鈿合金釵:長恨劍 第四章 來去時生殺落地,奔走處縹緲歸天

    楊氏一門本沒有什麼傳承武功,或者說即便有,也早就湮滅於李唐之前,而所謂的楊氏一脈傳承劍法,其實就是楊玄珪自己體悟出來的一套武功法門。

    楊氏劍法,整體上劍勢走的都是中正平和之路,一橫一縱皆有章法,勁力吐納、內息調轉也都是走的最為光明正大、舒展順和的法門,運作起來如煌煌大日銳不可當,即使在劍法眾多的中原武林之中,也是最為堂堂正正的那一類。

    然而楊氏劍法若只是占得一個「正」字,還遠不至於讓楊玄珪被稱為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更不可能奠基他蟬聯三朝的盟主地位,可以說楊氏劍法,勝就勝在了對於「守正出奇」一詞在武學上極為天才的運用。

    誠然,劍法中的一招一式、內息法門以及心法等,都是端正的典範,但端正絕不意味著無機可乘,其實恰恰相反,當年楊玄珪在創造楊氏劍法時,除了將根本上決定習練方向的劍招、心法等劃作決不可廢的基礎,留下了相當大一部分可以由修行者自由容納發揮的空間,甚至可以說若是一味只在劍法本身上下功夫,反而在眾多武學宗師眼中便有了不少破綻。而劍法很多劍招的落手與身法轉換上,正是可以引作其他功法的起手招式,彼此之間的轉化行雲流水,通達自如,可以說是在楊氏劍法「正」的基本框架下,做出的與其他功法彼此交織融合甚至是完善飛躍的出「奇」致勝之術。

    不過當然,在最核心的招式、內息與心法的彼此約束之下,想以楊氏劍法容納偏門歪招甚至是魔門邪功卻是絕無可能,比如創造這門劍法的楊玄珪本人,所融合的便有佛門伏魔心經、峨眉白猿二十四劍以及蜀山問青峽步等眾多武功,而其後人楊暾,更是為了提升劍法將中原武林幾乎所有名門大派都跑了個遍,其中不乏殺伐決意、一招致命的劍法,比如——

    西南林氏一族的奔雷一劍。

    說時遲那時快,楊暾的劍意若星奔川鶩一般挾奔雷之勢,瞬間便已欺至薛蟠身前三寸之地,然而對方也不愧於自己修了大半生的魔門長老身份,在楊暾飛身之時便心念大動,緊接著只見他口中所含另一烏黑鐵珠一口噴出,時機卻是把捏的正巧,待到那奔雷一劍的劍意已運轉至極致時方以剛猛陰毒之姿直射而出,此刻饒是楊暾心有化用三世七的法門借力化力之想,這千鈞一髮之機也由不得他如此隨心所欲地轉化內息心法,更何況此刻運轉的還是在武林中論急速剛猛的破壞能力不出前三的奔雷一劍,唯有以力破力的正面硬扛下這記鐵珠方可。

    只聽得「鐺」一聲脆響,楊暾身形微微一頓,劍尖亦是向左前方偏折過去,而那一顆鐵珠則被反震震得早已不知去向,然而僅僅只是這一滯,薛蟠竟趁機施展開輕功,腳底抹油似的一個撤身便遁入林中,一時間竟是連飛沙走葉聲都不聞一絲,已然到了足不染塵的高深境界。

    「」

    「這,這便逃了?」

    王凡舉著那本從懷裡掏出的《長恨歌》傻愣在原地,他本是想用這書冊去擋住先前薛蟠偷襲楊暾後腦的那一記鐵珠,卻不料這個先前交談時還有些不正經的大漢手下竟有著如此高深精妙的劍道功夫,一來一回之間便已劍斬一人迫退一人,何等意氣風發快意瀟灑!

    這是王凡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武林高手之間的對決,或者更精準地說,是搏殺,雙方的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帶水,沒有一點炫耀技力的花架子的意思,都是力求迅速達到目的的層層凶招,無論是劉流兒那招招奔著軟肋要害的森羅刀,還是薛蟠或用於偷襲或用於退敵保命的兩顆閉口珠,亦或是楊暾守正出奇光明正大的楊氏劍法,都是極為直接地直指目的,而王凡雖不是什麼武學宗師,但從這旅途開始的第一戰看去,仍能發覺其間殺機險意之深重,便可以推想從此往後至長安的這段路程之中,那些不可退避的戰鬥會有多麼大的兇險了。

    楊暾沒有直接搭話,而是在停穩身形後仍舉劍警戒,只待周身所在確無旁人氣息後才放下防備,一下子便癱坐在地,手中鹿鍾回返入鞘,這才敢大口大口喘起粗氣來,一時間虛汗暴涌,竟是已耗盡了大半氣力。王凡見狀唬了一跳,趕忙上前攙扶,這才發現楊暾那握劍的右手虎口,不知何時竟是已震裂出一道不淺的傷口,好在他運轉內息閉闔穴道,暫時封凝了傷口氣血,這才沒有立即淌出大片殷紅。王凡連忙伏在地上四下搜尋,不多時只見他摘了一叢淡黃色如繁星的花簇遞給楊暾,說道:

    「楊兄,此草是這山中常見的草藥,有止血鎮痛的功效,如不嫌棄,將其嚼碎之後敷在傷口上,不消兩日便可痊癒。」

    楊暾接過一口吞下,邊嚼邊說,嗓音雖還有力,但仍因差了一絲中氣顯得有些疲憊:

    「嘖,我這層次楊氏劍法,終歸也不是能攔得下那種老東西的。雖說這劍法是以正大為根,容納為本,但這僅僅只是能容下其他功法而已,想要得心印手地用出來,若是祖父自然無礙,我卻差得遠了,根本運轉不了太久啊」

    呸掉一口土沫,楊暾滿不在乎地繼續道:

    「薛蟠那老東西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能活,他們五陰宗專修佛門要義中棄之如敝履的色受想行識五大陰蘊,殺人放火奸惡淫邪無一不作,即使在魔門內也是臭名昭著,因而近年來頻頻遭受打擊,甚至有數次幾乎滅門,結果這老東西偏偏命大,那兩顆鐵珠的功夫和他那一身輕功練得出神入化,竟是一直苟活到了現在,還混成了宗門內輩分最長的一批,嘁,還真是千年王八萬年龜。」

    「那,那既然楊兄有把握能擊退他們,為何不一開始便使出全力,興許趁著機會,能把兩人一起留下也說不定吧?」

    楊暾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弧度頗大地撇起嘴角,皺著眉頭眯縫眼睛,整張臉龐的肌肉與毛髮都開始扭曲,不知他嘴裡嚼的藥草是苦到了何種地步,能把一個刀口舔血的大漢逼出如此難得的顏藝。像是為了儘快散出藥力,楊暾長痛不如短痛地猛嚼了幾口,便將已成糊狀的黃綠色混合物一口吐在傷口處,又用手指抹平後,這才咂咂嘴,吐著舌頭一邊儘快消散味蕾上殘存的辛辣苦澀味道,一邊說道:

    「我怎麼沒把他們兩人留下?」

    此刻,十里外的山林之中忽然炸起一群鴉雀,像是此地山神不經意間引發的一個爆炸般,一時間滿天的黃黑褐各色雜逸,群影交織,而在那片影子之下,正是狼狽不堪正在連連咳血的薛蟠。

    他此時衣衫綻裂大半,殘餘部分也滿是枝葉劃開的口子,袒露於外的皺干肌膚上亦是道道血色斑駁的傷痕,頭上的那頂斗笠早就沒了影子,一頭髒亂的白髮散落不堪,而此時他手掌蓋住的兩頰處,卻不見先前那怪異的突起,顯然是把那兩顆烏黑鐵珠全留在了之前的戰場之上。

    「咳咳咳咳媽的,這小王八羔子還挺會算計!林氏的奔雷一劍還真讓他用出了八九分火候,若不是老子反應快,今天怕不是真在這小泥潭裡翻了車了」

    薛蟠暗自思忖著,這時心氣上涌,又猛地咳出一口血來,心頭不由大怒,強撐著身子站起,憤憤想到:

    「不過是讓你占了我這老頭子一次便宜罷了,宗門之中可還有不少功夫高絕的宗師,為了你一個小子當然不值,但為了盟主的地位嘛,呵呵且待我回五陰宗稟報,到時候便是你的死——」

    「哦?原來竟不是楊先生,而是魔門的一位長老么?不過倒也無礙,順手除去後,不消半日也還能追上楊先生他們吧?」


    一道飄渺無塵,清靈澄淨的聲音,自薛蟠上空遙遙傳來。

    「楊兄竟還叫來了其他大派的弟子?」

    「嗯,我在受到英雄鄉父老發來的信號後,就先聯繫了一些我說的上話的門派,不過當然,我也是模稜兩可地告知他們這件事,畢竟這些門派也都是有爭盟主之位的意思的,我怎麼可能會把信息這麼輕易地透露給對手?只讓他們來把水攪渾,我就可以趁機帶你遠遁前往長安了至於那個薛蟠,想來他們除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此時已是曦光漸炙,偏近正午時分,好在深山之中炎火之氣難侵,又時有嵐風清涼,竟是反而化出幾分寒意,暗暗引得人逐陽之意作祟,加快了向那些難得存留於林間的光照之地行走的步伐。二人並肩而行,王凡這才知道楊暾要在開戰之前便布好了後手,發覺這個男人似乎心中也頗有城府手段,這時楊暾似乎想起了什麼,打著哈哈說道:

    「不過自然,雖然我是正統的楊氏後人,但祖父既然沒有直接將這長恨歌交於我手,而是寄託於你家之中,想來可能也對你有什麼期望。若是你改了主意,想把這書冊送與他人,或者到了華嚴寺時想請各路人士齊聚一堂共觀此秘,自然也都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強求。」

    王凡笑笑說道:

    「楊兄此話便是見外,我自村中出來之前,村中劉老爺便是讓我前去林中與楊兄回合後再去京城,長者請,不敢辭,如此信譽,在下還是要守住的唉,只是心中念起,卻又不免為那些葬身禍事之中的父老鄉親們悲嗟哀嘆,實在難以釋懷」

    說到最後,王凡聲音變得些許哽咽,忙側過臉去掩面拭淚,卻沒想到這一番話令得一旁的楊暾目瞪口呆,偷偷收回了已經摸到背後劍柄的手,有點尷尬點撓了撓鬍鬚,心中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不是東西,這才呵呵笑著去攬住王凡的肩膀了。

    「這就是當今中原武林魔門長老的實力麼?」

    日光傾澈之下,一道頎長執劍的身影立於樹梢之上,只見此人青衣飄搖,彩帶環身,一頭烏黑長髮寫意四瀉,只有一根羊脂白玉簪稍以束之,若非他頷下一簇略顯稀疏的短須,單以體態而論竟有幾分陰柔之姿。此人眼眸狹長,鼻翼微挺,丹朱薄唇均沾惹了些許雲霧繚繞的仙氣,又是一雙平長白眉,更有幾分不親紅塵煙火的淡泊清遠之息,全身上下由內而外,皆似是上蒼璞玉雕琢的潔淨造物,若非是有什麼不合之處,也唯有他手執長劍上那一抹殷紅血色而已。

    薛蟠此時癱坐於地,全身骨架猶如散了一般疼痛不已,一呼一吸間肺腑便如同火烤一般窒息,然而除了先前被楊暾趨避一劍擊傷的手腕外,竟只有左臂上一道極淺的傷口淌血不止,之外便再無外傷。薛蟠此刻牙關緊咬,似是疼的連咒罵都說不出來,只能在心中不住驚詫:

    「這他娘的是什麼妖魔鬼怪?!純以劍意鎮壓,竟能讓我經脈堵塞,內力運轉如泥,就是當今武林的劍道魁首南山劍聖也難有如此純粹決然的劍意!還是說這是他單以內力過渡而成的麼也不可能,中原門派在世的內力深厚的宗師,大都是佛門隱世的一些老怪物,雖未有太多傳奇留存,但他怎麼看也不是佛門弟子,更何況如此年紀怎會有如此底蘊?!嘖,若不是先前拼著經脈受損強運內力提起一口毒瘴,我怕是連他的身都近不了,只可惜」

    薛蟠心有餘悸地看向左臂上的傷口,直到現在都血流不止,不由更為心驚:

    「本以為他如此打法必是有缺於近身搏殺,不料我近身之時,他那柄長劍竟如神來之筆般,無論是時機、力度還是角度都無可挑剔地劈傷了我的左臂,雖只是輕輕一拂一般,其間劍氣縱橫侵伐竟讓我傷不能愈這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妖孽弟子?」

    薛蟠長吸一口氣,清楚如今他內力已失,而且體內體外還都有劍意鎮壓,絕無逃生可能,於是苦笑著嘆口氣,抬頭問道:

    「閣下武功精妙劍意深厚,老頭子我自愧不如,只希望在臨死之前,能知道閣下師承與——」

    像是九天上的太陽忽然不安分地抖動了一下,一道劍光毫無徵兆地落在薛蟠眼眸之中。

    然而此時,薛蟠卻沒有本能地眯眼。

    隨後是一聲重物砸地的悶響。

    青衣男子回手收劍,輕嘆一下喃喃道:

    「師父果然說的是對的,我終日修行於山上,遠離中原武林,終究有些高看自己的劍道了想不到入世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魔門長老就能逼入我身前一尺之內,唉,還是要靜下心來好好修行才是正道啊嗯,說來我剛剛發動澄明劍心祭出飛劍時,好像他說了些什麼?」

    青衣男子仔細想了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只好無奈笑笑,對著面前薛蟠的屍身鞠了一躬,照著下山之前師門交代的說辭規規矩矩地說道:

    「在下是仙門蜀山弟子,趙青遙。」

    「還有那個承讓了。」

    「說起來楊兄,先前那個薛蟠說的一句話倒是挺讓我好奇的,不知楊兄可否為我解惑?」

    「哦?哪一句啊?」

    「嗯,就是他先聲奪人時說的那句話,我想問的是他說的可是真的?楊兄是否真的覺得英雄鄉被屠的理由完全不可信?如若是的話,那麼」

    「楊兄心中的真相,到底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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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來去時生殺落地,奔走處縹緲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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