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只要有第一個站出來的,後面自會有更多的追隨者。楊震在鎮撫司中點兵也是一般,當第一個錦衣衛毅然走出來聲援後,就不時有人出列表態願意前往山西,對楊震來說最難的一道關卡終於度過。
別看那些錦衣衛因為生活與處境早已消磨了鬥志,但每個人心裡終究還是有一把火的,就看你能否用言辭打動他們,把他們心裡的那把火點燃了。很明顯,楊震這一番話讓他們產生了共鳴,讓他們生出了為國家,也為自己搏上一把的想法。
當然,能叫這些一向習慣於縮頭的錦衣衛們踏出這一步也與楊震一貫以來在錦衣衛中所樹立的威信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無論是之前在棋盤街,還是之後辦元宵節的縱火案,楊震都讓人見識了自己的能力,以及跟隨自己做事所能得到的好處。正因覺著追隨他大有希望成功受賞,才能叫這些一直畏縮的錦衣衛們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
當楊震有些興奮地看著不斷踴躍站出來的錦衣衛時,他身旁的劉守有卻看著他現出了沉思表情。就是他也沒想到,楊震在錦衣衛里的聲望已如此之高,就是自己怕也沒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吧。這個認識,叫劉守有心裡頗有些緊張,同時對楊震就更多了幾分提防與敵意。
就這樣,在旁人看來最難解決的人手問題就在楊震的一番話後得到完美解決。他當時就在錦衣衛中挑選了五百名精幹的下屬隨自己前往山西,這其中當然包括莫沖、胡戈等幾名老部下,另外,之前曾與他有不淺交情的鄧亭居然也赫然在列。
只不過此時的鄧亭早已不可能與楊震平起平坐,他現在依然只是個試百戶,而楊震早已成為千戶了,就是莫沖和黃浜兩個楊震來京後跟隨他的下屬,此刻也都和他身份一致,也是試百戶。足可見在官場中跟對上司是多麼要緊的一件事情。
在人手準備妥當之後,楊震就沒有其他需要準備的事情,接下來就只等朝廷方面也準備妥當,然後和鍾裕一道前往山西。
好在這一回大明朝廷終於知道事態緊急,沒有再如以往那般習慣性拖拉了。在五月初三日,一切準備工作都已做好,天子更是在前一天單獨召見了鍾裕,好好勉勵了一番——其實萬曆本想藉機也見一見楊震的,卻最終被馮保從中干預,認為楊震一個副手根本沒資格面聖,他這才作罷——然後待到初四日早晨,前往山西的隊伍就在百姓們帶著期望的目光下,朝西直門外走去。
雖然此番去山西並不需要鍾裕他們帶兵去和叛軍作戰,但因為山西的情況很是微妙,為了安全起見人馬還是帶得比較多的。除了楊震所率領的五百緹騎之外,更有從京城三大營——即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此三營乃是京軍精銳中的精銳,也是天下明軍里最精銳的部隊——里挑選出來的兩千步騎作為欽差衛隊。
若只是光看軍隊形象的話,這些衣甲鮮明,精神飽滿的步騎還是很能宣揚大明國威的,這也讓道路兩旁爭相觀看的百姓心裡多了些希望,覺著或許山西的情況還不會那麼糟,有朝廷天兵趕去,應該能儘快平息亂局,還天下一個太平。
楊震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身處萬民矚目的場地里,更顯得威風凜凜。不過周圍百姓並不知道,此時的楊震心裡卻沒有如看起來般的豪情萬丈,反而有些惆悵,因為之前與張靜雲的告別。
今日凌晨,當楊震醒來時,便發現以往總是蜷縮在自己懷裡的可人兒已不見了蹤影。待他從屋子裡出來時,才瞧見張靜雲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只是動作卻比往常要慢上許多。
待楊震走上前去,才發現張靜雲的眼睛紅紅的,俏臉之上似乎還帶著些淚痕。這讓他的心猛地一揪,自身後抱住了張靜雲的纖腰:「靜雲……」
「二郎……我知道你是去做大事的,所以我不該……不該有這樣的情緒。可一想到接下來要和你分別,而且你又是去山西這等險地,我的心就……」
楊震沒有讓她將話說完,猛地把她給扳過身來,然後深深地吻了下去。半晌,兩人才分開,楊震深情地望著她道:「你放心,此去山西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不會讓你擔心。而且我保證,一定儘快將事情做好,回京來見你。」
「嗯……」張靜雲的臉紅紅的,很是嬌媚,眼中的惆悵似乎是少了一些。
只是當兩人同用早飯時,楊震才知道張靜雲的心其實依然是亂的。因為這碗她最拿手的麵條居然是甜的,顯然是把糖錯當成了鹽而不自知。但即便如此,楊震依然大口大口地將這碗麵條吃了個乾淨,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想再次吃到張靜雲所做的飯菜,那至少都得在幾個月後了。
雖然當楊震踏出家門時,張靜雲還強帶著笑容將他送出門去。但楊震在走出幾步後,卻能清晰地聽到背後的抽泣之聲。美人恩重若斯,讓楊震很難一下子就從這兒女情長里走出來,所以此刻他的心是惆悵的。
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到這些步騎中間的兩輛馬車上時,這種感覺就稍稍收斂了一些。因為他知道,其中一輛車裡正坐著宋雪橋,那個一心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敵人。
「在到達山西,與那些叛軍或是地方豪強爭鬥之前,我首先要解決的,還是身邊的這個大麻煩。宋雪橋,這可是你自己找的!在北京城裡,我因為身份所限還奈何不了你,但出了京城,可就完全不同了!」想著這些的同時,楊震還瞥了一眼自己跟前,那兒站著一名滿臉是鬍子,幾乎看不清容貌的錦衣衛校尉,此人正是向鷹!
楊震照約定將向鷹安插進了此次前往山西的隊伍之中。為了防止被宋雪橋的人看出他的身份,還讓他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如今的向鷹已與以前的他完全不同,不但人變得瘦削了不少,還滿是鬍子,別說是與他只有幾面之緣的宋雪橋他們了,就是熟悉他的朋友,怕也難以認出這個錦衣衛校尉便是殺手向鷹。
在楊震的目光落到馬車上時,馬車內也有兩雙眼睛正盯著他。其中之一便是安繼宗,他靠著宋雪橋也混入了前往山西的隊伍中。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被楊震看出問題,他並沒有露面,而是一直待在宋雪橋的車轎之中。
看著害死自己義父,害得自己成為如今這模樣的傢伙竟如此風光地在眾人面前耀武揚威,安繼宗的眼裡都要冒出火來了。「且讓你再得意幾日,很快地,你就會死在我的面前!」現在唯一能叫他心情平復下來的,就只有這麼個念頭了。
而在他旁邊,宋雪橋也一樣看著楊震,只是卻沒有那麼強的恨意與殺意。其實他心裡想的更多的,是自己下屬周致的事情。
前兩日,周致被人發現慘死自己家中,這讓宋雪橋大感意外與緊張。他想不出有什麼竟與周致有如此深仇,不但殺人,還把人割得那般慘不忍睹。為此,他還派人仔細查過,奈何兇手行事太過老練,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與證據。
宋雪橋知道干自己這行的得罪的人必然極多,有許多人都恨不能將他們剝皮拆骨,可他更清楚真正敢對他們下手之人卻是少之又少。他相信只要給自己足夠的時間,便能找出兇手來。奈何他早已接下了前往山西的差事,所以此事只能擱在一旁,希望回來後能查出真相。
而此刻,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楊震,他的腦海里不覺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莫非是他知道了我的意圖,先下手為強了?」但很快地,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事只有寥寥幾人知道,楊震好似不可能察覺到的,自然也不可能搶先發難了。
周致之死除了給他帶來這一煩惱外,更大的麻煩是宋雪橋少了一個得力且可靠的下屬。這對於接下來在半道上對付楊震可很不利。但既然意思已傳達下去,身邊還有安繼宗這個迫切想要除掉楊震的人在,他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楊震,且看你這一回如何逃過我的羅網!你不會再有之前那般的好運氣了!」看著楊震的側影,宋雪橋在心裡默默念道。
無論這一行人都懷著什麼樣的目的,他們將要前往山西的行程將不會有任何改變。就在百姓們企盼的眼神和祝福里,兩千五百多人的隊伍從長長的街道上走過,穿過了大開的西直門門洞,走出了北京城。
楊震在策馬走出北京城時,猛地呼出了一口氣,自現在開始,自己就要把之前的種種兒女情長全部拋卻,集中精神做好兩件事情——平亂和對付宋雪橋!
就在這時,身旁不遠處的百姓群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叫他一怔的招呼聲:「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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