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覺,晌午已過,涼城在吸收了大半天的冬日後終於變得溫暖起來,趁著風和日麗,樓中的姑娘也開始忙活著鋪曬被褥,去處一年來的舊濕之氣。
客棧早已備好可口的飯菜,暫迎第一波到場的賓客,至此大門前就只剩下狄雲楓,夏笙,七七三人堅守著。
「啊……這個天若不每每地睡上一記午覺,實在對不住這明麗的太陽。」夏笙大大地撐了個懶腰,你抱著哈哈往後院兒走去。
至此,大門前就只剩下狄雲楓與七七二人了。
「你困了麼?不妨也去睡睡?」狄雲楓瞧著身旁的七七,瞌睡已不止打了一回兩回了。遭狄雲楓這麼一問,七七睜開眼睛,並不見多少困意,她嘆道:「這些貴客的分量實在太重,自從見了公孫家主我後腦袋就一直緊繃著,當前閒置下來了,覺得精神好些睏乏。」
她說著,輕輕地倒在狄雲楓肩上,撩了撩青絲,安靜地閉上眼睛,又緩緩開口,細聲問:「白莫離,客棧開張後,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狄雲楓微微一愣,這倒是件必然的事,憑他以往的性格會毅然決然地離開,可如今他卻有些不舍了……瞧瞧眼前,銀裝素裹的城,風和日麗的天,身邊有佳人陪伴,身後有絲竹悅耳。
這不就是他所追求的細水長流的生活?
可他心裡很清楚,這生活並不完美,這生活無法永恆。
七七沒有得到答案,心裡沒底,她在狄雲楓肩上蹭了蹭:「你放心啦,我又不會跟著你,我還要留下來幫你賺錢呢,」他又嘀咕了一句,其實更像是抱怨,抱怨給狄雲楓聽的:「你不就看重我會賺錢才肯要我的麼……」
看重賺錢的前提下是喜歡錢,狄雲楓並不喜歡錢,否則他也不會揮手萬兩不眨眼了。
「你怕什麼,去辦事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
狄雲楓這句話更像是安慰,他在告訴七七,有來有回,必來必回。
七七睜開眼,美眸中蠢蠢欲動,可不一會兒便暗淡下來,咬了咬嘴唇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你最喜歡的那個女人?」
狄雲楓沒有說話,算作默認了。
七七一把搡開狄雲楓:「哼!有她陪你睡覺,由我給你賺錢,你倒是會享受。」
狄雲楓苦澀道:「你當初不是說做填房都願意麼?現在怎反著嫌棄起我來了?」
「你根本就不懂女人,不和你說話了。」七七趴在桌上,掩住自己的小臉兒當真不再言語一聲。
這時,一陣縱獸奔騰迫使大地發顫「轟隆轟隆」,連桌上茶水都給盪下杯去,七七不忍怒意仰起頭:「這誰呀?有這麼放肆的麼?」
「噓……少說一句。」狄雲楓輕聲提醒著,皺眉往前走去,大馬路上御獸奔騰,光從品德上而言就他娘的下賤。
街道漸漸浮出那人那獸的身影,背光而行只瞧身影,高大得像是一座移動的山體,它們越往前奔走大地的顫動就越明顯。
「這位朋友放慢腳步先。」狄雲楓沖那人呼喊道,這動靜若是鬧大,打擾了客棧裡頭的休息,又得多添麻煩事兒。
那御獸之人若聽不見,胯下的巨獸也未停止腳步。
狄雲楓心裡多少有些不悅,一個箭步落在街道中央,抬起手呵斥道:「請這個朋友停下腳步!」
巨獸見有人竄出,長鳴一聲急停住腳步,順帶著將背上的騎乘之人一把甩了下來。
只見二十來道人影從獸背上落下,他們武功皆為不俗,乘風幾步輕功便落在了狄雲楓面前,紮成一堆了。
為首的是個白面公子,生得到不賴,可吹鼻子瞪眼的模樣給人瞧就是個囂張跋扈之人。他身後隨著一眾凶神惡煞的黑衣人,殺氣騰騰,戾氣騰騰。
這群人絕不是善茬兒。
狄雲楓長嘆一口氣,這些個真武世家真可能全是謙謙君子?他早就預料到會有刁鑽之人,這不,眼下來了。
「歡迎歡——」他老套陳詞,可這會兒還未等他將後頭那個「迎」字說完,白面公子便破口大罵道:「歡迎個屁,你是哪兒來的攔路狗,敢攔爺爺我的路?」
狄雲楓眯了眯眼睛,心中怒火已漸燃燒,他忍著卻寒下語氣:「這位公子行路太激,會擾民的。」
白面公子不屑一笑:「擾民?」又環指周遭,「本公子從京洲一路往北,算是明白你們這兒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哪兒有民可繞?」說著他又拍了拍自己身後那四不像的巨獸,傲然道:「真武的大馬路上可沒說不允許走獸,只是我這座駕太大了些,跑起路來威風八面,你們只是買不起,哈哈哈……」
狄雲楓忽而一笑,先領著白面公子往客棧走去,邊道:「公子也是應約來飛雪客棧的吧?在下白莫離,是這飛雪客棧的老闆,不知公子尊哪家來賀?」
公子白了狄雲楓一眼,輕蔑道:「連本公子的名諱都不知曉,可真是孤陋寡聞,」他清了清嗓子,高調著語氣,自報家門道:「京洲,周家商行,周衛夫!」
聽著「周家商行」這四個字,狄雲楓心中倒有不小驚訝,難怪這龜兒子能這麼囂張,原來家裡也是富可敵國的主兒。
京洲三家巨富,以林家為首,霍家為中,周家在末。周家財力雖不及林霍兩家,但在《真武風雲錄》中同樣擠進前二十名,位列十九。
周衛夫這麼囂張,八成是看不起狄雲楓這一個個小小的老闆。
坐擁有金山銀山,的確能橫著走。
「這次寒洲打仗,林霍兩家的親兒子都上戰場,我周家自然也輸不了,我這會兒從戰場剛回來,趕緊好酒好肉地備上,還有我這『寶象』它只吃剛發芽的嫩草,我帶的不多,你們想辦法去弄一些。」
周衛夫就想顯擺自己是凱旋而歸的戰爭英雄,可他若不帶身後那群凶神惡煞的保鏢或許還有人相信。他大搖大擺地走上禮桌,正準備掏錢,下一瞧正執筆禮記的七七,眼前一亮,露出一絲貪婪。
紈絝子弟,花花公子,見一個自然要愛一個。
「您的姓名與要求我都為您備註好,您接著說。」七七停下筆,仰頭問道。
周衛夫定是情場老手,見美人清純如水,自己也變臉為謙謙君子,他展眉露齒,陰柔氣質,連說話的語調都變得磁性了些:「接下來我該送上賀禮了不是?」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半個巴掌大笑的紙票票,先問七七:「姑娘,這東西你可知道是什麼?」
七七當了這麼多年青樓掌柜,男人的嘴臉看得最透徹,周衛夫這種衣冠禽獸她一眼便知。她含蓄一笑,佯裝不知:「這是什麼呀?」
周衛夫用大拇指沾了沾墨水:「這叫做支票,我只要按下我的大拇指印兒你就能在我周家錢莊裡換金銀珠寶了,」他湊近七七,吮吸一口女子分,陶醉得兩眼翻白:「極品,極品吶……」
七七滿臉厭惡,沖狄雲楓白了一眼,吐了吐舌頭。狄雲楓乾咳兩聲,擠兌開周衛夫,挨著七七道:「夫人可真是井底之蛙,我先前不是給你瞧過支票的模樣麼?這會兒怎麼又不知道了?」
這句「夫人」叫得七七心頭很舒服,卻讓周衛夫聽得很不舒服,他來回在狄雲楓與七七身上打量著,心裡百八十是在覺得二人不般配。他輕哼:「能擁有支票之人一定是各大商行坐交椅的,你能有?」
「我夫君怎麼不能有?夫君涼城林家商行的支票,與霍家商行的支票都有!」七七一口一個「夫君」叫得不要太甜,她是打心底歡喜自己有個這麼有錢的夫君。她扯著狄雲楓的衣袖道:「夫君你說是不是?那林霍兩家的支票光面值都是三萬兩,還寫著通匯呢!她又想起了什麼,便趕忙補充道:「對了對了,還按著血手印兒了!我去渭城錢莊換錢的時候,都把那老闆嚇壞了,說是什麼公子的血,不敢收,太貴重了。我訛了他好久才肯放錢呢。」
狄雲楓忽而羞愧起來,哀嘆道:「夫人,你怎講這事兒給說出來了?林霍兩家公子本是我的好朋友,他們剛發行支票時送我兩張說做紀念,於是咬破手指按了個血手印兒。這是極有紀念意義的呀,可我為了這個客棧卻將這支票拿去兌了,說出來給周公子聽,不怕他笑話麼?」
周衛夫哪兒敢笑話,狄雲楓與七七這夫唱婦隨將他諷刺得體無完膚,一張玉面白臉陰沉得發黑。只見他從懷中又掏出一張鍍了金的支票,擱在桌上道:「這是我周家典藏的支票,天下攏共不過一百張,面值五萬兩!通匯,林霍兩家的商行都通匯!」說到這兒,他憋著紅臉,狠心一口將大拇指咬破,在那支票上「哆」下一個血手印兒,大大方方道:「拿去!做我周家送你們飛雪客棧的賀禮!」
言畢,頭也不回地帶著人往客棧內走去,連紅貨都不曾接手。
「噗呲!」七七捂著嘴,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白……白莫離,這……這人是個傻子,哈哈哈……」
「噓……你小聲些,趕緊將支票收好。」
狄雲楓遞過支票,心頭自然也樂開了花兒,這不?五萬兩銀子又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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