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時節,瑤花漫天飛舞。
陳國太傅府,太傅千金的閨房之內。閭丘月一身大紅色的嫁衣,靜靜的端坐在梳妝檯前。銅鏡中反射出一張面龐白皙,明眸皓齒的精緻面龐。只是,此刻任憑再喜慶的妝容,也無法掩飾她的落寞和惆悵。
「月兒。」
身後一個男子,伴隨著輕微的腳步窸窣,溫柔的喚著閭丘月的閨名。
閭丘月沒有回身,卻也知道身後喚著自己的是何人。
「這不是太子殿下該來的地方!」說了一句,閭丘月不自覺的頓了頓,緊緊的攥起了垂在膝上雙手,面上卻依舊保持著冷靜。
「我既然已經答應,就不會逃走。太子殿下又何必親自來確認?」
閭丘月的聲音冰涼徹骨。儘管是盛夏,卻依然讓人莫名感覺周遭一陣寒冷。
「月兒,不要對我這般冷冰冰的。」
被說中心事的慕容逸軒,臉上顯現出一絲羞愧之色。而更多的,卻是抑制不住的心痛。閭丘月身上的鳳冠霞帔,此刻在他看來,竟是那般的刺眼。
「雖是父皇派我前來送親,可是你明白的……我,我這麼做,實屬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閭丘月猛地站起來,伴隨著嘩啦一聲,梳妝檯上的妝奩全數掉在地上,瞬間珠翠灑落一地。
微眯著雙眸,嘴角一抹譏笑,閭丘月怒道:「是誰向皇上提議和親之舉?是誰讓皇上收我為義女?是誰讓我掛著公主的名頭出嫁?是你!我的太子哥哥,是你!」
「月兒……你聽我說,現在四國林立,各自為政,我陳國現如今內憂外患,採取此番舉動,我也實屬不得已而為之!」
慕容逸軒一個箭步走上前去,抓住閭丘月瘦弱的肩膀,正色道,「你要相信我,我對你的情意從來沒有變過。我記得我們的誓言,一直都記得!」
「拿開你的髒手!」閭丘月憤怒地推開慕容逸軒,一雙杏目瞪的老大。慕容逸軒踉蹌兩步,站在了閭丘月幾步開外的地方,一雙眼睛憂傷地看著她。
「太子殿下所說的那些情意,月兒倒是承受不起了」閭丘月心有戚戚,說完這番話卻是垂著眼瞼,不想讓慕容逸軒看到自己一雙被霧氣迷濛了的雙眼。
「慕容逸軒,我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拜你一手所賜!我陳國這麼多世家小姐,為何偏偏是我?你以為我不知你不過是利用我對你的情意,好讓我安心為你辦事?」
說到此處,閭丘月慌忙轉過身去,將眼角的淚水不著痕跡的抹掉,繼續說道:
「我堂堂太傅獨女,卻落得如此下場!哈哈!世人都道我這太子妃是當定了,卻沒想到最後,讓陳國的千萬子民看了個大大的笑話!」
「月兒,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慕容逸軒不想看見閭丘月這般想,急忙開口道:「收你為義女之事是父皇的主意。我雖提了和親之事,但從未想過要把你送過去!」
慕容逸軒語速極快,生怕閭丘月會將他打斷,再不聽他的解釋。
有些事,此時不解釋,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夠了!」閭丘月無力的道了一聲。可惜,任憑她如何努力,也再無法掩蓋聲音之中透出的微微顫抖。
輕輕的吁出一口氣,定了定心神。
「我的父母親還在這裡,太子殿下大可放心,我定會做好我該做的事情,你們也會得到你們想要的一切。」
一口氣說完,便毅然決然地坐回到繡墩之上,「太子殿下請回吧!」
慕容逸軒盯著閭丘月的背影半晌,之後輕輕的踱著步子走到了閭丘月身後。一隻寬厚的手掌,在猶豫再三之後,終是重新搭在了閭丘月消瘦的肩膀之上。
「與卿相約,定不相負。」
慕容逸軒薄唇輕啟,緩緩的道出八個字。
閭丘月的清瘦的身軀陡然一震。
翠竹林間,瑤花海前,一男一女的誓言。過往的一幕幕,似洪水般在眼前閃現。
閭丘月兩行咸澀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順著雙頰滾滾落下。白皙精緻的臉龐之上舊漬未乾,又添新痕。
慕容逸軒看著銅鏡之中閭丘月默默落淚的面頰,心底驀地升起一陣陣抽痛。別過臉,快速走到了房門之處,背對著閭丘月說道:
「臉上的妝都花了。」隨即一頓,又朝著門外說道:
「流伶,阮竹。」
「奴婢在。」
兩個清秀的女子應聲出現在了慕容逸軒跟前。
「明月公主的妝花了。」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兩名女子便心領神會。各自嚮慕容逸軒行了禮,便快步走到閭丘月跟前開始動手幫她補妝。
「這兩個婢女算是你的陪嫁丫鬟,此番你去烏國和親,他們兩個會跟你一同前往。你有什麼事情,就交代她們去辦,她們定當竭盡全力。另外,她們還會保護你的生身安全。」
慕容逸軒的一番話雖是說給閭丘月聽的,卻沒有迴轉身,依然保持著剛剛站在門口時的姿勢。
兩個人背對著背,幾步之距,卻宛若天各一方那般遙遠。
「保護我的安全?難道不是為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好向你匯報?」
閭丘月冷笑一聲,諷刺的說道。
慕容逸軒沒有答話,聰明如閭丘月,就算自己否認,也絕跡瞞騙不過她。
「你好好準備吧,別誤了吉時。」
平靜的說完一句,慕容逸軒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閭丘月的房間之內。閭丘月望著銅鏡之中慕容逸軒離去的背影,一陣默然。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自己能這樣看著他,雖然,只是背影。
「奴婢阮竹。」
「奴婢流伶。」
「見過公主。」
兩個婢女為閭丘月整理好之後,便各自向她行禮介紹自己。
閭丘月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兩人的話。
「公主,該上花轎了。」
名字喚作流伶的婢女向閭丘月恭敬的說道。
終於要走了麼?
閭丘月緩緩的站起身,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今日之後,她閭丘月就只是烏國鄭王的王妃,再無其他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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