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一世美艷驚人,才思敏捷。她經由聯姻和軍事手段,於1492年統一了西班牙。同年,伊莎貝拉一世同意了哥倫布的再三請求,允許他出海探險。
經年的戰爭,西班牙國庫空空如也,伊莎貝拉一世毅然變賣首飾,拿出私房錢,慷慨資助哥倫布。
這一英明決定,回報無比豐厚,哥倫布竟然發現了新大陸,滿載而歸,並極大地拓展了西班牙的領地,帶來源源不斷的黃金收入,西班牙一躍成為歐洲第一的海上強國,伊莎貝拉一世成為偉大的風險投資家。
這是史上首個重大風險投資事件,是國家意志的產物,但這個只是偶然性事件,真正系統化採用風險投資的模式,還得說美國的捕鯨業。」
床上,今天不打算開工的冼耀文給蔡金滿講睡前故事。
「獨立戰爭結束後,美國內需旺盛,人們將目光投向海洋。鯨魚混身是寶,捕鯨回報驚人,但同時風險巨大。捕鯨船和給養需投入巨資,往往出行兩三年才能往返,海上天災人禍頻發,一不小心就會葬身大海。
據記載,19世紀從馬薩諸塞州新貝福出發的787艘船,三分之一沉沒海洋或損毀。
捕鯨船發現鯨群,船員分乘幾隻小艇全速靠近目標,艇員高舉錚亮的標槍,瞄準鯨魚使出渾身力氣狠狠擲出,往往投十幾次才能投中。
中槍的鯨魚又驚又痛,拖著標槍,拽著小艇,玩命快游,龐大的身軀在巨浪里翻滾掙扎。滿載船員的小艇左沖右撞、上下顛簸,直到鯨魚精疲力竭,不再反抗。
追捕過程往往持續數十分鐘到數小時,小艇再劃數海里,將鯨魚拖回大船,伴隨血油、腥臭、熏火和濃煙,作業數日至一周,才能完成切割、煉油、取皮、割須等工作。
這是一切順利的作業過程,假如不順利,有可能捕鯨人會被鯨魚拖進海里,也有可能遇到惡劣天氣,整艘船葬身魚腹,或者爆發瘟疫,一船人死於無藥可醫。
既然捕鯨如此兇險,有人就想到了減輕風險的好辦法,就是由多位投資者合作提供絕大部分資金,船長投入少量資本,然後由船長帶著船員出海。
如果船出了意外,自然是血本無歸,如果船滿載歸來,投資者拿走一半三分之二的利潤,剩餘的利潤由船長和船員支配。
就這樣,當有幾艘船滿載而歸,投資人賺得盆滿缽盈,消息傳開,吸引了無數資金湧入,美國的捕鯨業興盛起來,整體投資回報率居各行之首,年化高達15%,最高甚至到60%。
捕鯨業成為十九世紀美國五大支柱產業之一,高峰時期美國捕鯨船隻數量占全球八成之多。而捕鯨業的資本大冒險,奠定了美國風險投資模式的經驗基礎。
到了十九世紀下半葉,美國的風險資本開始活躍,從大修鐵路,到卡內基建立鋼鐵帝國,到愛迪生的電氣革命,再到查爾斯弗林特成立ctr,都有風險資本的影子。
進入本世紀,洛克菲勒、惠特尼、范德堡和菲普斯等美國富有家族開始嘗試投資新興科技企業,不過不成規模,只能算是有錢人的業餘愛好,或者說一種探索。」
說著,冼耀文輕撫蔡金滿的後背,「我說的你能聽懂嗎?」
「嗯…能聽懂,又不是太懂。」
「沒關係,就當是聽催眠故事,不早了,晚安。」
「老爺晚安。」
紐約前往波士頓的一輛車上,駕駛位上坐著綽號矮子的利諾·穆塞拉,他是卡羅·甘比諾的人,駕駛技術一流。
副駕駛位上坐著何禮仁,公文包放在大腿上,手裡翻著文件。
後座的左邊坐著龍學美,一隻手拿著咖啡,另一隻手拿著一份文件,正在看著。
右邊坐著亞瑟·洛克,龍學美按照冼耀文的吩咐從哈佛招的一名碩士生,差不多明年的畢業季可以畢業。
對招聘亞瑟·洛克,龍學美有點不理解,好像他也不是很特別,如果喜歡哈佛的畢業生,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亞瑟·洛克出生並成長於紐約州羅徹斯特的一個猶太家庭,他是家中獨子,學習很普通,十幾歲就在他父親的小糖果店工作,大概已經做好了接班準備。
後來,他被徵召入伍,卻是還在美國本土訓練時,戰爭已經結束,憑藉退伍軍人權利法案,他進入雪城大學學習,獲得工商管理學士學位,1948年進入哈佛商學院攻讀管理碩士學位。
從他的履歷上來看,完全找不到亮點,非要強行找的話,在糖果店工作的經歷算一個,運氣比較好也可以算一個,其他的,龍學美真找不出來。
她找不出來正常,因為沒有能穿透時間的發展眼光,冼耀文卻是可以。
將時間往後快進,亞瑟·洛克做了不少大事,首先,他是仙童的穩婆,是他給叛逆八人幫找來了仙童家族投資,這才有了美國半導體發展史上最亮眼的那顆星星。
有了仙童,才會有英特爾、amd,矽谷半數的半導體企業直接或間接源自仙童,紅杉資本、蘋果等等,一系列企業都可以在仙童的體系里找到爹媽或祖父母。
其次,亞瑟·洛克在仙童的徒子徒孫當中,幾乎都是輕鬆投中,只完美錯過了amd。
亞瑟·洛克是風險投資第一人、風險投資之父,這兩個稱號無可爭議,因為風險投資(venture capital)這個詞都是他發明的,更確切地說,是由他定義的。
上一世,冼耀文的家族不僅有家族直屬的基金、資本投資各種新興企業,而且還暗中控股或持股不少基金、資本,以及在所有戰績為正數的基金、資本投入資金,誇張點說,21世紀每個「成功人士」喜氣洋洋敲鐘之時,都預示著他的家族多了一筆收入,無非是多少的問題。
他的家族質變為財團之前的量變,風投提供了不少基數,直白點說,風投給他的家族帶來不少錢。
風險投資是實現財富增值和人脈擴大的一個良好途徑。
這個道理,龍學美暫時還沒領悟,她在看ard(美國研究開發公司)的資料,前往波士頓就是為了去這家公司拜訪它的總裁喬治·多里奧特,並將一張50萬美元的支票投入這家公司。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ard的資料,但看的時候依然忍不住蹙起眉尖。
ard的建立初衷挺唬人的,以麻省的校長卡爾·康普頓為首,波士頓聯邦儲備銀行總裁、佛蒙特州參議員的拉爾夫·弗蘭德斯、麻省投資信託總裁梅里爾·格里斯沃爾德、哈佛商學院院長唐納德·戴維為跟隨,麻省化學工程系主任埃德溫·吉利蘭和航空工程系主任傑羅姆·亨薩克為技術顧問,希望以新技術改造當地產業,推動經濟轉型。
說白了,ard就是一家投資公司,而且是一家立意比較高的公司,盈利不是它的主要目的。
ard的總裁喬治·多里奧特履歷倒是挺豐富的,出生於巴黎,當過炮兵,參加過一戰,退役後繼續學習,從巴黎大學畢業後移居美國,在哈佛攻讀mba,還沒畢業就輟學進入華爾街工作,在華爾街混了五年,回歸哈佛擔任商學院助理院長。
四十年代初入了美國籍,以便有資格擔任他的前學生埃德蒙·格雷戈里少將為他設立的軍事職位「美國陸軍軍需部中校」,在職期間,多里奧特負責管理美國陸軍的所有採購工作,從卡車到制服再到口糧。
多里奧特和他的團隊解決了大規模的後勤問題,為盟軍提供了彈藥、營養和裝備,為他們的成功提供了動力,他最終晉升為準將。由於他的服務,多里奧特被授予傑出服務勳章,並被授予大英帝國司令勳章和法國榮譽軍團勳章。
1946年,多里奧特回到哈佛,同年加入ard,然而在他擔任ard總裁將近五年的時間,ard並沒有什麼亮眼的成績,連年虧損,交給投資人的成績單上都顯示負增長。
就龍學美看來,把錢投入ard和扔水裡差不多,她只能猜測先生不是出於盈利的目的投資ard,而是看中它的廣泛人脈,哈佛、麻省這兩所學校在美國的地位她還是了解的。
但是50萬美元對現在的先生而言可不是什么小錢,把這筆錢投入到開拓人脈中,代價是否過大?
她這麼想不奇怪,因為她不知道哈佛商學院是「風投黃埔軍校」,第一代的風險投資家都是畢業於這裡,而多里奧特是他們的共同導師。
龍學美邊上的亞瑟·洛克也在看文件,一樣的文件,越看他對自己素未謀面的大老闆越是好奇,就老闆龍(loong)所說,他是大老闆看中的人選,然後老闆出面招募他,350美元的起始周薪擔任投資顧問,對他而言真的挺誘人,他沒有理由不答應,儘管是一家沒聽過的公司。
硫化銀,真是奇怪的名字。
奇怪就奇怪,還沒畢業能拿到這個工資已經非常不錯,如果這是一家垃圾公司,大不了在畢業前辭職,一點不耽誤畢業後進入華爾街的大公司,而且還能攢一筆房租。
這是他一開始的想法,現在稍稍有了一點變化,因為龍帶他去過花社,他知道了《花花公子》這本很棒的雜誌是大老闆的,而且現在他們一行人正要去ard,和他的導師洽談一筆資金的投資。
整整50萬美元,和自己的導師談,真是一件非常酷的事。
灣仔。
帆船、長衫、錯落的酒吧,東方風情善良的妓女與中西文化的交匯點,這裡是蘇絲黃的世界。
19世紀以來,香港一直是各國軍艦在東亞的一個重要補給港口,艦隻可以補充食品和燃料,官兵們則可以上岸休息、購物,還能往家裡寄信寄禮物。反過來說,對香港而言,補給能為香港帶來經濟利益。
朝鮮半島的戰爭爆發後,香港成為美軍的度假勝地,灣仔的酒吧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尤其是駱克道一帶,更是掀起無上裝酒吧之風,成為美國大兵樂不思蜀之地。
世間的事,大多數都是有脈絡可循,一件事會在何時何地發生,大致可以進行預測,就像美國大兵會來香港度假,可以通過美軍在一二戰時期的做法進行預測,至於為什麼是灣仔,而不是其他地方,就用不著花腦細胞預測了,這裡是港府圈定的地方,不是這裡還能是哪裡。
開店的老闆經常會把一句話掛在嘴上,「錢都被房東賺去了,我賺個屁的錢」,這話看似牢騷,卻有很大的真實性,店鋪的生意越好,房租自然是水漲船高。
大概是在朝鮮半島的戰爭剛打響時,冼耀文曾經無意中給蘇麗珍說過灣仔的租金很快就會暴漲,這話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蘇麗珍聽進去了,東拼西湊、東挪西借,在駱克道頂下了兩棟面積不小的唐樓,如今她每個月能收將近三萬塊的房租,扣掉借錢的利息,一年時間就能把買樓的錢掙回來。
此刻,夜已深,駱克道上卻是燈火通明,不少水兵摟著女人在街上穿梭,也有三五成群的大兵從酒吧里跌跌撞撞地出來,人力車夫和穿著風騷的姣婆見到他們,猶如綠頭蒼蠅見到糞坑,烏泱烏泱地圍了上去,洋涇浜英語瞬時在空中飄蕩。
蘇麗珍戴著墨鏡坐在一輛頂棚被拉起的黃包車上,看著嘈雜的大街眉尖蹙起,沒好氣地沖和她擠在一起的張張太抱怨道:「大晚上你帶我到這裡看什麼?」
「不要著急。」張張太從嘴裡慢條斯理地吐出煙圈,抬手指著一個方向,「看那邊。」
蘇麗珍循指望去,是一間找換店,大晚上還在營業。
「找換店有什麼好看?」
張張太不疾不徐道:「美元的牌價1兌5,低的時候1兌4,英鎊的牌價1兌14,低的時候1兌12。」
蘇麗珍驚訝道:「好低的牌價,誰在跟他們換?」
張張太指著街上一個被黑鬼大兵摟在懷裡上下其手的女人說道:「這裡的吧女為了錢,給洋水兵當尿壺,心裡邊怎會不煩悶,為了排解煩悶,她們會找個男人來出氣。
對她們來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不付錢,誰也不肯平白無故給她們戲弄,想出氣,就得出錢買一個回來。」
張張太又指向另一邊,一個一臉萎靡,流著眼淚和清鼻涕的男人在向一個女人討錢,女人一臉的不耐煩,抬手就給了男人一個巴掌,大概還不過癮,抬腳用高跟鞋釘男人的腳尖,男人不敢反抗,腆著笑臉向女人說著好話。
「你瞧,那條鬈毛狗多聽話,吧女要他東,他就不敢西,為什麼?很簡單,一個錢字。
麗珍,你有先生寵著護著,沒有捱過窮,不清楚外面的世界,讓我老實告訴你,香港是個現實的地方,沒有錢,什麼事也辦不了,有了錢,什麼都可以買。
別看這個男人現在像一條哈巴狗,一旦吧女不能給他錢,他立刻會翻臉,到時候吧女免不得要挨頓暴打,也許被打完了還要一刻不得休息接爛客,直到自己爛掉為止。」
「吧女不知道自愛嗎?一杯例牌酒兩塊九,吧女可以分到一塊二,一個中等鍾就是三十塊,一天能存下不少錢,做一段時間就可以上岸做點小買賣。」蘇麗珍說道。
張張太譏笑道:「麗珍,你太天真了,入了這一行,想再脫離就難了。」
「有社團控制她們?」
張張太詫異地看了蘇麗珍一眼,「你居然不知道這裡是社團的禁地,這裡是港府用來賺錢的地方,沒有哪個社團敢在這裡亂來。」
蘇麗珍搖頭,「我不知道。」
張張太扔掉還有三分之一的香菸,重新點上一支,「我原來也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吧女難上岸不是因為別人,是因為自己,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在這裡賺錢雖然沒有自尊,但是不累,賺得也多。
你看看這街上的吧女,哪個手上沒有鈪子(手鐲),吃好穿好,還要養男人,有的還要打高射炮、吸紅雞(毒鬼間流傳術語),每個月的開銷不見得比你少,上岸,怎麼上岸?」
「好好好,我知道了,趕緊說正題,我要回家睡覺了,被先生知道我這麼晚還在外面瞎晃,他會訓我的。」
「先生才不捨得訓你呢。」張張太輕笑一聲,摟住蘇麗珍的腰,「看你,珠圓玉潤,先生真捨得給你澆水,跟我說說,先生都怎麼幹你。」
「去去去,一點正形沒有。」蘇麗珍將張張太推開,拉平旗袍的皺痕,再次催促,「趕緊說。」
張張太笑了笑,往找換店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抬手指向剛才打男人,此刻正在換錢的吧女,「你看,這個吧女正在換錢,一定是把今天剛賺的美金換了準備給剛才那個男人。
吧女和小混混一樣,三更窮五更富,錢來得快,去得更快,沒有幾個能攢出整數的美金再去滙豐換,都是在找換店零打碎敲,而且,找換店有時候還會賒給她們一點錢,不要利息。
你別看這家找換店不起眼,旺季時一天賺兩三千輕輕鬆鬆。」
「你也說旺季,淡季呢?」
「沒有軍艦靠岸,只能拍蒼蠅,但是算起來,一年至少能賺五六十萬。」
蘇麗珍鄙夷地睖了張張太一眼,「還說我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我看你才不清楚,這個生意一年絕對賺不到五六十萬,不給別人分點,別說賺錢,命都保不住。
這種生意你居然都敢打主意,就你能看得見,別人都眼瞎啊?回家洗洗睡吧,先生每個月給你發不少工資,你不夠花呀?」
張張太鬱悶地說道:「誰嫌錢多啊,這個生意我好不容易發現的,你沒興趣?」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一年二三十萬結一個死仇,我的眼皮子還沒這麼淺。師傅,去碼頭。明天我要嘆早茶,要打十六圈牌,晚上還要聽戲,不早點睡吃不消。」
「我不是一樣,明天不僅要打牌,還要給老闆搬貨呢。」
「搬貨好,反正你現在沒男人,一身騷氣沒地方發泄,出出汗,累了就不騷了。」
「就我騷,你不騷?」
兩人吵著嘴來到碼頭,乘坐嘩啦嘩啦各回各家。
12月10日。
又是星期天,吃過早點,冼耀文在花園裡看報,蔡金滿在房間收拾行李。
機票已經訂好了,不是正常的航班,而是水上飛機的旅遊型航班,中途會在越南西貢停靠一天,算是來一次時間適應型蜜月。
別看此時冼耀文雲淡風輕,其實今天還有不少事要做,馬上他就會出門。
客廳里,白薇秀正給其他三人開會,講下一階段的工作安排,她和林梅嬌會跟著去香港,另外兩個人留在這裡看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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