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99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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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林大伯堵在門口鬧事之後，林爸爸完全沒有忍氣吞聲，直接拿錢請了社會上的幾個人，牽著林家威武的大黑和小黃，也堵在林大伯家門口一整天，嚇得大伯一家都不敢出門，林大伯一直知道他家老三林恩海不是好欺負的，但還是第一次直接體會到。

    於是這次過來，林大伯就換了個戰略，他現在請不動林奶奶了，就和大伯娘帶著原本跟著林曦大堂哥在外打工，現在因為懷孕而回到青山鎮的大嫂一起，三個人拿背篼背著些副食、水果、牛肉的，提一隻老母雞，挑了個周日，林曦也在家的日子，大清早就送禮似的上門了。

    林曦和林爸林媽正吃早飯呢，林爸爸被派去開門，一打開門看到是林大伯，林爸爸就是一皺眉。

    但林大伯笑容滿面的，「老三，你今天在家啊？」

    大伯娘一到門口就叫林曦，嗓門大得隔壁鄰舍都聽得到：「林曦啊，大伯娘知道你要中考了，特意抓了只老母雞，還帶了好些好吃的，專門給我侄女補補身子的。」

    大嫂則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大概知道自己是來打秋風的，臉上笑容含著一股的窘迫，好像你要不讓她進門，她就得無地自容得哭起來了一樣的。聲如蚊吶地叫人：「三叔。」

    畢竟是骨肉相連的兄弟，林爸爸就請三人進門了，一家三口在家吃得簡單，就一個素三鮮、一個青椒豆腐乾炒肉，林媽媽還趕緊去廚房，又整了一菜一湯出來。大伯一家這次也表現得正常了些，沒再一照面就扯那些錢的事兒，像那麼回事兒地誇了林曦作文比賽得獎，問了幾句林曦的學習情況，笑說林曦中考肯定會又考個第一。

    林大伯還前所未有地大方了一次，掏出20塊錢硬給了林曦，「你大哥二哥都不是讀書的料，林曦你現在是給我們老林家爭臉了，這是大伯特意獎勵你的。」

    不過林曦明白，想讓大伯這樣吝嗇到家的人主動從兜里掏錢出來，那必然是因為他覺得會有遠超於此的回報，而這個回報，就是中了大獎的、現在發達了的林爸爸，理應扶助他這個親大哥的錢。

    林爸林媽不意外他們的上門，就是怕他們上門會影響林曦學習，所以林曦一放碗，林媽媽就吩咐她：「你不是吃完早飯就要練字的嗎？趕緊去吧。練完字就自己複習，要是累了就自己出去溜達溜達。」把林曦打發到樓上去了。

    但沒想到直到晚飯的時候，林曦聽到林媽媽叫吃飯就下去，林大伯三人依舊坐在他們家起居室里，大有點沒撈著什麼好處，他們就在這兒呆著不走了的意思。

    林大伯看電視、抽菸，大嫂慢悠悠地、好像不想發出任何聲音地剝著橘子吃，大伯娘則嗑著瓜子，嘴裡沒個停歇地在哭窮：「……去年才修了老大家的房子，現在老大媳婦就有了，這生孩子生得順都得花好些錢，別說要是出點什麼事兒了。我聽說街口賣涼粉那家的兒媳婦，生個兒子還不到四斤，生下來就得養在那保溫箱裡，花了大幾千才給救活下來。別說養個娃兒了，現在養娃兒可不是我們小時候兒那樣兒了，樣啥兒都得花錢。這老大這些事兒還沒著落呢，眼看老二又找了個，據說人才好得很，在外面一家大公司里站前台的，彩禮錢都不知道要幾多喔……」

    大伯就坐在旁邊吞雲吐霧，一副生活艱難，借煙消愁，不想多說的樣子。

    林曦卻是一激靈，這不對啊，前世她二哥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就說談上了，然後過年時帶回來看的，但前世的二嫂，據說只是個剛從鄉下到大城市打工的小丫頭，可沒聽說是大公司前台啊，按大伯娘愛面子的性格，要真這樣，肯定是弄得親戚朋友們都知道的。林曦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二嫂的時候，都覺得她有點不知世事的傻乎乎的，梳兩條大辮兒、臉頰紅彤彤的，就是長得可以，才被二哥看上了。

    難道這一世，二嫂不是前世那個人了？

    但是林曦不管怎麼想，這一世她自己的人生軌跡雖然已經改變了不少，但是她和在外打工的大哥二哥，都是過年那幾天才能見面，哪兒又影響到二哥去了？

    菜都上了，大家端著飯碗坐著吃飯了，大伯娘這廂還在念叨：「我和她大伯都是地里刨食兒的，最多就在菜市場賣個牛肉，又不像老三你這麼能幹，這日子哦，這是越來越難過了。」

    這次雖然表面上倒沒明著說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大伯他們就是想著林曦家的三百萬，隨便分他們個三五萬的邊角，他們也就滿足了，心想這要求可不過分吧？

    大伯一家是擺明了想要錢，小叔一家雖然礙著面子和事理，從來沒提這茬，但林曦知道，因為林小叔被調到l市實驗小學去了，小叔家準備去城裡買房子住，也在缺錢的關口。大家都是近親，沒有規定說林爸爸有錢了就得分給兄弟們，但寬裕些的親戚幫著家境窘迫些的，這在歷史悠久的華國，從來就是人們心中公認的傳統，也就是這樣，大伯一家才會這樣理直氣壯，想著要林曦家分錢花。

    倒是林媽媽那邊的親戚，因為之前住得遠些，除了和林姥姥，與其他人從來關係都不太親近，走動都少得很。又有林二舅那個只管自己發財的前例，在去年過年林爸爸送上豐厚年禮的情況下，還沒有好意思、有膽量找上門來的。

    不過林曦一家都很明白，現在林爸爸開了朝陽地產公司，即使沒公開承認過，大家也基本知道林家是中了三百萬的了。要是以後公司發展好了，林曦家變得更有錢了，而林大伯家還是種著田，林小叔還是就拿著教師的不多的工資，過著溫飽達到、小康未滿的生活，那不管是大家的其他親友，還是林爸爸的生意夥伴，絕對都會多少對此詬病的。

    林爸林媽跟林曦一起商量過，林大伯和林小叔家，肯定都還是要幫的，只不過幫的方式要注意，林小叔家倒可以悄悄多幫點，對林大伯家則絕對不能是直接給錢。

    這就要先晾著林大伯一家，把他們晾得覺得沒多大希望了，少了點那種林曦家天經地義就該給他們錢幫他們的念頭，知道得是林爸爸看親戚情面願意出手，再去幫。

    所以不管大伯娘怎麼念，林媽媽都是：「是啊是啊，日子現在真的不好過啦，不說林曦他爸工地的沙子水泥什麼的，就說我平時買菜做飯，那小蔥白菜的價，就又漲了。」這樣子跟著感嘆裝傻。

    眼看哭窮還不夠管用，於是大伯又在飯間不停追憶往事，感情牌一張張地打出來：「恩海啊，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你二哥他生病沒了，我們倆都哭得不行，你晚上都睡不著，我就抱著你，兄弟兩一塊兒哭睡過去。那時你身體也不好，偏偏還皮得很，我就怕你跟老二一樣忽然就沒了，白天是不管你瘋到哪兒去，我都是跟在你屁股後面跑，晚上也是守著你睡了才睡。那時候你多粘著我啊，在外面和院子裡娃子打架了，馬上就要叫我給你幫忙，走在路上累了，就直喊著哥哥背你。」

    說著深沉一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個當年的小不點，現在都是公司的老闆了，我這個大哥倒沒用，錢都找不到幾個，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

    &哥你別這麼說，你在弟弟心裡，一直還是小時候那樣，最能幹不過的了。」話說到這份上，林爸爸也多少有點動容，趕緊道。

    不過心裡卻是想，要是大哥你能把這能幹別老用在算計兄弟上，而用到正事上去，那何至於此啊。

    林曦只作聽不見，和挺不好意思又不得不來的大嫂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純當自己不存在，專心吃東西。

    直到挨到晚上快十點，林大伯不得不要準備告辭，才直接開口了：「老三，上次是大哥做得不對，我這當哥的幫不到你就算了，沒那資格叫你拿錢給我這個當哥的，大哥跟你賠個不是。但是你看我們家這樣子，是真的不好過，還得你來幫一把啊！」

    林爸爸也指明方向：「大哥，你想讓孩子日子過得好，還得他們自己有本事，要不你就算能幫他們把房子修好了，也不可能幫他們把娃兒也給帶大。這樣吧，在外面打工也不好掙錢，你問問你們家老大老二，想想能不能做什麼其他營生來掙錢，只要他們的主意對路，不是空談說白話的，我這個當三叔的，還是能幫他們一把的。」

    大伯大喜：「那好那好，我回去就打電話給他們倆說。」

    林爸爸趕緊強調：「別急，讓他倆都想好了！要是這一次我幫著都成不了，那以後我是決計不會再管了。我說話一向算話，大哥你是知道的。」

    這才把大伯一家打發走。

    林爸爸這樣說，很大程度因為林曦的意見：「雖然說長輩是非有點不尊重，但大伯的為人確實不怎麼樣，就算真的幫了大伯，大伯也不一定記得我們的好。就像爸你給大伯他們拿成本價的建材修房子，他是從不記著，反而我一次沒去大伯那兒買牛肉，過了兩個年了，大伯還能拿出來念。倒是大哥二哥，這點上比大伯強多了，不如就直接幫他倆，對大伯來說也是一樣幫了他們家，對我們就不同了，起碼不會幫人還不討好。」

    林曦敢這樣說，是前世林爸爸過世後十多年的歲月驗證過的，大哥二哥雖然不是在你落難時能盡全力來扶你一把那種人，不如林小叔實在，但都還是懂得記恩，待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