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來的方向依然是那些家屬的人群。
同樣的,也是來自於那些軟弱的婦女的口中。
猶大的妻子現在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她依然還是跪在那裡,不管誰來拉扯都不肯起來。
面對自己丈夫終究還是難逃死刑的處罰,這個女人的整張臉都已經快要扭曲崩潰了。
她不斷地伸出手拉扯著那些阻攔她的人牆,淚水更是毫無保留地滾落。伴隨著那一聲大喊,她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把殘破的小刀,就要往面前那些阻攔她的人身上戳去!
「小心!」
旁邊的人群立刻開始驚呼起來,但是他們呼喊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轉眼間,那小刀就要刺入一名阻攔者的肚子……
咔!
只聽得一聲輕響,那小刀卻是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停頓了下來。
這個女人的臉上依然還帶著驚恐,她抬起頭,看著旁邊那個抓著自己手腕,身披鎧甲披風,顯得無比壯碩的死靈騎士,看著那雙散發著死亡光芒的骷髏瞳孔,說不出話來了。
「喂!別以為你們是女人我就會對你們放鬆警惕!我可是一直都盯著你們呢!」
死靈騎士的手緩緩抬起,將這個女人也是隨之提了起來。
另一邊的可可收回手中的魔杖,哼哼地說了一句。
「老婆!」
前面本來已經快要放棄的猶大在聽到自己的妻子的聲音之後,連忙回過頭,卻看到她被一名死靈騎士捏在手裡,立刻就驚慌起來,大聲喊道——
「放了我老婆!你們要殺的是我吧?你們不要為難我老婆啊!放開她啊!」
對於猶大的呼喊,那邊被死靈騎士緩緩拖入審判場所的女人卻是大聲啼哭了起來:「求求你們了!你們要殺就啥我吧!嗚嗚嗚……不要殺我的老公……我老公就算再怎麼罪大惡極……再怎麼罪大惡極……但是你們殺了他……我也活不下去了呀!嗚嗚嗚……」
「爸爸……!媽媽……!哇哇哇……!」
哭鬧聲彼此交織,聽的有些心煩。坐在審判席上的酥塔皺了皺眉頭,說道:「沒想到你們夫婦還真是恩愛啊。如果那麼恩愛的話,為什麼沒有想過被你丈夫殺死的夫婦,他們又何其無辜?」
那個婦女被拖到了猶大的身旁,死靈騎士鬆開手,她立刻上前和自己的丈夫孩子樓在了一起。
在感受了自己丈夫的體溫之後,這名婦女轉過頭,帶著哭腔地看著上面的酥塔,說道:「大人……法官大人……!我知道……我已經非常清楚我丈夫究竟做了什麼事……他就是個人渣!他殺了無辜的人!這樣的人渣為什麼還可以活得下去?即便是現在,當我看到他那張臉,想到他的手上還帶著人命,我也十分的噁心!」
猶大:「老婆……」
婦女:「但是!但是法官大人!我的丈夫就算是十惡不赦,就算是他死有餘辜!但是……到那時孩子是無辜的呀!」
上面的酥塔卻是十分的詫異,說道:「從始至終,我判處的死刑只在你丈夫身上,你們的孩子我從來都沒有對他做過什麼。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婦女哭喪著臉說道:「不……如果您真的殺了我丈夫的話,就等於讓我們母子兩人也一併去死啊!」
「我丈夫雖然不是人,但是……但是他終究還是我們家裡的經濟支柱啊!他如果死了的話,我們母子倆人……我們母子倆人又要怎麼活下去啊?法官大人!我孩子還小……如果我丈夫死了,我們母子接下來就連吃飯都有問題!嗚嗚嗚……法官大人……求求您了法官大人!」
「如果……如果真的要給那些死難者贖罪的話……那就請您殺了我吧!我的命不值錢……我也賺不了幾個錢!請放過我的丈夫!讓我丈夫……至少讓我丈夫把我們的孩子養大!求求您……求求您了……!嗚嗚嗚嗚……」
這個女人的哭泣聲,還是如同剛才一樣傳遍了整個廣場。
如果說,剛才人群對於這些女人的哭泣求饒聲或許還有一點點的憐憫的話,那麼現在聽到這些話之後,人們心中產生的就已經不再是憐憫那種簡單的感情了。
「他們……他們好卑鄙!我的爸爸、媽媽、妹妹也被他們殺了……他們現在竟然還想要活下去!」
圍觀群眾中,終究還是有那場災難的受害者。他們的心中也同樣蘊含著憤怒,就算這些婦女現在哭訴的多麼可憐,他們的心中也依然帶著仇恨。
「不是他們想要活下去,而是這些女人的老公如果真的死了的話,他們的老婆孩子也同樣等於死了呀。」
旁邊有人皺著眉頭,開口說道——
「你也知道,現在這世道,光是一個男人想要活下去就已經很難了吧?我們鵜鶘城這邊還算好,旁邊是隱秘之湖,所以沒有缺水的危險。可是今年的降雨的確少了很多,很多地方的收成都減了好幾成,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對於那些女人來說,男人就是她們能夠活下去的動力和方法。如果沒有了男人,你覺得她們可以依靠什麼來生活?孤兒寡母的,難道可以過的很幸福嗎?」
「可是……可是那些強盜殺了我的爸爸、我的媽媽,還有我妹妹!我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同樣痛恨那些強盜。我有個朋友也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家裡呢。可是你看,那些孩子……要不這樣,你不是死了三個家人嗎?你去向法官大人申請,這一家三口,就包括那個看起來可能也就五六歲的孩子,讓你殺了。你下得去手嗎?」
受害者的心裡在滴血,他們看著下面那些正在苦苦哀求的女人,也看著那些無依無靠的孩子,捏著自己的手,卻是咬著牙。
他們的心中當然有憤怒,但是這股憤怒與仇恨卻並不應該向著那些孩子去傾瀉。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動手的是那些強盜,和他們的家人無關。
可他們每個人也都很清楚,如果那些強盜得到應有的懲罰,那麼在現在這個世道,那些強盜的家人們也絕對活不下去。
他們的老婆,年紀輕一點的,可能只能成為妓(和諧)女,苟延殘喘地活著。他們的孩子也會成為奴隸,然後過不了多久,就會因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而死。
犯人那些沒有生活能力的家屬將會變成妓(和諧)女和奴隸,這已經是他們這一生最好的歸屬了吧……
對於這一點,酥塔也是深有感觸。
相比起旁邊從小就生活在集體中間的柑橘,或是本身就是一個村的村長,手中握有權力,也擁有力量的獨眼,酥塔卻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出身。
自己並不是來自於什麼高貴的家族。
說穿了,現在能夠坐在這個審判席上,面對下面那些等待審判和處罰的囚犯的人類大法官,其實本身也就是一個從小就被人買下來,僅僅是因為運氣好,才能夠坐在這裡的一個小女孩而已。
酥塔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望著這些不斷哭泣的囚犯和他們的家人。
如果說,當初買下自己的並不是自己的丈夫——杏仁餅老先生的話,如果買下自己的老先生真的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奴隸,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甚至可以隨意地辱罵,毆打,殺害的話……
更甚至於,如果自己沒有遇上自己現在的丈夫,沒有和自己的丈夫共同經歷了那一切的話……
或許,自己也真的就只能以一個奴隸的身份繼續生活下去,然後渾渾噩噩,如同這些人一樣地過完這一輩子,也說不定啊……
想到這裡,酥塔的臉上開始犯了難。
如果說真的要處罰這些囚犯的話,她身為一名主持正義與公平的聖騎士,絕對不會對這些罪惡有任何的手軟。
既然宣判了他們死刑,那麼不管他們有多麼痛苦的過去,受到了多麼大的欺騙,現在有多麼的懊悔,他們的家人有多麼的可憐……聖騎士也僅僅只會對他們產生憐憫,卻並不會對他們產生寬恕。
可是,如果真的就這樣殺了這些囚犯,殺了這些家庭的頂樑柱的話……
那麼這些女人和孩子,還有那邊那些女人和孩子,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想到這裡,酥塔的臉色再次變得難看起來。
她的雙手捏著筆和紙,心中那頂正義的天平更是開始傾斜。
如果說,處罰殺人犯是正義的。
那麼因為處罰了殺人犯之後,導致他們的家人生活陷入困境,最後全都淪落到一個悲慘的地步的話,那麼處罰殺人犯這件事難道還是正義的嗎?
如果說,一個強盜殺害了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親人朋友的獨居者,然後自己宣判了這個強盜死刑,結果害的這個強盜的妻子、孩子、老人全都失去了依靠,最後全都要死去的話,那麼自己的這個宣判……究竟還是不是代表了正義?
所以說……
正義,究竟代表了什麼?
現在正坐在法官位置上的自己,究竟要代表怎樣的正義?
而這種正義,究竟又要怎麼去實現……才真的能夠達到一個公平的境地呢?
還是說……在這個世界上, 本身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公平與正義?!
一想到這裡,酥塔的心中略微一動,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猛地竄上她的心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聯想到一個這麼可怕的事實的!
作為一名聖騎士,光是讓剛剛那個念頭在心中閃過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罪惡!
這個世界上沒有正義?沒有公平?這怎麼可能?正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有正義與公平,所以像是自己這樣的聖騎士才會去努力貫徹這份正義與公平啊!
可如果……可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什麼公平與正義的話……
如果一切真的都只是虛妄的話!
那麼自己這個聖騎士……丈夫所學習的這一切的聖騎士的知識,這所有的信念……這究竟又代表著什麼呢?
酥塔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心或許已經被某種邪惡而黑暗的東西所占據。
她開始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整個人也都快要被那種無形的重擔壓垮。
漸漸地,她仿佛聽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聲音……一些在自己的腦海深處響起來的,十分莫名其妙的聲音……
這些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溫和,如此的柔軟……在自己的思想現在陷入如此混亂的境地的情況下,這個聲音仿佛有著某種引導似的,可以指引自己的前方,教導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處理這一切!
只要……跟隨這個聲音,只要繼續跟隨下去,聽下去……
那麼……
「呵呵……哈哈哈……」
不知不覺,酥塔的嘴角開始翹起,默默地笑了出來。
旁邊的柑橘和獨眼全都不由得轉過頭,看著這個聖騎士。
獨眼也就算了,但是柑橘看到此時此刻的酥塔的時候,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卻是瞬間變得凝重起來。這隻花妖精瞬間從自己的藤椅上飛了起來,全神貫注地看著這名聖騎士,全神戒備!
另一邊的獨眼雖然不知道這個人類女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請,但時間一長,他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連忙抬起頭左顧右盼。最後,他的目光卻是望向了那塊長眠山脈的方向,似乎是想要去感受些什麼……
「真遺憾,就算你們失去了家庭生活中的頂樑柱,就算你們接下來的生活將會變得十分的痛苦,充滿了折磨,但那也不是在這裡的法官所需要考慮的問題。」
可就在酥塔的狀況開始變得「怪異」的時候,一個嘹亮的聲音卻是猛地將她的思想從那個溫柔的聲音中拽了回來!
這名聖騎士一愣,隨即抬起頭,轉向聲音前來的方向。只見那位鵜鶘城的新任市長,如今正雙手抱在胸前,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緩緩地走了過來。
「會……會長……」
酥塔咽了一口唾沫,就像是做錯了什麼事的孩子一樣,輕聲嘟囔了一下。
愛麗兒向著酥塔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再次看著這些囚犯和他們的家屬。掃了一遍之後,她的目光穩穩地落在了猶大那一家子的身上,也是緩緩地走到了審判席的旁邊。
「你們現在打的主意還真是好啊。失去了家裡生活的頂樑柱,所以你們很有可能就會死,所以想要用這種手法來保護你們的愛人嗎?」
愛麗兒的臉上依然帶著那種淡淡的微笑。可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的微笑卻是緩緩消失,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是啊,你們的確失去了頂樑柱,他們的確失去了性命,你們的生活的確會變得更加糟糕。但是,這些事情都不應該是負責審判你們的法官所需要考慮的事情。」
這位市長轉過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坐在上面,神色有些慌亂的酥塔,緩緩說道——
「坐在這裡的法官代表的是鵜鶘城的法律,她的判罰不應該受到你們是否可憐,是否有妻兒老小而左右。她現在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完完全全地按照鵜鶘城的法律對你們所有人下達判決,之後按照判決進行執行。」
「她完全不需要考慮你們的經濟狀況,也不需要考慮你們接下來的生活,更不需要考慮你們那看起來似乎很悲慘的未來人生。不管這些囚犯被處死之後,你們這些家屬是打算跟著他們一起上路,還是賣身賣兒賣女成為奴隸,這些事情她全都不需要去考慮!」
作為會長的時候,鵜鶘城內的人都不會聽到這位會長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來。
可沒想到這才剛剛當上市長,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囚犯、家屬、市民們,竟然立刻就從這位新任市長的口中聽到了這樣一番如此沒有人性的回答!
剎那間,人們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恐慌的色彩。他們看著這個現在已經掌握了整個鵜鶘城未來的女人,看著她那張明明十分漂亮精緻,但卻冷若冰霜,狠毒堅決的臉龐。每個人的心裡都開始瑟瑟發抖。
配合著天空中那顯得更加陰沉的天色,以及那始終都是悶雷陣陣,卻一滴雨水都不落下來的天空,所有人的心裡……現在恐怕都有了一種宛若浮萍一般,漂泊無助的感覺。
那麼在這一刻難道就沒有任何高興的人嗎?
當然有。
坐在座位上的愛迪和喬治,這兩個人現在很明顯是高興壞了。
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個「人」的墮落。
看到了一個之前還能夠很好地盡心盡力,但是一旦城市的運轉出現問題,民心出現動搖,出現某種難以抉擇的問題的時候,這個市長就開始不假思索地說出這麼惡劣的話來,親手斷送自己的前程的這種墮落。
真的,看到這麼一個會長墮落,那感覺真是好~~~!就好像今天一天積累的怨氣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一樣,似乎這個壞天氣一下子也變得清爽了起來。
「會……會長……」
聽到這些話,坐在上面的酥塔也是不由自主地面色難看了起來。她伸出手,想要阻止自家這位會長突如其來的「癲狂」。可還不等她繼續出聲阻攔,這位市長已經再次轉過頭,那雙嚴厲的目光穩穩地落在了這些囚犯,以及他們的家屬身上,同時抬起大拇指,指著自己的下巴,開口說道——
「因為,要考慮這些事情的人不是法官,而是鵜鶘城的市長,也就是我——愛麗兒·加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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