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洪州火車站邊居民區小巷子。
一家蒼蠅亂飛的米粉店大門兩側,四個壯漢分成兩組,或靠牆抱胸膛,或是嘴裡叼著煙,正在肆意嘲笑滿頭銀髮的男人。
何自安在左邊靠牆位置背朝大門坐著,餘光瞄著隔桌的銀髮男,心裡暗嘆不已。
九十年代,說好聽點是社會百業跟朝陽一樣蓬勃有生氣,說難聽就是沒有規則的混亂時期,強買強賣到處都是,去報案碰到和稀泥的有關部門,都算運氣好。
信息也沒有後世發達,能拍個視頻扔網絡上引發關注。
此刻身材瘦弱的銀髮男,還敢質問老闆是否是強盜,結局是什麼樣子的,他都能遇見了。
果不其然,胖老闆在幾個壯漢笑聲中,站在桌邊低頭俯視銀髮男,指著桌上發酸的米粉,道:「態度讓老子很不爽,這碗米粉收你二百塊。」
1990年,全社會人平均月收入也就二百塊,看銀髮男著裝肯定是沒有的。
銀髮男背後站著其中一個壯漢,把嘴裡的菸頭取出來,丟在米粉湯里,笑呵呵道:「不給打斷你的腿,然後還得把這碗粉湯喝完。」
銀髮男面無表情,伸手端起碗來,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直接朝著胖老闆潑,而且是朝著臉。
他媽的!
店裡面響起四五聲怒罵。
「給老子往死里打!」老闆甩著臉上湯粉怒喝。
二個壯漢握緊拳頭朝銀髮男子身上攻擊。
右側這頭,何自安轉頭跟監視自己的二人,道:「還不去幫忙。」
二人聞言冷笑著。
其中一個望著對面道:「弱雞而已,我們兄弟隨便一個人都能收拾了。」
話音剛落,只見對面銀髮男子坐在椅子上,伸出乾瘦黝黑的左手朝後,抓住擊打自己腦袋的拳頭手腕,也沒見怎麼用力,拳頭的主人就『飛』起,狠狠砸在桌面上。
同時間,銀髮男右手五指併攏,朝著另外一名壯漢腿內側擊打。
啊~
兩個壯漢嘴裡都發出慘叫。
「是硬渣子,別看著了。」胖老闆喝令手下,自己也出拳頭攻擊。
銀髮男從椅子上站起來,左手抓住胖老闆襲來的拳頭,右手還是並指,而後擊打胖老闆喉結上。
咔嚓~
胖老闆喉嚨軟骨斷裂,聲音都喊不出來。
監視何自安的兩人也發出攻擊,結果還是被銀髮男輕鬆拿下。
「老家的白鶴拳,還是殺傷力最高的原始版本。」何自安眯著眼小聲嘀咕。
白鶴拳起源於閔海永縣,是明清時期對抗清兵的武人開發出來的,跟武藝就沒關係,乃純粹的殺人技巧。
此刻要不是銀髮男收了力,胖老闆就不是頸脖軟骨斷裂,而是腦袋和身體分離了。
「一個禮拜前,有個身高一米六八,皮膚黝黑雙眼皮,背著背包四十歲出頭,操著一口閔海口音普通話的男人,剛下火車站就被搶走五百塊,也是你們幹的吧。」銀髮男蹲在胖老闆身邊喝問。
胖老闆躺地上,手捂著脖子,嘴裡發不出聲來,只能使勁眨著眼皮。
「老鄉,問其他人也一樣。」何自安用閔海人特色口音提醒。
銀髮男看了他一眼,隨後抓起砸碎桌子的壯漢衣領,道:「一個禮拜前」
「是,是的。」壯漢驚恐道。
「他現在人在哪兒了?」
「我老大」壯漢怕挨打,趕忙報一串地址。
銀髮男皺眉,輕鬆擰著壯漢站起來,道:「你帶路!」
壯漢怕銀髮男打自己,也怕自己幕後老大出手,瞬間兩眼一閉暈死過去。
地上包括胖老闆,也立馬閉上眼睛。
銀髮男見狀,手掐著壯漢脖子,眼神冷厲道:「我不介意殺人!」
嗚嗚~
壯漢哭著求饒。
銀髮男不為所動。
「老鄉,洪州我還算熟悉,那地方我也知道哪兒,我帶你去吧。」這頭何自安站起來。
銀髮男轉頭道:「老鄉是能亂叫的嗎?」
「雖然我是沿海三邑之一洛豐縣人,但說起來總歸咱們從宋朝開始就屬於一個州郡的,說是老鄉不過分吧。」
「說洛豐縣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我話太多了。」何自安假裝尷尬。
砰~
銀髮男把手裡的壯漢扔一邊,走到何自安面前伸手道:「童男,永縣白鶴鎮人。」
「何自安,洛豐縣人。」何自安和童男握手微笑道。
隨後二人離開米粉店走出巷子。
「歡迎下次再來。」
路邊招攬客人的胖大姐,看到他們後熱情招呼。
何自安笑呵呵道:「老闆是大姐的男人?」
「可不就是。」胖大姐不知何意,順嘴回了一句。
「老闆是個厲害的男人,您替我好好感謝他的照顧。」何自安說道。
胖大姐有些不放心跑進巷子。
童男斜眼望著何自安道:「你們沿海人心眼就多,說個話非得繞那麼多彎。」
「都一個大市的,咋還整地域歧視了。」何自安驚呼道。
「哼~舅舅在家裡幹得好好的,聽一個南晉縣的人建議來洪州搞陶瓷生意,結果一下火車就被搶光錢財,人還被綁架索要贖金。」童男冷笑道。
何自安示意童男跟上,邊走邊道:「新陶瓷還是舊陶瓷?」
「什麼新的舊的。」
「舊陶瓷就是古董,分陶和瓷,我們所在的洪州西北邊,就有一座千年名窯古鎮,新舊行業都在發展著,確實有搞頭。」何自安解釋道。
「我隔壁就是搞白瓷的德縣,我舅舅就是這個行業的,他就沒提到過這些。」
「那看來是搞新的。」何自安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之前的巷子,道:「那群人應該是在不清楚你舅舅身份前提下,按照正常流程搶劫的。」
「搶劫就是搶劫,還分什麼流程。」
「老鄉莫生氣。」何自安轉頭回來咧嘴微笑道:「若你舅舅不是搞舊貨的,那就比較好辦了。」
「怎麼說?」童男放緩情緒問道。
何自安邊走著,來回掃視街店鋪,道:「先吃飯吧,我從昨天上火車開始就沒吃飯,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你在火車上,明明又是燒雞又是泡麵的,一晚上嘴都沒停過。」
「緣分,竟然在同一節車廂。」何自安驚呼。
「我在洛豐二手市場開雜貨鋪的,這幾個月一直看到你來來去去的。」童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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