傷感，或是……

    呵呵，反正好多「講究」，已經隨著時間流逝忘記了。

    因為筆友都是同校學生，幾乎都是他認識或面熟的女生，所以每一兩個禮拜就會有回信了，也是因為都是中學生，有了大把多愁善感的閒時間。

    那時候，每當看到負責郵箱的班幹部拿著厚厚一疊東西進來，走到他桌前，目光里便有了期待，拆開來，細細閱讀，有時還和死黨分享。

    上歷史、地理課或者自習課，偷偷藏在課本下，筆尖沙沙地在信紙划過……

    那段單純美好的回憶

    林陽在被媽媽偶然發現信件的時候破滅了，林陽的媽媽張美蘭覺得交筆友浪費時間，會影響學習，那個放學的午後，林父和林母正襟危坐，旁敲側擊地跟他表達了這些

    ……

    林陽只記得，那天晚上他哭了

    第二天，他把所有的信偷偷拿出來都燒了，從此不再寫信。

    「你怎麼有那麼多信？」李碩希在旁羨慕嫉妒恨地說。

    林陽無奈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啊，這些信都是她們寫給我的，我連寫信給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