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眼神威脅法
倭人女子有在衣帶上記下恩客名字的習慣,據說,她們衣帶上記載的最多的人名,就是太學生的名字。
太學生在大宋是一個很奇怪的群體,他們一面可以上達天聽,一面又可以連通底層百姓,為官家耳目,自然也是百姓喉舌。
當然,成為官家耳目要比成為百姓喉舌輕鬆愉快得多,很多的時候在杯盤狼藉的時刻就幫助官家完成了對百姓的訪問。
至于田間地頭或許有人會去,反正鐵心源沒看見,他經常地訪問地點不是七哥湯餅鋪,就是城外的巧莊。
不像李繁銘他們訪問次數最多的就是那些有倭女的青樓。
這位老兄發誓要讓每個倭女都不空手而歸,鐵心源認為,用不了多少時間,倭國富貴人家凡是娶了來到宋國的倭女,李繁銘的子孫有很大的可能成為倭國富貴人家的家主……
鐵心源今天要早點去太學,不去是不成的,今日是太學生們的集體活動,如果不去會被所有人鄙視的。
再說鐵心源早就想看看類似公車上書這種行為,到底能不能在現實生活中起到真實的意義。
這一次的要對付的目標就是太常寺卿彭杜!
敢把太學裡的肉餡饅頭換成實心蒸餅實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大宋朝廷厚待士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肉餡饅頭更是先帝和陛下都曾盛讚過的好事,一個小小的太常寺卿就敢說什麼太學生靡費無度,真是找死!
還說什麼太學生往往有肉餡饅頭吃不完,放在窗外以至於孳生蚊蠅,蛆蟲亂跑,身為太學生卻不知五穀之珍貴,更沒有一粥一飯當念來之不易的念頭,愧為太學生……
鐵心源認為這根本就污衊和胡說,自己吃不完的肉包子一般都是送給了包子吃,每回都不夠吃,包子總在埋怨鐵心源為何不給他多弄一些來,誰還敢隨便放在窗外招蛆?
雖然每個人中午飯都有六個拳頭大小的肉包子,吃不完難道還不許我帶回家?
太常寺的管轄範圍是祭祀祖宗和天地,不是來關心太學生們吃什麼的,
這樣做不但讓學宮很是為難,更是讓內府那個胖胖的專管太學生吃飯的管事面上無光,太學生們不浪費一點他怎麼可能吃的那麼胖?
像鐵心源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事情本質的太學生不多。
或許也可以說他們不情願看懂,只是單純的為自己的包子被人換成蒸餅而感到出奇的憤怒。
我自家吃不吃是我的事情,你無緣無故的給我拿掉就是你的不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之下,今天太學生們就準備一起去皇宮門口等始作俑者彭杜。
鐵家就在皇城邊上,所以他就不用去學宮裡和諸位學長匯合了,只需要等在御街邊上看他們過來就成。
原以為這種有後果的事情參與的人不會太多,誰知道不等早朝散掉,宮門外就圍攏了三百多個太學生。
這基本上算是傾巢出動了,就連從不在中午之前起床的李繁銘兄也打著哈欠到來了,他算是太學中年紀最長的學兄。
和他同期的學兄早就主政一方了,唯有他依舊留在太學裡逍遙度日,能把遊學這一關幹了五年的人,全大宋唯有他一人而已。
今日來宮門前的藉口是觀政。
也就是說這些未來的大宋官員們來這裡看看前輩官員的風采。
還以為太學生們會憤怒的一擁而上,揪住宰相陳執中的脖領子詰問為何會有剋扣太學生糧餉的舉動。
誰知道大家都在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陳執中,害的鐵心源干緊把怒目而視的模樣改成了由衷讚嘆的樣子,臉部這樣劇烈的運動都沒有面癱,這要歸功於這一年來在太學的鍛煉。
抱著笏板的陳執中走過來,滿意的打量一下在場的太學生道:「為官之道在乎一心,不在毛皮,官威在與廉,在於勤,不在朱紫袍服,爾等可記住了?」
為首的李繁銘帶著諸位學弟一起深深地鞠躬,齊聲道:「學生記得。」
陳執中笑道:「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好好觀政,不得胡鬧!」
說完之後就帶著笑意離開了宮門。
鐵心源不知道自己這群人來這裡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不是說好了大家要一起來宮門找個公道嗎?著名的太學饅頭沒了,太學還能被稱之為太學嗎?
光用眼神看官員,一句話不說有個屁用啊?
「彭杜出來了,大家做好準備。那個穿著大紅官袍像個熟螃蟹的,走路也像螃蟹的傢伙就是彭杜,大家千萬莫要認錯了人。」
站在頭排的李繁銘朝後努努嘴,小聲的道,於是整個太學生隊伍里頓時就鴉雀無聲了。
鐵心源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想過無數種太學生們找彭杜晦氣的方法,哪怕是最後鬧得血染長街都想到了,也做了特殊的安排。
就是沒想到大家來抗議的方式竟然是朝彭杜瞪眼睛……
而且是狠狠地瞪眼睛……
不知道彭杜感受到威脅了沒有,鐵心源覺得自己眼睛很痛。
同樣穿著一身大紅袍服的王雍走了過來,透過人牆看到了鐵心源,就笑呵呵的道:「原來你們不是在觀政,而是在示威啊,呵呵,這可夠彭杜喝一壺的,被天下士子鄙視的滋味恐怕不太好受,呵呵……」
笑呵呵的王雍舅公走了,宮門裡也沒有官員再出來了,李繁銘原本直挺挺的身子立刻就塌了下來,有氣無力的對身後的學弟們道:「都散了吧。
今日觀政結束,都散了吧。
當然,如果有人想和哥哥我一起去喝一杯的可以同來,不拘多少都沒關係,反正都是倭人付錢……」
鐵心源扭頭就走,他覺得很丟人,剛才王雍舅公那兩聲呵呵,恐怕是單獨對自己笑的。
太丟人……鐵心源發誓以後再也不參加這樣無聊的舉動了。
「都別走,今天哥哥我請客,大家一起去藍天居耍子!」
一個刺耳的聲音傳過來,讓鐵心源生生的停下了腳步,笑眯眯的又走了回來。
無他,只因為聽見李瑋的聲音罷了,剛才找了一圈子沒找到,還以為這傢伙沒來,想不到現在鑽出來了。
「啊,李兄,藍天居乃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頭,我們還是不要去了。」
「是啊,是啊,李兄昨日才在藍天居輸掉了四十貫錢,再去也不過是羊入虎口罷了,還是不去為妙。」
「去藍田居做什麼,我那天不小心去了一趟孫羊正店,嘖嘖,那裡的女子長得,我的天啊……尤其是那個女掌柜,天啊,那是仙女下凡,不,應該是魔女下凡啊。」
李瑋被魔女下凡四個字給吸引了,回過頭卻找不到說話的人。
既然有魔女可看,藍田居那樣的賭場不去也罷。
眼看著李瑋帶著一群同樣被蠱惑的太學生們去了孫羊正店。
就清清嗓子,自己正處在變聲期,蹙著嗓子說話很難受。
孫羊正店是個好地方這是誰都知道的,李瑋招呼了一群人去了孫羊正店,立刻將打算招呼學弟們去第二等的青樓玩耍的李繁銘給晾在了一邊。
大宋的文人是出了名的陰狠,對這一點鐵心源很早以前就知道,因此,這時候從李繁銘的眼神中,看出濃重的恨意來他並不奇怪。
樞密使夏竦當年落魄之時,有同窗去酒樓,青樓喊了別人不帶他,他就把這事記在心裡三十年,得勢之後,在滿堂賓客歡聚一堂的時候,把這事說了出來,還問自己的那位同窗,今日宴會可能比得上當年的小酒館?說的那位同窗掩面奔出廳堂。
自從知道了這件事之後,鐵心源即便是手裡有一塊糕點打算分給大家,寧願用尺子比量著用刀子切,哪怕分成指頭大小的碎塊分食,也絕對不能有什麼厚此薄彼之嫌。
所以,鐵心源在太學生中,向來有「規矩」之稱,時間長了竟然還有人誇他,說他行事最是公平,從無眼眉高低之說。
李瑋帶走了一批,李繁銘也帶走了一批,剩下十餘個都是家境貧寒的寒門學子。
鐵心源從懷裡掏出一串錢數了一下朝準備離開的同窗道:「還有一百四十枚銅子夠幹什麼的?」
一個尖嘴猴腮,面色蠟黃的癆病鬼一辦模樣的傢伙將手塞在袖子裡笑道:「買些糕餅喝茶還是夠的。」
另一個面色微黑的同窗笑道:「喝茶那裡比得上喝酒!」
馬上就有另外一個混蛋接話道:「喝酒怎能無肉?」
鐵心源笑道:「我們的家世比不得別人,想要喝茶,想要喝酒,想要吃肉,那就只能靠我們這顆不算蠢笨的腦袋了。
你們再出十文錢,湊成一百五十文,我們請三位聰明的,一人拿著五十文錢。分別去採購茶水,採購酒,採購肉食。
當然了,五十文錢不夠買茶,不夠買酒,自然也不夠買肉的。
可是啊,我今天就要請三位兄台出來,用這點錢購置好我們需要的茶,酒,肉出來,記住哦,不能添錢,只能靠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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