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雲舒這樣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要逼一個人露出真面目,僅僅限制吃住是遠遠不夠的,須得將其置於生死的境地。在生與死面前,沒有人能夠淡然處之,如此,也就能夠顯露出真實的本性。
所以,赫雲舒料定,鳳天九一定會安排人來刺殺她。
之後的幾日,赫雲舒一直過著沒吃沒喝的日子,但是她自得其樂,表面上做筍湯,挖野菜,倒也沒餓著自己。
至於睡的那張床,她雖然沒睡在上面,但被褥卻都趁著白天的時候曬過了,讓人看不出錯來。若不然被褥濕噠噠的,她睡了幾天卻沒得病,倒是平白惹人起疑了。
這樣的日子,一連過了四日。
這一晚,赫雲舒躺在睡袋裡,閉目養神,她知道,該來的差不多要來了。
果然,在這一晚亥時時分,袖子裡的鳴蟲傳來躁動不安的跡象。
這蟲子很敏感,是感知到了有人在靠近這裡。
赫雲舒心中瞭然,人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果然,沒過多久,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只有一個人,但是從輕微的腳步聲來看,此人武功高強。
很快,門上的插梢被人從外面用刀挑掉,隨之,門被人輕輕推開。
赫雲舒仿若受驚了一般叫道:「誰?」
回答她的,自然是凌空而來的刀刃。
那刀刃直奔她的心口而來,赫雲舒佯裝腳下一滑,那刀刃就偏離了她的心口,傷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知道,自己不能傷到要害,卻也不能不受傷。
一股強烈的刺痛傳來,讓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血順著傷口留下,讓她的整條手臂都濕噠噠的。
她捂著自己肩膀上的傷口,神色驚恐的看著那人,道:「你是什麼人?這裡是攝政王的府邸,你也敢在這裡行兇!」
那人並不說話,他手中的刀高高揚起,這一次他對準的,是赫雲舒的脖子。
赫雲舒看著那明亮的刀刃急速落下,眼神中滿是驚恐的神色,她克制著身體的本能,讓自己不要去躲。
同時,她自己心裡很清楚,鳳天九把她弄到大魏來,一定不會讓她這樣死掉。
她在賭。
刀刃似風雷一般劈面而來,裹挾著死亡的氣息,帶動了她額前散落的髮絲,涼意沁骨。
赫雲舒閉上眼睛,卻沒有去躲。
她有把握在最後一刻躲掉這一刀,但是她並未去躲。
此時此刻,她如賭徒一般,賭上了自己的全部性命。
噝——
是刀刃貼在了她脖子上的肌膚上,帶出了細密的疼和徹骨的涼意。
那是死亡將近的寒意。
這刀再往前進一步,她的性命也就交代了。
赫雲舒心神一凜,然而下一刻,那股涼意消失,緊接著是哐當的聲響。
那是刀落在地上的聲音。
繼而,是鳳天九的聲音近在咫尺:「雲舒,你不要緊吧?」
赫雲舒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鳳天九,整個人卻是傻掉了一般,睜大了眼睛,卻什麼都不說。
鳳天九心中微動,心道,莫不是被嚇傻了?
她伸出手,在赫雲舒眼前晃了晃。
赫雲舒這才緩過神來,哇呀一聲哭了出來,爾後,她克制著內心的反感,緊緊地抱住了鳳天九,口中含糊不清的喃喃道:「我以為我要死了,嗚嗚……」
此時此刻,她的表現,將一個驚嚇過度的女子體現得淋漓盡致。
危險來臨時,驚慌失措,眼下看到了自己的親人,後怕地失聲痛哭,這一場戲,完美!
赫雲舒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一個大大的贊,然而得意只是片刻,因為那肩膀上的傷實在是太疼了。
她這一哭,難免會激動,就不可避免地扯動了傷口。
於是,她借著這股子痛意,又順勢擠出了幾滴淚。
這時,鳳天九鬆開了赫雲舒。
此時,赫雲舒的臉上,已經掛上了不少的淚痕,再搭配著那還流著血的傷口,儼然就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女子。
對於這樣柔弱的女子,鳳天九向來是沒什麼欣賞的心思的,她皺皺眉,道:「好了,別哭了。再哭下去傷口又要裂開了,去床上躺著,我找大夫來給你包紮傷口。」
「嗯。」赫雲舒應了一聲,朝著自己的床上走去。
自然,此刻她的床上並沒有什麼溫暖舒適的睡袋,有的,只是潮濕的被褥。
摸到這被褥,鳳天九皺了皺眉:「你這裡的下人是怎麼伺候的?」
赫雲舒看了看鳳天九,道:「我這裡沒下人啊。」
「什麼!」鳳天九驚叫了一聲,好像是現在才知道這件事一樣。
赫雲舒又哎呦了一聲,鳳天九瞧了她一眼,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你先躺好,大夫馬上就來。」
很快,府里的管家帶著大夫趕了進來。
大夫是個女的,倒也方便,很快就為赫雲舒包紮好了傷口。她用的藥還算是精細,敷上之後很快就沒那麼疼了。
趁著這個時間,鳳天九也將這裡的一切打量了個清清楚楚,爾後,她皺著眉看向那管家,聲音和緩:「本王這幾日不在,你就是這樣對待本王的女兒的?」
雖是平和的聲音,管家卻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啟稟王爺,老奴實在是不知啊。老奴只知道這姑娘是阿四先生帶來的,阿四先生沒說什麼。沒得到王爺的明示,老奴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混賬東西,你倒是推脫的乾淨!現在還不趕緊去安排!」鳳天九加重了語氣,那管家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地出去了,臨到門口還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鳳天九看了看周圍,道:「這裡的日子,你也能過得慣?」
雖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透著無盡的試探。
在她看來,在大渝赫雲舒有燕凌寒護著,又有定國公府撐腰,必然是錦衣玉食,像這般沒人伺候又少吃少喝的日子,赫雲舒必然是過不慣的,可她偏偏過了這麼幾日,故而有此一問。
和鳳天九打了十幾天的交道,赫雲舒早已學會把她所說的每句話都當成陷阱,至於這句話里的陷阱,赫雲舒心裡一清二楚。
幾乎是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赫雲舒的心裡就有了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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