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來個月的時間雖然過得極快,對楊震來卻是頗為煎熬的。他每日裡都坐了船在鳳山水門外面轉悠著,時不時地盯著那棵攔路的大樹發呆,想著該從何入手,將之剷除。在這段日子裡,楊震甚至還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想,這樹比馮保都讓自己覺著棘手。
在現有的條件下,要把這麼棵紮根深入到水面以下數丈淤泥里的大樹拔除確實有些力有未逮。無論是砍伐,還是下水刨根,顯然都不現實。可除了這兩個入手之外,楊震實在是找不出另一個法子來了。
在這麼糾結了十多日後,楊震自身都想到了要放棄了——大不了找個機會把洛悅潁給偷出來,帶回京城去成親。只要把生米做成了熟飯,難道還怕洛成章這個老丈人不認自己這個女婿嗎?
雖然他確實產生了這麼個逃避的念頭,但在時間還有不少的情況下,楊震依然不肯就此服輸。而他的腦海里,也已經構思了許多不怎麼切合實際的除樹辦法,比如用船隻不斷撞擊大樹,使其根系動搖;又比如弄些可以導致樹木枯萎的藥來……
當然,這些異想天開的法子也就只能存在於他的幻想中,他也知道這都不是正確的除樹之法:「或許從底下入手要比其他的方法更妥當些?底下?還是上面?」思忖間,楊震的目光都顯得有些迷茫了。
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就從楊震的腦海里閃了出來。雖然此法頗有些稀奇古怪,但在他仔細思忖之後,卻又覺著或許這是眼下最為可行的一個辦法。越想之下,他覺著這法子越是可行,於是便把手往大腿上一拍,做出了決定:「來人……」
只半日工夫,楊震已想出河中除樹的辦法,並將於次日,也就是四月二十八日一早將之付諸行動的事情就已傳的滿杭州城皆知了。
實在的,即便是尋常百姓,也對這棵堵在重要水道之上的攔路大樹大為不滿,只想有人能為民除害。現在楊震突然大張旗鼓地傳出話來,自然就惹得滿城矚目,二十八日天才蒙蒙亮,鳳山門外已是人山人海,又錢的富貴人家甚至還準備了幾條遊船畫舫,來到那棵攔路樹跟前,等著看楊震會怎麼實施自己的除樹計劃。
而與此同時,這事也驚動了杭州官府,就是知府老爺也派了衙門裡的人前來看個究竟。其實要不是楊震的身份擺在這兒,這事到底能不能做也還是未知數呢。
待到天色大亮之後,幾艘懸掛著漕幫特有標誌的大船便緩緩從鳳山水門裡穿了出來,當先一艘大船上,楊震和幾名工匠個個凝神而立,目光中透著堅定與沉著的楊震還聲地給身旁這些人鼓著勁兒:「你們不要慌,這事咱們不是討論過嗎,這麼做是有很大可能除去此樹的。你們想想,自己可是為杭州城立了大功勞的,將來在府志上都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呢。」
那幾名匠人聽了楊震的話後,面色才稍微好看了些。不過在瞧見周圍水上岸上連綿不絕看熱鬧的人群時,依然有些緊張:「楊大人,若是這次事情不能成,可怎麼辦才好哪……」
「一定要成,也一定能成!」楊震目光里透著精光,毫不猶豫地道。
「就是,我二哥辦事就沒有不成的道理,你們只管放開了手腳,照他的意思辦就是了!」旁邊的蔡鷹揚也鄭重地附和道。隨後,其他幾名錦衣衛的兄弟也同聲同氣地支持著楊震,語氣極其堅定。他們既是出於自身身份的原因,也是因為知道楊震的本事有多高,所以才會如此力挺楊震。
但跟在他們船後的漕幫中人里,可就沒那麼大的信心了。就是洛成章,此刻也是緊皺著眉頭:「今日怎麼鬧出這麼大的陣仗來?這子,做事也太張揚了些。此事若是成了倒也罷了,若是一旦失敗,不光是他要丟臉,就是我們漕幫,也得跟著顏面掃地哪……」這一刻,洛幫主還真有些後悔自己拿這麼個難題來為難楊震了。
「姐,楊公子真有把握把這樹給除了嗎?」另一條畫舫之上,丫鬟覽琴緊張地盯著周圍的一切,手忍不住抓緊了洛悅潁的手腕,聲問道。
「我對二郎有信心,他一定可以的!」洛悅潁的面色也有些發白,但她口中出來的話卻顯得很是肯定與有力,這既是對自己的姐妹所,也是對自己的。
「嘩啦——咚——」在周圍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楊震等人乘坐的船隻穩穩地停在了離著大樹只有尺許距離的水面之上,然後船工便把巨大的鐵錨給拋了下去,使船隻徹底停在了這個位置上。也只有漕幫里操船行船的第一流的好手,才能把船停得如此恰到好處,既離目標極近,又不至和樹碰撞。
不過周圍人等可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些細節,所有人都凝神看著船上那些人接下來的表現,看他們到底能用什麼手段來除掉這一禍患。
當幾名匠人從船艙里取出巨大的利斧和鋸子,來到樹前,用這些鋒利的工具砍伐起大樹來時,所有人都是一怔,隨後就有人發出了驚呼:「你們瘋了?只把水面上的樹幹砍去壓根就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只會讓這兒的危險更大!」
在一些明白事理的人的解下,周圍百姓也都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在,一個個也驚聲叫嚷了起來。但這時候,他們的叫嚷已經沒有任何的作用,那幾名匠人也不會去聽他們的。
洛成章見到這一幕,心情是更加的忐忑和緊張起來了。他倒是知道,楊震一定會有後手。但是,他卻不知道楊震到底能不能真箇把樹給除掉了。若是他接下來的法子不能奏效,這邊的水路可就真的通不了船了。
而另一邊官府方面的人,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幾次想要出面強行阻止這一荒唐的行為,奈何楊震錦衣衛鎮撫的身份擺在那兒,讓他實在鼓不起勇氣來下這個命令,只能發狠道:「要是你們把事情給我辦砸了,你楊鎮撫咱們不敢得罪,可漕幫一定得不了好!」
在所有人不安而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這棵即便是在如此環境裡依然能夠茁壯成長,長得足有兩個成年人才能圍得過來的大樹終於被斧鋸給砍倒了。
「嘩啦——」近丈高的樹幹從空中砸倒,落在了水面之上,濺起了一排水花。但被這水濺了個正著的楊震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上半下,只是把心力放到前方那個四五尺高的木樁上。
不錯,在把樹砍倒之後,水面上還留了這麼一截樹樁。不過它特別的粗大,看著就和一般人家裡用的桌子差不多大了。
幾名匠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楊震,等著他的吩咐。而後者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便用力地一頭:「照我的意思辦吧,不過你們得注意自身安全。」
幾個匠人這個時候也知道沒有了退路,在把樹砍倒之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個禍患徹底除掉。要麼就是成為杭州城的英雄,要麼就成為罪人!
在沖楊震了頭後,先有兩名善於箍桶的匠人先湊了過去,拿起熟悉的工具,圍著這棵樹樁飛快地加高起來。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許多人都一臉迷茫地問著相似的話,但卻沒人能給出答案。
這麼弄了有一個多時辰,當太陽已漸漸來到中天時,這樹樁已被兩個箍桶匠給箍高了數尺,遠遠看著就跟一隻大水缸立在水面上一般。
看著高低差不多了,楊震才喊了聲停。隨後便跟身邊其他幾名匠人一拱手:「勞煩幾位動手了。」
那幾人鄭重地沖楊震回了一禮,便帶著斧刨等工具離船爬進了那深「缸」之中。
接下來,岸邊的百姓就看不到裡面到底在做什麼了。只有靠近大樹的幾條船上的人,才看到裡面的情形——卻見幾名匠人就站在那樹樁上,拿工具刨挖著樹幹里的木頭,就跟一般的農民挖地一般。
時間一地過去,待又兩個時辰後,樹樁上的匠人已挖得極深,甚至就楊震看來,他們已挖進了水面以下。但因為周圍尚有樹幹的表層,以及剛才箍桶匠留下的木邊支撐之故,他們所在的位置倒是不怕有水進入。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漕幫大船之上,洛成章懸著的心也已漸漸放了回去。他的臉上還露出了瞭然和欽佩的笑容來:「這子,還真有一手。竟想到了這麼個巧妙而出人意料的主意來。看來,困擾咱們多年的問題今天終於是要徹底解決了。」
雖然這麼等待是相當枯燥而無趣的,但無論是船上還是岸上的百姓,卻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大家都在期待著一個奇蹟的發生……
直到太陽偏西,日近黃昏時,樹樁裡面才傳來了一個很是疲憊的招呼聲:「大人,差不多了……」
楊震叫來身邊的漕幫操船的好手,讓他估測了一下後,才頭道:「把幾位師傅都接上來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岳父大人親自來做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5s 3.60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