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雲舒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胖胖的身影走了進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燕皇身邊的大太監,劉福全。
赫雲舒心裡一頓,道:「陛下現在何處?」
劉福全身子微躬,道:「回王妃娘娘的話,陛下此刻在王府正廳。」
赫雲舒眸色一凜,爾後看向銘王,道:「今天是你成親的日子,你哥哥來祝賀你,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我哥哥?」
赫雲舒頭,道:「是。」
「那好吧,咱們去見他。」
赫雲舒推著輪椅,緩步去了正廳。
此刻,原本熱鬧非凡的正廳內,一片寂靜。眾人朝著身居主位的燕皇跪倒在地,高呼萬歲。
燕皇凌厲的眼神一一掃過在場的眾人,沉默著。
這時,赫雲舒推著銘王出現。她微微躬身,道:「臣婦赫氏雲舒,見過陛下。」
燕皇側目,似笑非笑地看著赫雲舒。
見狀,銘王伸手將赫雲舒護在身後,看著燕皇不樂意地道:「不許你這樣看著我家娘子。」
燕皇臉上的笑意未減,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銘王,手指落在他銀色的面具上,道:「皇弟,朕真想看看現在你這張面具下是一張怎樣的臉。」著,燕皇的手滑向那面具的邊緣。
銘王毫不客氣地推掉他的手,燕皇卻是變了臉色,怒聲道:「來人,拿掉銘王的面具。」
赫雲舒上前,微施一禮,道:「陛下,這樣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燕皇反問道。
赫雲舒不卑不亢,道:「眾人皆知銘王毀容身殘,即便他如今痴傻至此,卻還是日日戴著面具,臣婦私以為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張臉,還請陛下開恩。」
燕皇卻是一笑,道:「若是真傻,還會在乎什麼面目?」
他一直覺得他這弟弟並非痴傻,何不趁今日這機會好好查探查探?
這時,銘王突然伸出手,抓住燕皇的胳膊,道:「哥哥,你若是看了我的臉,還會喜歡我嗎?」
燕皇低頭,看著銘王,半真半假的道:「會的,你是朕的弟弟,即便天下人都因這容貌厭棄了你,朕也絕不會討厭你。」
聽罷,銘王看著燕皇,伸手拿掉了臉上的面具。
看到這張臉,燕皇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這是一張怎樣的臉啊。那肌膚扭曲著,早已失去了從前的豐潤平滑,如同被暴雨砸過的路面,坑坑窪窪的。白色的麵皮和紅色的肉如同被人攪拌過一般,胡亂地貼在臉上,帶著幾分可怖。這張臉若是在黑夜中出現,當真和惡鬼沒什麼區別。
燕皇上前,手指划過銘王駭人的面龐,心中百感交集。從前,他這皇弟容貌便生得極好,卻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無論是上朝還是在外出征,臉上總是戴著面具,這世間知道他真面目的人並沒有幾個。可如今他戴著這樣一副面具,為的不是遮擋自己的絕世容顏,而是掩藏這醜陋。起來,倒讓他有幾分心酸。
「哥哥。」
「凌寒,你受苦了。」看著那一雙與往日別無二致的清亮眼眸,燕皇喚起銘王的名諱,目光溫柔。
看到這一幕,赫雲舒微微詫異,燕皇將世人眼中清白不再的她賜婚給銘王,為的便是羞辱他。照理他對銘王有怨才對,為何他現在看著銘王的目光如此溫情,不帶有絲毫的怨懟。還是,燕皇根本就是在偽裝?
赫雲舒站在一旁,一時間有些猜不透燕皇的心思。
銘王抬頭,看著面色淒哀的燕皇,道:「哥哥,你看了我的臉,以後還會喜歡我嗎?」
「會的,會的。」燕皇頭,得無比鄭重。
瞬間,銘王便笑了。只是他那張臉陰森可怖,即便是笑著,仍是讓人不寒而慄。
燕皇伸手,拿過他手中的面具,輕輕地戴在了他的臉上。
爾後,他看向赫雲舒,道:「照顧好他。」
赫雲舒頭,再不多言。
燕皇復又看向跪了一地的臣子,道:「平身。」
眾人起身,肅穆而立。
燕皇哈哈一笑,道:「今日之事,本應由朕來操持,倒是多虧了定國公。」
聽他如此,赫雲舒心裡一頓,這是要興師問罪?
雲松毅倒是從容不迫,道:「陛下言重了,舒兒是老臣的外孫女,老臣來此,理所應當。」
燕皇環視周圍,爾後下令道:「傳朕的旨意,今日來銘王府賀喜者,賞珍珠十斛,錦緞十匹。」
「是,陛下。」
一時間,眾人心裡都有些疑惑,他們接受定國公的邀請,來銘王府賀喜,都做好了被陛下責罰的準備,卻沒想到沒有責罰,反倒是有獎賞。
燕皇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眾人心裡倒是有些摸不清了。可他們既然敢來,膽識便非常人可比,不管陛下心中是何打算,他們都不懼。
「哥哥,他們你把娘子嫁給我,是為了羞辱我。哥哥是不喜歡我了嗎?」
銘王突然脫口而出的話讓原本漸漸變得緩和的氣氛再次凝滯起來。
「誰的?」燕皇一拍桌子,怒聲道。
銘王嚇得縮了縮脖子:「我不記得了。」
見他如此,燕皇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爾後他看向眾人,朗聲道:「朕不管這謠言是從何而起,所謂謠言止於智者,今日便止於此。當日赫雲舒是為了阻止大蒙皇子的陰謀才謊稱自己已非完璧,為的便是找一個和朕單獨話的機會,居功至偉,當真是我大渝朝的奇女子。唯有此等不同凡俗的女子才配得上朕的皇弟,若不然,你們當真以為朕會把一個不清白的女子嫁給自己的兄弟,辱我皇家血脈,嗯?」
到最後,燕皇的語氣漸漸加重,隱隱可見怒氣。
眾人躬身行禮,道:「臣等明白。」
之後,燕皇一聲令下,命眾人繼續宴飲,且命人從宮中帶來了許多好酒,君臣共歡。
這一喝,便喝到了夜色將暮。
劉福全扶起略顯醉意的燕皇,道:「陛下,該回宮了。」r1
燕皇醉態朦朧,道:「好。」
劉福全便扶著他上了宮車,一坐上宮車,燕皇臉上的醉態頓時消失不見,換上了一臉的凝重。
見燕皇如此,劉福全頓時變了臉色,道:「陛下,可是有什麼不對?」
燕皇重重地捶了一下車壁,道:「朕倒是沒料到,朕這皇弟和定國公居然有這般的號召力,朝中多半的人居然都去為他祝賀,當真是好,好得很!」
這時,跟在燕皇身邊多年的劉福全才明白過來,方才陛下那些話不過是權宜之計。畢竟,今日來銘王府道賀的,多半是朝中重臣,若他當眾斥責,朝綱不穩,倒不如順水推舟,全了這些人的心思。至於為赫雲舒正名,多半是為了安撫定國公。而陛下以後會如何對待他們,那可就不好了。
劉福全試探道:「那陛下以為,銘王爺是真傻還是假傻?」
「一半一半吧,繼續命人盯緊銘王府,不得鬆懈。」
「是,陛下。」
爾後,燕皇看著宮車外漆黑的天幕,眸色陰沉。今日在眾人面前他無法興師問罪,不代表明日就沒有。身為帝王,想要整治一個人,本就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想到這裡,燕皇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此時的銘王府內,賓客已走了大半,到最後,也只剩下了雲家人而已。
雲松毅看著一身嫁衣的赫雲舒,道:「舒丫頭」可往下,他卻是什麼都不出了。身為她的外公,他想給她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到頭來,他所能給的,總是有限。如此觸景生情,想起那早逝的女兒,怎不讓他傷懷?
雲錦弦見狀,怕赫雲舒觸景生情,便拉過雲松毅,對赫雲舒道:「舒兒,你外公他喝多了,舅舅這便帶他回去,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是,舅舅。」赫雲舒應聲,和雲錦弦一道將雲松毅扶上了馬車。
馬車上,雲松毅神色凝重,道:「將陛下今日所言宣揚出去,為舒丫頭正名。」
「是,父親。」雲錦弦應道。
夜風微寒,送走了雲家人,赫雲舒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身走到正廳,推著銘王到了新房。
赫雲舒指了指那鋪著大紅喜被的床榻,道:「晚上,你就睡在這裡。」
銘王仰起頭,道:「那娘子呢?」
赫雲舒指了指一旁的軟榻,道:「我睡那兒。」
「不,我要和娘子一起睡。」
赫雲舒看著面具下那迸射著精光的明亮眼眸,皺了皺眉,心道,這銘王的眼神怎麼和蘇傲宸那麼像呢?
然而,當赫雲舒定了定神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的時候,銘王的眼神再次變得純良無害。
赫雲舒皺了皺眉,只當燭光閃爍,自己剛才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她扶著銘王在床榻上躺好,之後回到軟榻上,拉過錦被蓋在了身上。
屋內,紅燭燃燃,銘王燕凌寒看著在軟榻上沉沉睡去的女子,嘴角含笑。
和這裡的溫馨恬淡比起來,此刻三皇子府的新房裡,卻是一片淒風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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