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馬車中走出來,楊震便瞧見了一座氣派恢宏的大寺院正在眼前。雖是在夜晚,他依然可以看出這寺院占地極廣,比之前到過的巡撫衙門更勝數籌,而且與一般百姓人家夜間昏暗一片的情況不同的時,此時眼前寺院裡依然點了不少燈火,在或昏黃、或明亮的燈光映襯下,這座寺院就更顯得神秘而不凡了。
在遠遠眺望了整座寺院的輪廓後,楊震把目光拉回到眼前,只見一座高大的,足有三丈多高的山門矗立在不遠處,上面刻著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華嚴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當楊震還在寺院門前左顧右盼時,一名模樣俊秀的中年僧人已緩步來到了他們面前,先合什行禮,口稱阿彌陀佛後,才對著鍾裕問道:「施主可是來此借住的奉旨欽差嗎?」聲音極其溫柔而有磁性,叫人聽了如沐春風一般。
鍾裕此時也是一臉莊重,同樣合什行禮,自稱也從一貫以來的本官變成了在下:「正是在下,敢問大師法諱?」
「貧僧乃是華嚴寺的知客僧宏善,見過欽差大人!」那僧人說著再次恭敬行禮,與此同時,他身後跟隨過來的其中一名小和尚已快速向寺內跑了回去。
片刻之後,本就燈光閃爍的寺院內更是大放光明,一眾穿著袈裟,顯得極其隆重的僧人便邁著堅定的大步從山門處穿了出來。當首的一名僧人雖然看上去已鬚眉,但卻依然精神矍鑠,紅光滿面,一看到鍾裕,便哈哈一笑,雙掌合什一邊施禮一邊道:「果然是鍾檀越,老僧在此見禮了。」
「三戒大師別來無恙乎?」鍾裕一見他,也是面露喜色,快步上前還禮。楊震見狀,也緊隨著他上前幾步,和一眾僧人見禮相見。
「有佛祖保佑,托鍾檀越之福,老僧這把老骨頭還算過得去,既無病來也無災。」三戒呵呵一笑,隨後才鄭重其事地為鍾裕和楊震介紹起與他一道出來迎客的數名僧人來。
好一陣廝見後,這套虛禮才總算被應付過去。楊震也總算知道這些迎出山門來的僧人都是華嚴寺里的一些高僧大德,除了主持方丈三戒外,還有首座三德,監寺三源等人,他們一個個都慈眉善目,寶相莊嚴,一看就是深修佛法之人,與後世那些只知道做生意的和尚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當鍾裕將楊震介紹給幾名僧人時,三戒在看了一眼楊震後,神色就稍稍有些變化。但片刻後還是很和氣地朝著楊震施禮,隨後便帶著他們進了山門。
「這次當真慚愧,卻要打擾大師們的清修了。而且在下無狀得很,還不光只有幾名隨員而已。」在步入寺院領地後,鍾裕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緊隨進來的那些欽差衛隊,那可足有兩百來人哪。
「鍾檀越實在太客氣了。佛門廣大,自當開方便之門,既然檀越有所要求,我華嚴寺自當滿足才是。」三戒大師笑了一下,似乎很有助人為樂的意思。
但楊震聽了卻忍不住在心裡犯起了嘀咕:「老和尚說得好聽,那是因為你招待的是朝廷欽差,這對你華嚴寺來說也是一樁好事。若是尋常百姓想投靠到你寺中住上幾人,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好說話。」不過這種話他也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對方對他們終究極為有禮而客氣,就不能如此吹毛求疵了。
在眾僧人的陪同下,楊震他們一重寺門又一重院門地不斷深入,借著燈光看到了這華嚴寺中的諸多院閣,在來到中間位置,最是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大雄寶殿後,鍾裕才停下了腳步。
三戒大師他們早有準備,一見他停步,便有小和尚奉上了幾炷高香來,分別遞到了鍾裕和楊震的跟前。兩人恭敬接過,便緩步走進了供奉著如來佛祖的大雄寶殿之中。
這高香足有小兒手臂粗細,若是放在後世那些名剎之中,燒上這麼幾炷怕不得花個幾百上千了。但今日楊震顯然是占了欽差身份的光,這種高香自然是免費燒的。
雖然楊震向來不對佛道等宗教道派有什麼興趣,但既然到了人家寺中,該有的尊敬還是得有的,便也和鍾裕一樣很是恭敬地拈香朝著釋迦牟尼跪拜祝禱,然後將三炷香插在了外間的香爐之中。
在忙了這套手續之後,眾人才繼續向前。鍾裕知道楊震這是第一次來這兒,便隨口跟楊震解說起了這華嚴寺的掌故來歷來:「這華嚴寺建於遼人之手——這遼人,也就是與我漢人大宋並立一時的契丹國度了,楊千戶應該有所耳聞吧?」他還真怕楊震會問出遼是什麼朝代這樣有些丟面子的話來呢。
不過這點他卻有些過慮了,後世只要是上過學的,對遼國總有個籠統的概念,更別說楊震之前還兄長楊晨輔導過一陣歷史知識呢。故而聽了他這話後便是笑著一點頭:「契丹耶律氏所建之國,在中期已與我漢人國度沒有太多不同,怪不得能建出如此規模的寶剎來呢。」
見他能說出這等評價遼人的話來,鍾裕頗感欣慰,看來這位楊千戶確實不光是個一介武夫,學識上也是要遠勝過尋常人物的。這讓他對楊震更增添了幾分好感。
在微笑點頭後,他又繼續道:「本寺建於遼重熙年間,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歷史。華嚴者,便是佛教經典華嚴經了。本寺以經中『慈悲之華,必結莊嚴之果』而得名,乃是正宗的佛門聖地。當初遼人更是將本寺當作他國之宗廟,地位極其煊赫。」
跟隨在他們前後左右的那些僧侶聽到鍾裕對自家寺院帶著推崇的介紹時,一個個也是面有喜色。雖說佛門子弟當無喜無嗔,但很顯然這幾位的修為還夠不到如此程度。
楊震雖然對此並不是甚感興趣,但聽了鍾裕的話後,也不禁對這座歷史深遠的名剎多了幾分尊重之意。這種古寺就像是人,歷經數百年依然還在,對後人來說便是一筆財富了。
只可惜,古人尚且懂得要保留這些文化遺產,可到了後世,許多被祖先們保存下來的東西卻被那無知之人給毀於一旦,不能不說是極大的遺憾與諷刺。
「不過正因為這是遼國宗廟,故而當金滅遼後,華嚴寺便也遭遇過滅頂之災。好在佛門廣大,不是區區一個金國便能消滅得了的。其後不久,華嚴寺重新再被信徒和僧人重建。而你我今日所見之華嚴寺,卻是前元及我大明前後幾百年才修建起來的寺院,比之遼國時,更勝數籌。」
待鍾裕將華嚴寺的歷史變遷道完之後,他們一行人已來到了寺院後方,眼前所見便是一處處清靜淡雅的禪院了。
三戒大師上前幾步,沖鍾裕合什笑道:「鍾檀越,這兒便是本寺為各位準備下的住處了,還望各位不要嫌棄小寺冷清。」
「大師實在是太客氣了。之前在下來貴寺時就曾得大師熱情招待,今日我冒昧帶這許多人來,大師還得為咱們騰出許多禪房,實在叫我過意不去哪。」鍾裕趕緊再次相謝。
「檀越言重了。本寺一向就有為遠道而來的施主以及掛單的僧人準備住處,這些禪院便是為此準備下的。故而也算不得刻意,檀越不必介懷。」說著,三戒又施一禮:「時候不早了,施主們遠道而來,必然舟車勞頓,便在這兒好生歇息了吧。待到明日,貧僧再來拜望各位。」
「大師慢走!」鍾裕此時也確實覺著有些累了,便也不多客氣,和其他幾名僧人再次行禮後,便目送他們原路返回。
「好啦,既已來之,我們便各自安之吧。」鍾裕看了看那幾處足夠容納這兩百來人的禪院,然後對跟著而來的千總湯鶴道:「就辛苦湯千總做個安排,把將士們分到各房中歇息。接下來一段日子,咱們就在此處落腳了。」
「喏!」湯鶴答應一聲,便照著各自身份,給軍士們分配屋子。當然,最中間,最好的那兩處院子自然是屬於鍾裕和楊震,以及他們的隨員的。其他人只是以拱衛的姿態分別住守在他們兩旁而已。
而湯千總顯然也吸取了之前忻縣遇險的教訓,即便是覺著在華嚴寺里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他還是派出了幾名兵士進行夜間的巡視與看守。如此一旦真出了什麼狀況,他們也能迅速作出回應。
楊震把莫沖以及蔡鷹揚他們打發到偏房裡歇息後,自己便也進了正中的禪房。只見房中除了掛著幾句佛偈外,倒也與尋常的客棧沒什麼兩樣。一樣的床榻,一樣的被褥,桌子上還擺著幾隻杯子和一壺尚有些溫熱的茶水,看得出來這華嚴寺做事還是挺仔細的。
楊震稍作洗漱後,便老實不客氣地上了床,只略運了運清風訣,便因為一路來的辛苦,以及終於抵達目的地的放鬆而漸漸起了困意,並迅速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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