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滄海醒覺之時,一大蓬熾烈的火星瞬間吞噬了他的頭臉,也不知青袍書生做了什麼手腳,想來自與那柄怪錐脫不了干係。
木滄海頓時閉目慘嚎,身子不住扭動。
青袍書生想藉機攀上岩台,木滄海暴怒之下,拼命往崖下猛一揮臂,青袍書生的背脊重重撞上岩壁,口噴鮮血、單手鬆脫,身子宛若失控的紙鳶般向下滑落,一路朝下,直鏟得壁上飛沙碎石噴濺而下,連木滄海也跟著滑出斷崖。
至此,支撐著三人重量的持刀少年再也承受不住,仰坐著被一路拖到了岩台邊,背上肩上的裂創在地面上拖出一條殷紅血線,還不及鬆手,已被驚人的下墜之勢扯落懸崖。
頃刻間,藤碎塵卷之間,三人接連墜落,無一倖免……
譚陰陽靜靜聆聽著,密室中的丁保、澹臺王圖二人亦然。
親口將這驚險一幕娓娓道來的木滄海,並不是什麼幽魂鬼怪,顯然當年墜崖並未要了他的命,那兩名年輕人也可能還活在世上。
譚陰陽十指交叉,墊在碩大骷髏頭套的下巴處,半晌,才收起了微微前傾的身子,喟然道:「老獄主固是本領絕高,險中求生,那兩個人卻也極是不易。」
這話他衝口而出,並未細想,說完才覺不妥,其中有許多能拿來大做文章之處,難免落人話柄。
木滄海卻只一笑,淡然道:「是不容易。沒能收拾這兩人的性命,十年來我時時扼腕,說不定……現而今要殺他們,已是大大不易。」
丁保心裡琢磨,十年的光陰彈指即過。那志向頗大的青袍書生和持刀少年,最終都如願成為呼風喚雨的人物了麼?他們是不是活著起出了那個足以倒轉天地的大秘密,開創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時代?!
卻聽木滄海續道:「那片斷崖卻不比岩台。扎紮實實有二十來丈高,我一路翻滾而下。頭顱撞上一塊尖石,立時暈厥。待我甦醒,已然置身崖底,周圍亂石疊壘、雜草叢生,那兩名後生摔在一大片厚厚的草團上,身下血污汩溢,眼見是不能活了。我勉強挪動手指,只覺渾身筋骨劇痛。差點又暈死過去,知道是受了足以致命的重創,連忙運起了《修羅功》的十成功力,奮力催發,一刻之間,身上的外傷便已止血收口,生出新皮,摔裂的骨骼也逐漸開始癒合。」
丁保聽得駭然,禁不住道:「狐狸姐姐,這《修羅功》究竟是什麼武功?直是……直是比大羅金仙還要神奇!」
澹臺王圖不屑一笑:「什麼鬼大羅金仙!我之前聽我家中長輩提起過。《修羅功》那駭人聽聞的瞬強體魄和自愈能力不過是寅食卯糧的邪術,功法本身具有致命缺陷,說到了底。還不如那雙能明察秋毫的子夜魔眼來得神奇奧妙!」
譚陰陽似是也明白此節,出奇的沒有爭強鬥勝,只淡淡一笑:「老獄主神功,久聞其名!果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木滄海卻嘿的一聲,默然良久,才搖頭冷笑道:「我當年真是這樣以為。如今想來,只能說是井底之蛙,可悲可笑。」
「那時,我正運起《修羅功》療傷。忽見不遠處那兩名後生動了一動,那持刀少年發出一聲微弱呻吟。青袍書生卻挪了挪指頭,顫著手往地面岩縫間摸索。我福至心靈。伸手往衣內一摸,忽然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覺動了殺機,等不了傷勢癒合,以手代腳爬將過去,要將那青袍書生立斃於爪下。」
丁保好奇心大盛,連身負《修羅功》號稱最不怕身體髮膚之傷的木滄海都摔斷了腿,那兩個年輕人也真是命大,居然還有一口氣在。
不覺喃喃自語:「都已摔掉了大半條命,還要貪圖什麼物事?木滄海又何以動了殺機?」
忽聽一聲銀鈴輕笑,澹臺王圖一抹小巧細額上的盈潤汗珠,低道:「正是去了大半條命,那青袍書生才要拼死取得岩縫中的物事,木滄海也因此動念殺人。這樣,還猜不出是什麼?」
大殿中,譚陰陽思索片刻,撫著白骨扶手,沉吟道:「我見那青袍書生不是糊塗人,垂死之際仍欲得手的,必是救命之物。莫非……是老獄主的——」
木滄海揮手打斷了他,冷笑道:「就算得手,難道立時便能救命?說到了底,此人乃是天生的貪婪,死到臨頭,仍舊是貪。我爬到他身前,一把揪起他的頂髻,冷笑著對他說:你不容易啊,都到了這份上,還舍不下這些。」
那青袍書生摔得只剩一口氣了,滿頭滿臉都是血,呼吸都吐出血唾沫子來,勉強開口道:「我……死……你……什麼……都沒……」
木滄海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忽又冷笑起來:「命懸一線時,你看人、看事,還能不能如此犀利準確?我是在烏龜窩裡苦苦龜縮到了這第十個年頭,終於有勇氣重新踏足江湖了,才終於承認自己並不如他。我,當年卻輸給了一個決計不會超過三十歲的年輕人,而那時我一點兒也沒察覺。」
「為睹你那死鬼師父的壓箱寶,我千里追蹤,專程趕到出雲觀,所以決計不能空手而回……」
想起貓老大那魔神附體般的殺神之威,想起號令天下的可能,便再也下不了殺手。
「我剝去他喉管上的皮,掐著血膩膩的肌束肉筋,笑道:你若爽快招來,我便給你個痛快。修羅獄的苦刑號稱森羅大千,此地縱無刑具,也能試上百八十種,識相的話,你也少受點零碎苦頭。」
譚陰陽笑道:「據說這『簫聲咽』的苦刑十分難當,剝皮挑筋、掐肉束息,教人痛不欲生,偏又無損於聲帶,便是在用刑之際,當者仍能說話哀嚎。老獄主痛下殺著,想必是無有不招,盡得其秘了?」
「看來,你那死鬼師父當真是什麼都沒跟你說。」
木滄海冷哼了聲,繼續道:「那青袍書生硬氣得很,雖是慘叫不絕,卻足足支持了一刻有餘,一屁也沒吭。老子火了,隨手捏斷他一條助骨,正要來個『彈琵琶』時,忽聽一把蒼老的有些酸腐氣的聲音喊道:夠了,到此為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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