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如果決定好了的話,那就走吧。」眼前的老者這般對『他』,不,對卡爾薩斯說道。
李維愣了好長時間才認出,眼前這個行將朽木的老人,竟然就是卡爾薩斯的父親!
那位同樣身為大奧術師,當初在卡爾薩斯22歲時,為當時出任新浮空城城主時的卡爾薩斯親自加冕的雷德曼!
李維依舊記得當時的雷德曼明明是個英姿勃發俊逸非常的中年男人,而且正值伊奧勒姆發明『延命術』,怎麼才短短三百年出頭,就『衰老』成這樣!
【吸魔術】!
費林魔葵的吸魔術!
李維的『夢醒的早』,並未確切的感受過這種邪門魔法的威力所在。
直到現在。
雷德曼看上去已經極為蒼老了。
仿佛單單對卡爾薩斯說這麼一句話,都耗費了極大的氣力,都在與自己、與死亡、與命運抗爭著!
「為什麼!父親,之前不是說好了一起走,一起離開耐瑟瑞爾的嗎?」李維雖然看不見卡爾薩斯的表情,卻能夠感覺到他心中的焦急和煎熬。
等等!
卡爾薩斯原本是準備逃離耐瑟瑞爾的?
李維極為錯愕,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在耐瑟瑞爾人心中堪比『神明』的卡爾薩斯,也會和『逃亡』這兩個字沾上干係。
雷德曼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已經老了,即便是走了,估計也活不長了。把位置,讓給其他年輕人吧。
「據我所知,如今在費林魔葵吸魔術的封鎖下,只有你那艘有著重魔力塗層的伊卡洛斯號,才能逃離這個死地,儘量帶上更多,願意離開耐瑟瑞爾的人吧。
「抱歉,孩子啊,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走了你堂姐也是」
說著他轉頭看了一眼身旁同樣形同枯朽的老嫗,像是放開了心結一般,露出釋然的笑。
而那位老嫗卻是笑的極為慈祥,她緩緩上前一步,握住卡爾薩斯緊握的大手,開口道:
「我的弟弟,去吧,你是我們薩斯家的驕傲,也是耐瑟瑞爾的驕傲,如論如何,你都必須活下去。
「你是伊奧勒姆大師最傑出的學生,也是耐瑟瑞爾延續下去的希望,只有你活下去,帶著他們活下去,耐瑟瑞爾,就永遠不會滅亡。」
卡爾薩斯抽出了他那巫妖化後同樣如同枯骨的手,像是受傷的野獸般痛苦的嘶吼道:
「為什麼!你們當初說好了一起走的!你們都留下了!我走了還有什麼意義!你們!已經是我最後的家人了啊!!!」
「可我們已經活不長了啊老了不想再折騰了,我只想死後,和你母親葬在一塊兒,我實在不忍心將她一個人留在耐瑟瑞爾啊。」雷德曼嘆息道。
卡爾薩斯原本想要說大不了轉化成巫妖,卻沒有宣之於口。
巫妖轉化術並不是萬能的,雷德曼的年紀已經太大了,而且被吸魔術侵蝕的太久,他幾乎不可能承受巫妖轉化時要付出的代價。
而雷德曼最後的那句話,將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酸澀的喉中。
如不過不顧父親他們的意願,強行帶走他們的話,那何嘗,又不是一種自私呢。
卡爾薩斯踉蹌退後兩步,垂首道:「那父親,你們保重,我明日正式向老師辭行後,就會離開離開耐瑟瑞爾。」
「好。」雷德曼重重的點了點頭,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然後,面色複雜的,看著卡爾薩斯形單影隻的離開了府邸,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卡爾薩斯從家裡離去後,就徑直傳送到了停懸在城西港的伊卡洛斯號前。
此時伊卡洛斯號的港口前,儼然人滿為患。
卡爾薩斯的出現,激起了人們的喧譁聲。
人們爭相在港口排起了長隊,大聲哀求著,祈求著這位伊卡洛斯號的擁有者,能夠再紛發一些船票,讓他們上船。
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自從伊卡洛斯號能夠穿梭封鎖線的消息走漏後,無數『親朋好友』就通過各種關係托請過來,只為求得一定份額的船票。
這其中甚至包括不少其他浮空城的大奧術師。
短短几天時間,伊卡洛斯號其實已經超載了設計之初的百分之三百份額。
再多的話,過多過於密集的奧術師在一起,所引發的魔力共振現象,會讓重魔力塗層都難以遮蔽,屆時勢必會受到吸魔術的影響。
於是有些無法上船的權貴們,打起了原本船員位置的主意。
被卡爾薩斯及時發現後一力彈壓了下去。
但這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他也是人,也得照顧那些往日『老友』們的情面。
如今耐瑟瑞爾的國境線儼然被地下的費林魔葵用吸魔術重重封鎖,前線的戰況又愈發惡化,加之魔力受到感染,各地來的短訊斷斷續續。
而無一例外的,幾乎每天的各種小道消息,都是一面倒的壞消息。
費林魔葵對耐瑟瑞爾的奧術師們克制太大了!
這種魔抗高到幾經魔免的怪物,幾乎就是耐瑟瑞爾奧術師們天生的克星!
也許只有神術才能夠克制它們。
但也不知是不是耐瑟瑞爾幾千年來對於神權的蔑視還是什麼未知的原因。
神明們,仿佛徹底放棄了這裡。
即便是有些絕望的耐瑟瑞爾人祈求神明的幫助,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唯有魔法女神的神殿,依舊矗立在每座浮空城上。
但魔法女神的牧師們,擅長的同樣是魔法是以對耐瑟瑞爾的狀況,愛莫能助。
面對鼎沸的哀求聲甚至是絕望後的謾罵聲,卡爾薩斯只能冷著臉,在船員們一片恭敬和感激的目光中,大步走進了船艦內。
於是船艦外,又開始傳出卡爾薩斯『見死不救』、『冷血無情』的流言。
但大人物們,已經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彈壓這些『無足輕重』的言論了。
卡爾薩斯來到中央大廳龍骨大門前,於心中默念了一聲:
「瑞絲禰」
大門應聲而開。
卡爾薩斯來到了飛船最高層,他的私人書房。
書房嚴格來說並不算大,甚至不到主控室的百分之一,只是伊卡洛斯號最上層的穹頂所在。
在這裡,他可以透過透明的飛船穹頂,看到天上的星辰。
傳言每一顆星辰都對應著科瑞爾的每一個智慧生命,雖然沒有被任何一個大奧術師證偽,但卡爾薩斯獨自一人時,就喜歡看著天上的群星。
因為在他小的時候,老師就經常陪著他看星星,然後為他講解星空中,那些奇特而浩瀚的各種星體知識。
他嚮往那廣闊無邊的宇宙,嚮往老師口中寂寥卻浩瀚的星辰大海,嚮往【國度天宇】外,那更多更精彩的多元宇宙。
如果有選擇的話,他其實更想成為一名旅法師。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夠拉著老師一起,穿梭在多姿多彩的諸天宇宙中,體驗各種不同的風情和人生。
但那只是有選擇有可能的話。
然而他沒有選擇,也沒有那個可能。
他是薩斯家最傑出的孩子,是家族的驕傲,他是肩負薩斯家族榮耀之人。
是耐瑟瑞爾自伊奧勒姆之後,最偉大的奧術師,更是被伊奧勒姆視為下一任塞汶頓議會議長和首席奧術師的繼承者。
如今,也是被伊奧勒姆勒令,『背叛』耐瑟瑞爾,帶領一批耐瑟瑞爾的火種,遠走他鄉的文明延續者。
他被上天賦予了最傑出的奧術天賦,同時也被世俗間的榮耀與傳承所束縛。
這一切的一切,都重重的壓在他的肩頭。
在老師離開以後,他幾乎失去了發自本心去笑的全力。
他要為了家族的榮耀的而不斷鑽研,學習,奮鬥。
要為了耐瑟瑞爾的輝煌而奮鬥。
後來,費林魔葵出現了,他又要為了耐瑟瑞爾的延續而費盡心力。
他雖然活了三百多年,但在這三百多年中,他幾乎都如同不知疲憊的構裝體一般,為了這一切而努力。
所以在世人眼裡,他就是一個只知道常年躲在試驗室中研究奧術的怪人。
他寡言而木訥,不近人情,冷血,孤僻,幾乎和伊奧勒姆那個老怪物如出一轍。
但人們不知道的是,他的心智,他的夢想,他的憧憬,他的愛情,他所有一切的嚮往。
幾乎都停滯在了他二十二歲那一年;
停留在了他老師瑞絲禰辭別的那一夜啊
不知不覺中,卡爾薩斯的筆下,又出現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畫作。
畫上的人,依舊是他的老師,瑞絲禰
正是瑞絲禰臨行前對他的回眸一笑;
對他的叮嚀囑咐;
對他的殷切希望。
他的老師,曾經希望他,活成一個自己希望成為的人。
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而不要像她一樣。
「老師您還好嗎?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希望。」卡爾薩斯喃喃自語道。
這時,窗外的天,也亮了。
不知從何時起,畫老師的畫作,就成了他唯一的愛好。
也是他唯一放縱自己和『休息』的辦法。
只有在這裡,在這個獨屬於自己的天地里,一邊畫著老師的畫作,一邊回憶著童年時與老師在一起的美好記憶。
他那焦躁的內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但這種安寧,終究是短暫的,而現在,他要去面見自己的另一位老師。
一位同樣令人尊敬的偉大奧術師。
伊奧勒姆。
他要向伊奧勒姆辭行,同時看看對方還有什麼要對自己囑託的。
但那之後,他準備按照伊卡洛斯所提供的線索,親自去一趟星界。
如果真能找到它口中那種能夠直接改寫世界底層規則的工具。
那麼,屆時他只要動用它直接抹掉費林魔葵的那該死的魔法抗性,就可以輕鬆結束這場戰爭。
但看伊卡洛斯的態度,似乎對星界一直極為戒備。
而且重魔力,也是他最近才剛剛研發出來的,伊卡洛斯號的隔絕塗裝也是新近完工。
這也是他遲遲沒能動身的原因。
然而當他來到『半神伊奧勒姆的至上之魔法密室』覲見自己的第二位老師時,卻遲遲沒能收到對方的回應。
而且魔法密室內,異常的安靜
卡爾薩斯果斷直接推門而入,就見魔法密室內,只有仿佛失敗的法術試驗痕跡,和散落一地的罕見魔法材料。
其中甚至還有裝滿礦石的太古金龍胃和末日毀滅獸的腦下垂體皮膜和費林魔葵的屍體觸手組織。
而那位耐瑟瑞爾的半神。
耐瑟瑞爾人的精神支柱。
伊奧勒姆
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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