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九月初二,藁城行轅。
崇禎站在二層小樓的窗口,看著對面廊檐下的東宮侍衛——實際上是東宮的私軍。去過一趟戰場之後,他現在也能分辨出軍人肩章上的星徽所代表的含義,這讓他更為好奇,為什麼那些身居高位的將校會跪在皇太子的書房門口。
東宮不是在儘量迴避跪拜禮麼?
「王承恩,」崇禎叫道,「過去問一下,那些人犯了什麼事。」
王承恩硬著頭皮去了。誠如他所料的一樣,這些軍官對他不理不睬,一個個都緊抿嘴唇,絲毫沒有大勝仗的喜悅。一直到抓住了個曾經宮裡認識的宦官,王承恩方才問了出來,原來這些將校跪在這裡是來請罪的。
問清楚了緣故的王承恩連忙上了小樓,回稟道:「皇爺,這些將校都是來請罪的?」
「請罪?不是打勝了麼?還請什麼罪?」崇禎大奇,又問道:「皇太子呢?」
「千歲在書房與總參謀部的老將們商議軍事。」王承恩道。
崇禎皺了皺眉頭,道:「這不是我家待忠勇功臣之道,你去跟皇太子說,既然打勝了仗,再大的過錯也不是不能寬宥的……」他說著,就見那邊書房的門開了,尤世威為首的總參謀部的將校列隊而出,見到廊檐下跪著的蕭陌等人,也是頗為意外。
不一時,朱慈烺親自出來,上前扶起蕭陌、蕭東樓、單寧、周遇吉人。東宮六大營頭,除了羅玉昆和肖土庚,其他四個營的營官都在這裡了。
「報告不是交了麼?你們這又是何苦來著?」朱慈烺笑道:「剛在裡面與幾位老將軍商議下一步的部署,屋裡熱得夠嗆。咱們就在這院子裡吹吹風,涼快些。陸素瑤,去準備點果子和冰湯來。」
「尤將軍若是沒事,也一併聊聊吧。」朱慈烺見尤世威還沒走,邀請道。
「敢不從命。」尤世威抱拳應道,他還是不習慣東宮的軍禮,雖然看著更氣派些,但總有些異樣。
朱慈烺招呼眾人在池塘邊散落而坐。借著樹蔭和水汽,倒是真要涼快許多。他道:「報告我看了的確有很多問題,比如單寧沒有留主力看守後路要道,這是十分不應該的事。但是我也注意到三營的會議記錄沒有相關討論,可見左光先、牛成虎、惠顯明顯是心存僥倖,只想著儘早趕到藁城立功。這點上他們也有責任。當然,單寧,你是主官。你得替他們背起來。」
「是,卑職明白。」單寧重重一垂頭。
「蕭東樓,你現在知道欲速則不達了吧?」朱慈烺對於戰場迷路這種事最為頭痛,說是運氣不好吧,也不能全歸在運氣。說是輕忽吧,人家也是很盡心地在趕路……最後只能泛泛道:「以後還是要定好章程,穩紮穩打,尤其探馬要放得遠一點,戰場的準備功課一定要做足。」
「末將知罪!末將敢立毒誓,再無下一遭。」蕭東樓沉聲道。
朱慈烺又望向蕭陌和周遇吉。笑道:「你們兩個打得不錯,是被拉來湊數的?」
「末將臨陣應對有誤。太過於行險了。」蕭陌道。
「末將的騎兵還是操練不足,臨陣時有幾匹馬驚亂了陣型。」周遇吉也道。
朱慈烺笑道:「好了,我下個定論吧。單寧和蕭東樓的過錯,其實是經驗問題。蕭陌和周遇吉,你倆是因為時間不夠。尤其是周將軍這裡,咱們的馬原本就不好。這是避不過去的坎,能操練到這個程度,我已經是十分滿意了。」
周遇吉心中羞愧,暗道:第一排的馬都是優中選優,臨陣還是有十來匹出了異狀。若不是敵軍潰退,恐怕我這邊的傷亡也不會低。
在歐洲,能夠衝鋒的戰馬也是百里挑一。非但對馬的體型有嚴格要求,更是對馬的心理素質要求極高。如果是未經訓練的戰馬,看到前面有人拿著棍子,都會左右規避。這是其本性使然,否則野馬早在被馴化之前就都撞樹撞絕種了。
只有經過了嚴格訓練的戰馬,才能對著敵軍陣型發動衝鋒。故而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改進過的騎兵密集陣衝鋒,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對於操練要求卻是極高,而戰術效果同樣驚人。
朱慈烺相信東宮能夠複製古二的騎兵戰術,是東宮的操典練兵法比現在的歐洲更嚴格更科學。而且瑞典也是一個貧馬國,跟東宮目前狀況很接近。同時瑞典騎兵連護甲都沒有,而東宮騎營好歹還有能力給騎兵配備胸甲。
這種密集陣也正是滿蒙騎兵的克星。蒙古人是標準的輕騎兵,滿洲人更是騎馬步兵,同時他們又都缺乏紀律訓練,其民族性和文明程度使得他們不可能複製這種衝鋒戰術。
「只要假以時日,戰馬的訓練上去了,騎兵營的戰鬥力還能更高。」朱慈烺寬慰周遇吉,旋即笑道:「這些天來,各部隊補充得如何了?」
「新兵已經下旗隊了,戰術操練上還在加強。」蕭陌這回補進來一千五百餘新兵,幾乎所有老兵都升了士官或是軍官。儘管他儘量從二、三千總部調老兵去充實第一千總部,但第一部的戰鬥下降仍舊十分明顯。
「這回分來的戰馬倒是不錯,」周遇吉也道,「非但能夠彌補損失,還能有所加強。」
「戰士之中可有什麼聲音?」朱慈烺問道。
「抓緊時間訓練都來不及,哪有什麼聲音。」蕭陌苦笑道。
「我這邊倒是有些閒得慌,都在說什麼時候調回滄州駐守的事。」蕭東樓故意道:「殿下,我就怕那幫兔崽子太閒,但是要加大訓練量,又找不到由頭。您看是不是給二營改一下訓練大綱?」
蕭陌聽出了蕭東樓的意思,暗道:老子要擴編成近衛師了,說不定你二營也是要並過來的。
「訓練大綱還是全軍統一,否則不好定考核標準。」朱慈烺略略想了想,道:「從現在的態勢上看,在多爾袞和李自成的決戰結束之前,我軍會有一個休整期。在這個期間裡,加強訓練,保證紀律是必須的,同時也要讓戰士們勞逸結合,有個宣洩口。營中平時有什麼消遣?」
「角觝。」蕭陌脫口而出:「營中沒事時,常有人玩。」
「一對一?」朱慈烺搖頭道:「這不符合我東宮的風格,最好是玩些團隊遊戲……唔,對,有一種遊戲倒是很適合軍中玩。」
眾人見朱慈烺隨手撿了一截枯枝,在地上畫了一個方框,紛紛聚攏觀看。
朱慈烺在長方形中間畫了一條豎線,將方框分成兩半,道:「這是接敵線。」他又在這線兩側各畫了三條線,如此一來,這個長方形就被分成了八個長條。他最後在這個長方形兩個窄端畫了個圓,算是大功告成。
「這個遊戲用的是一個橢圓球。」朱慈烺解釋道:「兩端放兩個木桶,哪方將球送進木桶里,算是得一分。正常比賽結束之後,分高者勝。」
「倒是有些像蹴鞠。」
「不是蹴鞠,」朱慈烺糾正道,「不可以用腳踢。是這,譬如咱們六個人分成兩隊。」朱慈烺隨手將身邊的尤世威和周遇吉劃到了自己這一隊,又道:「我來開球,你們就負責阻截。我抱著球往前跑,你們可以用抱、拉、推、撞各種手段攔截我……」
朱慈烺從來不喜歡團體對抗運動,前世連足球都不看,更別說美式橄欖球了。但是從寓教於樂的角度而言,橄欖球的確是軍事風氣很濃的運動。讓穿上盔甲的兩隊人,因為一個球奔跑衝撞,總結進攻和防禦的戰術,這本身也是一種訓練。
他不知道橄欖球的規則,不過任何規則都是在實踐中完善的,只需要先玩起來就行了。
ps:
求月票,推薦票!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8s 3.689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