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呀?」翠秀奇怪的道:「小姐,你總不會是去祈福啊還願啊什麼的吧,不管什麼事,也該等身體好點。」
「是呀。」翠楓也有些不滿意:「小姐,你這左一出右一出的,自從你昏過去醒來後,像是換了個人似得。弄的我們都有點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蘇沫笑了笑:「我說什麼你們做什麼就好,總之不會害你們,有什麼怎麼辦的。現在去把東西整理下,過一會兒咱們就出發,去安福寺,趕早不趕晚。」
兩個小丫頭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蘇沫一定要在這時候去安福寺,但是既然這麼吩咐了,也就自然照辦。好在蘇沫並不是那種難纏又計較的大小姐,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帶寫管用的東西,一架大馬車即可。
去稟告蘇晟的小廝一會兒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蘇晟最貼身的一個管家李楠。
李楠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從太爺爺到爺爺到父親再到他,在蘇家幹了好幾代了,雖然只是個管家,但是誰也不能將他當做下人看。蘇晟不在的時候,府中的事情,他說出來可比王惠這個女主人說出來要管用的多。
李楠來的時候,蘇沫已經起床換好了衣服,正弱不禁風的靠在榻上,等著要出門。蘇沫臉上,蒙了塊白紗,遮住了一臉的紅疹。
「二小姐。」李楠上來行了個禮:「小廝說,您要去安福寺?」
「是啊。」蘇沫虛弱的道:「李總管,我是要去安福寺一趟,父親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怎麼讓你跑一趟,這個時候,你一定很忙。」
「二小姐從來都是這麼體恤下人。」李楠一笑:「嘉恩候府那邊派人來了,所以老爺走不開,因此讓我來問問,二小姐如今抱恙在身,為什麼要去安福寺?會不會……太辛苦了。」
蘇沫笑了笑,不過雖然在笑,可這笑容卻無限苦澀:「李管家是父親最得力的親信,我也不瞞你,我去安福寺,有幾個目的,第一,是想避開府里熱鬧的這幾天,讓自己能夠靜下心來。李總管也知道這事情,我……哎,雖然我如今自然是祝福姐姐的,可是此情此景,叫我見了,心中更是難過。」
古往今來,婚姻對女子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嫁一個年輕有為的相公,這是所有閨閣中女兒的夢想。本來,僅僅只差一天,蘇沫就能實現這個夢想了。
可如今呢,哎,天不遂人意,未婚夫成親了,新娘不是我,怎麼不叫她觸景傷情,從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與其在府中看著蘇辛風光大嫁,受到無數祝福還要強顏歡笑,倒不如避一避,去情景些的地方,獨自療傷。
蘇沫長長嘆一口氣,只聽得李楠唏噓不已,心裡也軟了幾分,確實是如此啊。
「另外。」蘇沫道:「還有個原因,這原因我不想瞞著李管家,但是還請李管家不要告訴父親。」
李楠面色一正:「二小姐請說。」
蘇沫道:「李管家肯定想問,我為什麼要那麼急著出府。即便是想避開明日的訂婚,明日再走也來得及,不必今天那麼著急。」
「正是如此。」李楠道:「老爺也是這個意思,安福寺是個靜寂清幽之地,其實也適合養病。只是即便是二小姐想散心也罷養病也罷,也不用那麼著急,明日再去也來得及,老爺說,先拍小廝過去通傳一聲,將山下的別院收拾打理一番,二小姐再去。」
蘇家家大業大,在金盛王朝很多地方都有房子,安福寺在嵊州城郊三泉山下,那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空氣清新。因此蘇家在安福寺不遠的地方,也有個別院,供他們去拜佛進香的時候小住。
「我這麼趕自然是有原因的。」蘇沫道:「這事情旁人可能不能理解,但是李管家,是一定懂的。我不僅想避開明日的定親,還想避開夫人。」
「避開大夫人?」李楠一愣:「這是何故。」
蘇沫苦笑一下:「李管家知道姐姐的嫁妝單子吧,本來就不多,現在,更是又減了一部分。」
做為一個大管家,這個事情李楠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但聽蘇沫這麼說,還是有些疑惑道:「這事情我自然知道,府里給大小姐的嫁妝確實是不多,不過這都是夫人堅持的。而且,如今夫人從私房中拿了不少東西出來添上,如今,這嫁妝很是豐盈了。」
「李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蘇沫道:「想來不用我說,自然看的清清楚楚。為什麼大夫人一口咬定嫁去嘉恩候府,嫁妝絕不可多。又為什麼在出嫁的人換成了姐姐後,她寧可搬空了自己的私房,也要給她添上兩倍。」
「……」李楠一陣沉默,半響方道:「夫人的事情,屬下不好妄自評論。」
不好評論的意思,其實就是李楠回答,我明白了,我自然明白。
做蘇府這樣大宅子的管家,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那是要心智過人,八面玲瓏,善於察言觀色,還要能裝傻賣呆的。該看見的一隻螞蟻爬過也要看清楚,該看不見的,院子裡打翻了天也當做沒事。
當然蘇沫也不需要李墨發表什麼同仇敵愾的意見,這個管家她明白,不是站在王惠那邊的,但也不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至少,現在不是。他是蘇晟的親信,所以跟他打交道,要顯示出一切為了蘇晟著想的感覺,這才能打動他。
蘇沫道:「大夫人一下子拿出了這麼多年攢的體己,這換做誰心情都不會好。大小姐即將出嫁又畢竟是親身的,再是生氣她也不會如何。而歸根究底的,我怕這氣,她會出在我身上。這府里即將辦喜事,若是她來找我,我倒是不在意,可難免傳到了父親耳中,讓他平添煩惱。」
蘇沫一番話說的幾乎要讓李楠感動了:「二小姐一番話,真叫老我汗顏。老爺這幾日總在我面前夸二小姐重情重義,如今看來果真是如此,如此身體不適的時候,還總想著府里和睦,顧忌著老爺心情,卻寧願自己受委屈。」
李楠越想,越覺得蘇沫是真的不容易。未婚夫被搶了,自己得了重病,在這種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卻還一心一意想著府里,想著父親,這孝心這善心,那根蘇辛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啊。
蘇沫笑笑認可了李楠的感動,道:「這事情我不想叫父親知道,至少,這幾日別讓父親知道,姐姐出嫁,要他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受些委屈不算什麼,不值得一提。」
蘇沫越是如此,李楠心中便好感越盛,當下在心裡決定,即便這幾日,或者這事情替她瞞了,但是在蘇晟面前,一定要說出她的委屈和不易。這麼個好女兒,可千萬不能虧待了,冷了她的一片孝心。
蘇沫將一片孝女心演繹的淋漓盡致之後,在李楠的親自護送下,登上了蘇府的馬車,雖說是馬車,外面也看不出太多奢華,可這馬車裡面,卻是極盡的舒服,像一個小房間似的。吃的喝的,果子點心,一應俱全。坐著蘇沫和翠楓翠秀兩個小丫頭,也並不覺得擠。
兩個小丫頭出了府,在蘇沫面前也沒了那麼多顧忌,她們輕車從簡,一共只帶了一個車夫兩個小廝四個家丁,都在外面跟著。
作為深宅里的女兒家,翠秀和翠楓兩個丫頭也是不常出門的,最多是一大家子來燒香拜佛的時候她們也跟著,平日裡都在那狹小的院子中,至多跑跑花園,跑跑廚房,大不過那一片天。
如今出來了,又是在沒有其他主子的情況下,自然覺得心曠神怡,新鮮又自由。
這個季節,溫度剛剛好,陽光也剛剛好,翠楓將車簾挽了起來,讓太陽暖暖的照著車廂里,風輕柔的吹著,呼吸著帶著青草氣息的空氣,格外的舒服。
連著心情沉重的蘇沫,也不由輕鬆的呼了口氣。
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上一世,她滿懷欣喜的嫁進了嘉恩候府,然後,一入豪門深似海,就再也沒有出來過。而那裡縱使雕欄玉砌,豪華奢侈,也始終籠罩著黑暗陰沉,沒有一日光明。
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姑娘一路感慨著自然風光,在一個半時辰之後,終於到了三泉山下。
「二小姐。」小廝隔著車廂請示:「是先去安福寺,還是先去別院?」
「去安福寺。」蘇沫想也不想道:「讓人先走一步,去安福寺找一個靜安大師,就說我有事相求,一會兒就到。」
「小姐,我們先去別院吧。」翠楓忍不住道:「雖然是坐車,可這坐了一路還是辛苦的。如今出來了,也不用那麼著急,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安福寺如何?」
「你以為我真是出來散心的?」蘇沫一笑:「我是真有要緊的事情要找靜安大師,事關重要,一刻不能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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