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心裡緊張起來,她拉了拉謝叔齊的衣袖。
「你記不記得,以前電影裡都這麼演的。」
她湊在謝叔齊耳邊,輕聲說道。
因為這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懂的話,所以她只敢咬耳朵。
「是,你說什麼易容術之類的吧?」
謝叔齊也低聲回道。
「嗯嗯,而且一般易容術強大的人,」
「不是說原本的樣子,存在感都特別低麼?」
「這群南蠻人,這麼奇怪,」
「我覺得這個人是這樣,也很順理成章。」
謝叔齊點點頭。
黛安歪著腦袋想了半晌,終於說道。
「我們想一個暗號吧。」
「就是,只有我們能明白的,暗號。」
「這樣,如果對方被人易容假扮了,」
「我們也能分得清。」
她說著,又湊到謝叔齊耳邊嘀嘀咕咕起來。
他們的樣子,讓一旁的三皇子和飛鸞都挑起了眉毛。
三皇子終於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黛安和謝叔齊這才回過神來,他們剛剛有點旁若無人了。
這些古人,大概又誤會他們了,覺得他們不顧規矩禮法吧。
黛安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道。
「殿下也要小心,」
「若是此人真能易容,」
「說不定早先就已經扮成親近的人,打探消息。」
黛安這一句話,不過是猜測,誰也沒想到,竟一語成瀣。
三皇子這邊的營帳,雖然有黛安,謝叔齊作陪,但比較起來還是相當冷清的。
營地正中,皇上的營帳,可就熱鬧得多了。
剛剛紮營這一晚,皇上心情大好,體力也很足,於是叫了乾貴妃和太子相陪。
除此之外,還有大小官員,甚至歌舞助興。
有趣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並沒有被邀請參加。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大小官員,早已習以為常。
不過三皇子還是讓謝叔齊盯著主營帳這邊的動靜。
大家都認為,那些南蠻人會在今晚趁亂行動。
特別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似被有意擯除在外。
太子的心思,簡直不要太赤裸。
三皇子也換了夜行服,跟飛鸞一同出去了。
因此,三皇子的營帳里,只剩下了黛安一個人。
她百無聊賴,說實話也幫不上什麼忙。
最初她要來獵苑,三皇子還不同意。
後來因為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且黛安又莫名其妙被那些南蠻人當作了目標。
所以他們一致覺得,把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是比單獨丟在驪京要放心。
這才帶著她來了。
今夜有大事發生,所以全體暗衛都被派了出去。
連一直跟著黛安的花瑾,來獵苑後,也暫時回歸到了暗衛的隊伍。
沒辦法,從黛安認識三皇子開始,他手下就太缺人了。
現在雖然已是深秋,夜裡寒風習習。
但三皇子的營帳里,仍舊溫暖如春。
黛安躺在厚厚軟軟的褥子上,舒服得直哼哼。
她一邊吃著水果點心,一邊喝著點小酒,要多愜意就有多愜意。
「嗨,這古代什麼都好,」
「就是沒劇追,」
「這有酒有吃的,要是再能追個劇,該多完美。」
「嗯,以後物色幾個俊男美女,演給我看。」
「劇本自己寫,演員自己簽,導演還可以自己當。」
「這樣想來,好像也不錯。哈哈!」
她正享受做夢間,忽地看到謝叔齊掀起營帳的帘子走了進來。
黛安一下子坐了起來。
「誒,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還以為,你要待一整夜呢。」
謝叔齊在她身邊的軟墊上坐下,說道。
「一晚上沒動靜,我就先回來了。」
「也是不放心你。」
黛安不以為意,隨口『哦』了一聲。
「我也一直想不通,」
「我這樣的小魚小蝦,怎麼會被那些南蠻人追殺啊!」
「他們是替太子辦事,怎麼老想著要殺我?」
這次謝叔齊沒有答話,而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沉默,讓黛安忍不住去看他。
可這一看,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謝叔齊剛剛,明明是一身夜行服出去的。
怎麼回來,成了一襲白衣?
雖然他之前確實喜穿白衣,但他恢復阿關的記憶以後,白衣就穿得很少了。
似乎是因為,阿關其實是不喜歡穿白衣的。
「你怎麼換了衣服?」
「去哪換的?」
雖然有些奇怪,但畢竟不是大事,黛安伸手拉了拉謝叔齊的衣角,隨口問道。
可她這一問,把謝叔齊問的懵住了。
「回來出了一身汗,怕熏著你,」
「所以找了個地方,換了身衣服才來見你。」
黛安雖疑惑,還是點了點頭。
可能他哪根筋不對,或是心血來潮,所以又穿上白衣了吧,不是什麼大事。
見黛安不再提問,謝叔齊仿佛鬆了口氣。
「怎麼,殿下不在帳中?」
謝叔齊忽然左顧右盼問道。
「他不是也跟你一起出去了?」
黛安答道。
說出這句話,她忽然又感受到了那種,隱隱約約的違和感。
謝叔齊會不知道,三皇子也出去偵查了?
雖說是謝叔齊先出門,但她明明記得,他是跟三皇子商量好了的。
即使他先回來,也不至於不知道三皇子的下落吧?
還是,他以為三皇子先回來了?
謝叔齊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撩了一下頭髮。
正是這個動作,讓黛安心裡警鈴大作。
謝叔齊,哦不,應該說是阿關。
阿關最討厭的,就是謝叔齊這個古人的一頭長髮。
他在現代當兵當慣了,從來都是寸頭,很是便利。
結果現在換成古人的一頭長髮,讓他覺得極其繁瑣。
所以,他的頭髮從來不會這麼飄逸。
而他,也絕對不可能做出撩頭髮這樣的動作。
黛安後背一陣發涼。
她自己不久前剛剛在這裡說過的話,還歷歷在目。
「那個南蠻人,說不定就是擅長易容成各種人。」
「他可能早就扮成你身邊親近的人,來打探消息了。」
黛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謝叔齊,陷入了恐慌。
「怎麼了?怎麼這樣看我?」
謝叔齊伸出一隻手,在黛安眼前晃了晃,試圖喚醒她的思緒。
「哦,沒什麼,」
「我喜歡你」
黛安突然突兀地說道。
謝叔齊明顯愣了一下。
突然,他嘴角一扯,笑著拍了拍黛安的腦袋。
像是嗔怪她跟他開這樣的玩笑。
雖然他自始至終沒有回應黛安的話。
但他的動作極其順暢,也極似謝叔齊會做出的反應。
黛安真的從心裡開始佩服眼前的這個人了。
但她也從心裡確認,此人並不是謝叔齊。
因為『我喜歡你』,就是黛安和謝叔齊之前為了防範這個易容之人而定下的暗語。
黛安如果說『我喜歡你』,謝叔齊應該回一句『me too.』
這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懂的語言。
但眼前的人,沒有說出這句話。
黛安現在,手腳都緊張到開始發麻。
她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發抖。
且不說,營帳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甚至營帳外的暗衛,也都被派了出去。
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皇上,貴妃和太子的三個營帳上。
他們的人已經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提防南蠻人身上。
甚至王虞,以及他所統領的王家人,也是如此。
所以,黛安即使找到機會求救,也沒人能來救她。
看來,她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拖住眼前這個人。
不管這個人今夜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只要她能拖到真正的謝叔齊或是三皇子回來,她就得救了。
於是,她開始有一搭沒一搭,跟眼前的這個謝叔齊聊閒天。
這可苦壞了黛安,她既不能真的說出他們這邊的軍事秘密。
又要說一些,這個假謝叔齊可能感興趣的話題。
如若不然,肯定起不到拖延時間的效果。
說到最後,黛安黔驢技窮,她又心生一計,開始使喚謝叔齊去給她取各種吃食,果品。
雖然她其實已經吃飽了。
但小命要緊,撐死總比被殺的好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黛安心裡越來越沒底。
她不由得在心裡暗罵,怎麼一個人也不回來?
謝叔齊不回來,三皇子不回來,飛鸞不回來,甚至花瑾,不會武功的王虞也不回來。
她漸漸開始焦躁起來,背上也蒙上了一層汗水。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謝叔齊忽然說道。
「黛安,你很熱嗎?」
「怎麼額頭上全是汗?」
糟糕,要被發現了。
黛安咧嘴一笑道。
「我就是怕熱,愛出汗,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說完這句話,也仍然在笑。
可是她發現,謝叔齊沒有再笑。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已經斂了笑意。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黛安手裡,也多出了一把精緻的匕首。
黛安的右手已經緊緊握住了匕首。
謝叔齊此時緩緩抬起臉來,一動不動盯著著黛安。
「你怎麼這麼看我?」
黛安問道。
「什麼時候認出來的?」
謝叔齊問道。
黛安聞言,立刻退後兩步,索在了營帳的角落,手裡的匕首也『噌』地一下拔了出來。
匕首的寒光影影綽綽,透過營帳里的燭光映照在謝叔齊臉上。
可他臉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溫情,只剩下一片狠厲。
「我的臉,應該不會有破綻才對。」
假謝叔齊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易容術可是他看家的本領。
他原本打算一聲不響,兵不血刃地偷偷帶走黛安。
是的,今天那人的指示,不是殺了她,而是把她帶走。
雖然有些奇怪,但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不過,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識破了他。
這才是讓他最在意的事。
黛安渾身繃緊,活像個生氣的刺蝟。
「臉是沒有。」
「但你不知道,謝叔齊很久不穿白衣了吧。」
假謝叔齊恍然大悟,
他抬起手臂,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著。
「問題難道出在這?」
「就算他久不穿白衣,」
「也曾經愛穿白衣。」
「那麼就算是心血來潮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吧。」
他像是貓捉老鼠。
並不會一下子咬斷老鼠的咽喉。
而是放任老鼠逃跑。
因為貓清清楚楚地一個,老鼠是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的。
貓捉老鼠,享受的是捉的那個過程。
就如同現在這個南蠻人一樣。
他迫切地想知道,黛安到底是怎麼識破他的。
這就像是專業技能受到了挑戰的人一樣。
他的自尊自傲受到了打擊。
「你確實很厲害,」
「扮演謝叔齊惟妙惟肖,我一時也沒有認出來。」
面對這種以自己的技能為傲的人,黛安覺得先猛夸一下,總是不會出錯的。
果然,假謝叔齊很是受用。
「可即便如此,你還是這麼快認出了我。」
「我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黛安咽了口唾沫,斟酌著說道。
「一開始我只是覺得奇怪,」
「但你卻不知道三皇子去哪裡了,這就有些不正常。」
「後來,我又出言試探了你,」
「你雖然沒有說錯話,但你也沒有說對話。」
黛安冷冷地說道。
「你大概不知道,我們早就猜出了你的技能所在。」
「所以,我和謝叔齊提前制定了一個只有我和他知道的暗號。」
「你剛才,沒有回答出來,這個暗號。」
「所以我才能確定,你絕對不是他。」
假謝叔齊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並不是我的易容術出了問題。」
他忽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不能自持。
這又是個瘋子!黛安在心裡罵道。
她死死地盯著對方的動向。
手裡的匕首隨時準備出鞘。
「到底是誰,讓你們來殺我?」
「先是變態男,再是那個火藥男?」
「你們都很閒嗎?」
「你們不是有大事要做嗎?」
「那你們老盯著我這個小人物幹嘛?」
假謝叔齊狠厲地掃了她一眼。
「他們兩個,果然是被你們所殺?」
黛安一愣,隨即笑道。
「可不是,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
「他們兩個,可都是被你現在假扮的這個人殺死的!」
「他們倆死的可不怎麼光彩,」
「一個被解毒藥破了毒,另一個被兩桶冰水破了火藥。」
黛安故意在言語上刺激對方,就是希望激怒對方,讓對方變得不理智。
這個時候,誰多理智一分,誰的勝算就大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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