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是個長冬,今年夏天又是一個長夏,而夏秋之間似乎只隔了這樣一場秋雨。熱風變涼風,風中似乎有一絲早開的桂花香氣,一年中最舒適涼爽的氣候便在此時了。
以往夏天可以在溪邊浣足,這一場雨過後,腳尖下水輕觸,又縮了回來。
「嘶——有點兒涼。」雲晦珠收回了腳。
小冬瓜捂著倆眼背對著她,道:「小時候愛撒瘋,一到夏天就盼著下河裡去洗澡,可有一年夏天一直在下雨,淅淅瀝瀝的竟下不盡了。等雨停已是八月,天再也沒有熱過。過了八月就得當心,俗話說二八月亂穿衣,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冷了。您得當心著,別著了涼。」
「回身吧,我穿鞋了。」雲晦珠穿好了鞋襪,笑著說,「你這瓜,明明是個宦官,卻比好些男子講究。」
小冬瓜這才回過頭,嬉皮笑臉道:「這就是您的不懂了。日後雲小姐若嫁了人,不是高官便是王公,哪一個是我小冬瓜得罪得起的?若是將來叫那位姑爺知道我曾看您洗腳,還不得生挖了我一雙眼珠子?」
雲晦珠又笑:「八字沒一撇呢,將來能不能嫁出去還不好說。」
「話可不能這樣說。」小冬瓜正色道,「越是往孬處想,以後嫁得越好——您別不信呀!無心插柳柳成蔭,說不定哪天突然天降神人,非您不娶了呢!」
「就你這張嘴會哄人。」雲晦珠瞪他一眼,「哪裡來什麼神
人,我現在有家都回不得了。」
「這事兒不能著急。」小冬瓜又說,「好事多磨嘛…」
倆人在外頭吹風說話,蕭扶光與華品瑜則在書房議事。
蕭扶光將奏書放在身前,「各省府已經報了秋試名額上來,老師要不要過目?」
「你不問你父王,你問為師是何意?」華品瑜睨她一眼。
蕭扶光老實道:「父王說他也想清閒清閒,將事情放給我。這些名額也罷,可他還打算明年春闈也全托給我…父王說得輕巧,且不說考官人選錯綜複雜,屆時帝京內外防紀也是重中之重…總之,春闈這樣大的事我哪裡做得了主?」
華品瑜反問:「你姓蕭,你如何做不了主?」
蕭扶光不語。
「你總是這樣,自己的事從不叫別人插手,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無法無天了。怎麼,政事放給你,反倒縮手縮腳,不敢去做了?你以為你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華品瑜冷笑,「你不就是擔心自己捅出了簍子來不好收場麼?!」
「我…」
「你什麼你?我教你三年,你是個什麼德性我能不知道?!」華品瑜厲聲斥道,「你分明同你祖父是一樣的人,他是萬事皆事後再議,你倒好,仗著自己是女流就要給自己台階下——你們分明就是怕事!當初你一聲不吭跑去嶧城,可不就算準了你父王也會去?有人替你兜底,你倒是敢去做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父王也會老啊?他年
至不惑,日夜操勞,你真盼著他能千歲不成?」
「別罵了,老師。」蕭扶光撫額,「我知道錯了。」
華品瑜又哼一聲:「但願你是真知道錯。」
蕭扶光皺著眉頭苦苦思索。
顏三笑不在身邊,華品瑜沒有好茶喝,坐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直到蕭扶光拍案一聲吼,他才被驚醒。
「你又怎麼了?」
蕭扶光咳了一聲道:「我已想好春試考官如何安排了。」
「主考官是誰?」華品瑜一聽,果然來了興趣,「讓為師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蕭扶光正色道:「三位主考官既要進士出身,又要帝京高官,還要鎮得住場。趙元直是父王內定,第二位卻不能是父王的人,最好同父王、同我道不同,這樣才能避嫌。所以我打算啟用袁閣老。」
「不錯。」華品瑜微微一笑,「第三個人需得是游離於勢力之外的清派,然而你父王一手遮天,這種人才是最難找的。」
「為何一定要找清派呢?」蕭扶光搖頭,「為何就不能是兩邊一起和稀泥的人?」
華品瑜狐疑:「竟有這種人?是誰?」
蕭扶光看著他,眨了眨眼:「是老師您啊。」
華品瑜垂著眼皮,視線在案上尋覓。蕭扶光見狀,趕緊躲去了書架後。
果然,一支兔毫筆甩了過來,若她再慢一步,恐怕就要被甩上一臉的墨汁。
「逆徒!」華品瑜怒道,「你罵你老師是和稀泥的?!」
蕭扶光抽出書來擋住
臉,半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又來到他面前。
「我哪兒敢罵您,我是敬佩您。其實早在一開始,我第一個便想起了您——您是我的老師,又教導過我父王,可您卻又能同陛下一起論道,這不是和稀泥,這才叫八面玲瓏呢…」
奉承話誰都愛聽,華品瑜的氣也消了一些。
蕭扶光得寸進尺,繼續進攻:「關鍵是您離京這樣多年,朝中卻一直有您的傳說,說華太傅怎麼不老,還懷疑您是仙人…趙元直和袁閣老他們加起來也沒有您一個能鎮得住那些人。我打算讓他們做老師副手,髒活累活他們干,您就出出題,往那兒一坐,這事就成了!」
華品瑜冷笑:「別以為為師不知道你在耍什麼花樣——我若做了主考總裁,少不得要尋摸幾個得力的人上來,加上出題判卷,你倒是輕省了?你讓我攪科舉這趟渾水,是想讓我晚年都不得安生嗎?」
蕭扶光打定了主意要用他,乾脆撲上來抱住他大腿,「老師!除了您還有誰配呢?您就幫幫我吧!」
這副模樣既讓太傅頭疼,又讓他心疼。狐狸崽兒三年前被丟給他時也這副模樣,只是那時她既冷又倔,仍是個孩子。如今長成了些,越來越難對付,堂堂光獻郡主,撒潑似的抱著他的腿求他相助,踢也不是踹也不是。
華品瑜用力掙了掙,還是沒有掙脫開,後悔教她拉弓射箭,以致如今臂力驚人。
「怕了你了
,為師應了還不成嗎。」
如此一來總算定下三位主考官,蕭扶光的心也踏實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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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九月後,各省府榜單陸續放出,小省快,大省慢,帝京則在最後放榜。
然而放榜前一日,阮偲卻帶著十餘個宦侍來了清枝胡同。
萬清福地是座玲瓏寶殿,占地百餘畝,待久了再進胡同,只覺逼仄如鴨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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