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探頭定睛往下面一看,原來是一片長條平地,離上面有百十丈高。東面是一泓清水,承接著半山崖垂下來瀑布。靠西面盡頭處,兩邊山崖往一處合攏,當中恰似一個人字洞口,石上隱隱現出三個大字,一半被山中野花遮蔽,只看出一個半邊「谷」字。
近谷口處疏疏落落地長了許多不知名的花樹,豐草綠茵,佳木繁蔭,雜花盛開,落紅片片。先前那隻怪鳥已不知去向,只看見剛才追的那一對白兔,各豎著一雙銀耳,在一株大樹旁邊自在安詳地啃青草吃,越加顯得幽靜。金戈正要問那老頭是否一同下去,回顧那老頭已不知去向,急忙到高處往四面一望,哪裡有個人影。再回到崖邊一看,那雲洞逐漸往小處收攏。知道再待一會,又要被密雲遮滿,無法下去。老頭已走,自己又無通開雲霧的本領。
金戈回望上面雲層,又復遮滿。知道天色已晚,今晚若不能得回飛劍,決難穿雲上去。便對那一對白兔道:「我金戈蒙二位兔仙接引到此。剛才是我的過錯,放出飛劍防身護體,並無敵視之心,被飛仙將我飛劍抓去。兔仙既住此間,必與飛仙一家,如有靈異,望乞帶我去見飛仙,求它將飛劍發還,感恩不盡,異日道成,必報大恩。不知兔仙能垂憐援手不?」
那白兔各豎雙耳,等金戈說完,便用前爪抓了金戈衣角一下,雙雙往谷內便跑。金戈也顧不得有何兇險,跟在白兔身後。那一對白兔在前,一路走,不時回頭來看。金戈也無心賞玩下面景致,提心弔膽跟著進了谷口。
此時已近黃昏,谷外林花都成了暗紅顏色,谷內竟是一片光明。抬頭往上面一看,原來谷內層崖四合,恰似一個百丈高的洞府,洞頂上面嵌著十餘個星辰,都有茶杯大小,清光四照,將洞內景物一覽無遺。金戈越走越深,走到東南角近崖壁處,有一座高大石門半開半閉。
無心中覺得手上亮晶晶的有兩點藍光,抬頭往上面一看,有兩顆相聚不遠的明星,發出來的亮光竟是藍色的,位置也比其餘的明星低下好多,那光非常之強,射眼難開。只看見發光之處,黑茸茸一團,看不出是何景象,不似頂上星光照得清晰。再定睛一看,黑暗中隱隱現出像鸞鳳一般的長尾,那兩點星光也不時閃動,神情竟和剛才所見怪鳥相似。不由嚇了一大跳,才揣出那兩點藍光定是怪鳥的一雙眼睛無疑,知道到了怪物棲息之所。
事已至此,正打算上前施禮,通白一番,忽覺有東西抓他的衣角。低頭一看,正是那兩個白兔,那意思似要金戈往石門走去。金戈已看出那一對白兔是個靈物,見拉他衣服往裡走,知道必有原因。
反正自己既已豁出去,也就不能再顧前途的危險,見了眼前景物,反動了好奇之心,不由倒膽壯起來。朝那怪鳥棲息之處躬身施了一禮,隨著那一對白兔往門內走去。
才進門內,便覺到處通明,霞光灩灩。迎面是三大間石室,那白兔領了他往左手一間走進。石壁細白如玉,四角垂著四掛珠球,發出來的光明照得全室淨無纖塵。玉床玉幾,陳設華麗到了極處。金戈不由驚疑交集。那白兔拉了金戈在一個錦墩上坐下後,其中一個便叫了兩聲,跳了出去。金戈猜那白兔定是去喚本洞主人。身入異地,不知來者是人是怪,心情迷惘,也打不出什麼好主意,便把留在室中的白兔抱在身上撫摩。幾次想走到外間石室探看,都被那白兔扯住衣角,只得聽天由命,靜候最後吉凶。
等了有半盞茶時,忽聽有兩個女子說話的聲音。一個道:「可恨這兩隻小白,前天聽了老前輩說的一番話,它們便記在心裡,竟去把人家引來。現在該怎麼辦呢?」另一個說話較低,聽不大清楚。金戈正在驚疑,先出去的那隻白兔已從外面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接著眼前一亮,進來兩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年長的一個約有十八九歲,小的十六七歲光景,容光照人。金戈知是本洞主人,不敢怠慢,急忙起立,躬身施禮,說道:「弟子金戈,今日偶在山邊閒坐,看見兩位兔仙在草中遊戲,肉眼不識淺深,想將它們趕走。追到此間,正遇一位飛仙從空中飛來。彼時只見一片烏雲遮天蓋地,勢甚兇猛,弟子保命情急,不合放出飛劍護體,並無為敵之心。想是那位飛仙誤會,將弟子飛劍收去。回去見了家師,必受重罰,情急無奈。蒙一位仙人指引,撥開雲霧,擅入仙府,意欲懇求那位飛仙賜回飛劍,又蒙兩位兔仙接引到此。祈求二位仙姑垂憐弟子道力淺薄,將弟子飛劍賜還,感恩不盡!」
說完,就要跪將下去。那年輕的女子聽金戈說話時,不住朝那年長的笑。及至金戈把話說完,沒等他跪下,便上前用手相攙。那年長的女子說道:「我們姐妹二人,一名許紫,一名許婀,隨母親隱居此地已有百年。六年前,先母升天,留下一隻千年神鷺同一對白兔與我們作伴,一面閉門修道。遇有需用之物,不論相隔萬里,俱由神鷺去辦。我們性俱好靜,又加谷內風景奇秀,除偶立山頭外,只每年一次騎著神鷺,到先母墓上哭拜一番。
我們一懶得出門,二因道力淺薄,雖有神鷺相助,還怕引起別人覬覦,一年到頭都用雲霧將谷封住。還恐被人識破,在雲霧之下又施了一點小法。除非對我們知根知底的前輩,要不然即使雲霧撥開,也無法下來。我們從不和外人來往,所以無人知道。
前日我們帶了兩個白兔,正在崖上閒立,偶遇見一位老前輩。他說我們世緣未了,並且因為先母當年錯入旁門,種的惡因甚多,雖為她已升天,但還要遭遇一次劫難,這次劫難會把數百年苦功毀於一旦。他老人家不忍見母親改邪歸善後又遭此慘報,知道只有道友異日可以相助一臂之力。我們想等到那老神仙再出現定奪,不想被白兔聽去,它們恐故主厄運難過,背著我們將道友引來。
神鷺從不傷人,只是喜歡惡作劇。它外出迴轉時,抓來一支飛劍,同時白兔也來報信,已將道友引到此地,才知冒犯了道友。我們因與道友從未見面,不便上去當面交還飛劍,仍想老神仙駕到再作計議。不想道友已跟蹤來此。
聽道友說下谷之時曾蒙一位仙人撥雲開洞。我想知道我們根底的仙人甚少,但不知是哪位仙人有此本領?道友是專為尋劍而來,還是已知先母異日遭劫之事?請道其詳。」
金戈聽那女子吐屬從容,聲音婉轉,躬身答道:「弟子實是無意誤入仙府,並無其他用意。那撥開雲洞的一位仙人素昧平生,因是在忙迫憂驚之際,也未及請問姓名。他雖說了幾句什麼紫谷許家姐妹等語,並未說出詳情。弟子愚昧,也不知話中用意,未聽清楚。無端驚動二位仙姑,只求恕弟子冒昧之行,但請還回飛劍,於願足矣。」
那年幼的女子名喚許婀的,聞言抿嘴一笑,悄悄對姐姐說:「這人是個呆子,口口聲聲向我們要還飛劍。誰還稀罕他那一根頑鐵不成?」姐姐怕金戈聽見,微微瞪了她一眼。又對金戈道:「尊劍我們留它無用,當然奉還。引道友來此的那位仙人既與道友素昧平生,他的相貌可曾留意?」
金戈本是矜持,不敢仰視。因為妹妹向她姐姐竊竊私語,聽不大真,不由抬頭望了她二人一眼。正趕上姐姐面帶佯怒,用目對妹妹示意,知是在議論他。再加上姐妹淺笑輕顰,皓齒排玉,越顯得,儀態萬方,不禁臉紅起來。忽聽姐姐發問,心頭一震,想起自己處境,把心神一正,正容答話,應對自如,反不似先前低頭忸怩。
姐妹聽金戈說到那窮老頭形象,彼此相對一看,低頭沉思起來。金戈適才急於得回飛劍,原未聽清那老頭說的言語,只把老頭形象打扮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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