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天這回算是徹底塌了!
「奉朝廷之命,將徐家上下無論男女老幼貴賤盡皆關押,其家產田宅等物亦全部封存查抄。為防徐家有人逃脫,或隱藏財產者,著即命各有司衙門派人看守徐家一切家業,不得有誤。另,朝中已定下徐家三子之死罪,不日即將開刀問斬,至於徐階,以其年老有功,可暫且善待,以觀後效。」
這便是從松江府送到藺文賓手上的公文內容,白了就一句話,命華亭縣衙出人看住了徐家上下人等和他們財產,只等朝廷派員前來抄家!至於後面的話,只是做個註腳,叫藺文賓他們行事時可以放開手腳,同時稍有分寸而已。
藺縣令都沒想到朝廷這次下決心會如此之快,如此之狠,顯然推動這一切的必然少不了那位看著年輕,但手腕卻極其狠辣的錦衣衛鎮撫楊大人。
如果這對藺文賓來是有些驚訝的話,那對看了這份公文的徐階來,就不啻於是晴天霹靂了。本以為靠著自己在朝中的人脈,在把兒子徐瑛推出去罪的情況下,好歹能保住家族,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麼個結果。
不但徐家徹底被定了罪,家產和家族成員全部不保,而且身在京城的三個兒子竟全數被定了死罪,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和接受的。但事實擺在眼前,知府衙門的印鑑血紅地印在公文之上,這可作不了半假。
徐階早已是體弱多病的老人,這幾年裡只是靠著藥物維持而已。之後徐家出了一連串的事情,他也只是勉力支撐,只因知道徐家現在少不了自己主持大局,所以即便身體已吃不消了,他依然在堅持。
但這麼大的一個打擊突然迎面而來,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終於承受不住,在看了那份公文之後,當時就昏厥過去。
待徐家家奴聞報急急趕進來,將自家老爺送去醫館救治時,徐階早已神志盡失,病入膏肓了。倘若用後世的醫學理論來,徐階這是在刺激之下心腦血管爆裂,得了極其嚴重的中風。這是即便是幾百年後都很難完全根治的疑難雜症,放在大明朝,自然更是叫那些當地名醫束手無策了,只能用針灸和藥物暫時吊住徐階的性命,看還有沒有其他方法。
但如此一來,徐家更是沒了最大的靠山,再加上之後縣衙就照知府衙門的意思出動人手將徐家相關產業和宅院都給圍了起來,這徐家也就離著最終的潰敗不遠了。
對此,華亭縣的百姓們卻是相當高興了。多少年了,徐家就如一座大山,一塊永遠也不會飄走的陰雲般緊緊籠罩在全縣普通百姓的頭上,讓他們吃盡了苦頭,卻連個申訴的機會都沒有。
而現在,終於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一時間百姓們在街頭奔走相告,歡慶著這個惡霸家族的末日到來。待到十一月中旬,一大批官兵在知府大人的帶領下來到華亭,並展開對徐家的查抄和定罪時,整個縣城,包括城外鄉野中的百姓們都是一片歡騰。
人人都,這是老天開眼,惡人有惡報。徐家作惡多端,惡貫滿盈,這次終於要償還之前所犯下的罪孽了。
倘若徐階還有知覺,還能話,或許這些從京城和松江府來的官員在辦差時還會有所保留,畢竟他在官場裡的威名尚在,即便徐家落到今日這地步,朝廷也不會太過為難他。
但現在,徐階早已中風倒下,徐家三子又都在京城被捕入獄,沒了真正主持大局之人,官府方面的言行就更能放開了。沒有半通融,所有和徐家相關的人都被鎖拿,等待他們的將是漫長的牢獄之災,或是前往邊遠的發配之旅。而徐家的女子更是悲慘,她們將被盡數落到南京的教坊司裡頭,連清白之身都再難保證。
當然,在面對徐家那堆積如山的財富面前,無論是當官的還是辦差的,都不會太過客氣。在此次抄家的過程里,這些人都賺了個盆滿缽滿。
可即便如此,當徐家的這些家產盡數查抄而進行算之後,其數額之龐大,卻還是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算被人偷拿的那些,再把其中的房產、田地、存糧、商鋪等等折算成等值的銀子,這一次從徐家抄出來的財產竟達到叫人目瞪口呆的七百多萬兩之巨。
要知道,一直以來被朝中人,以及百姓視作徐階反面的貪官嚴嵩,在他家被查抄時,也就只被抄出來二百多萬兩銀子,以及其他一些財產而已,即便折合一下,也不會超過五百萬兩銀子。可這位被世人所標榜的清官好官的代表徐階,其家中的財產竟比嚴嵩家裡更多出一半,這確實足夠驚掉滿天下人的下巴了。
「呸,什麼以朝廷,以天下為重的好官,不過是個善於偽裝自己的貪婪人而已。咱們就算再貪心,膽子再大,也不可能積存出他家所用的十分之一的家產來!」
「這徐家果然是惡貫滿盈,這些財產,差不多八成以上都是民脂民膏,是江南百姓的血淚所化。多少人家因他們的貪婪而家破人亡,總算是當今聖天子在位,沒讓這等奸邪之徒逃脫了我大明律法的制裁。」
「我早就過徐家在江南作惡多端一定會有大把的把柄,果然被我言中了。這一回,就算沒有其他那些罪名,徐家上下也得重判!」
「即便徐階確實有功於朝廷,但這過也太大了些。若非他已年歲老邁,朝廷真該把他與他那三個兒子一道定罪,如此才能平民憤,定人心!」
……
各種或不屑,或驚訝,或感慨的聲音從官場到民間傳動不休,但其意思大體是相近的,那就是對徐家如今結局的拍手叫好,認為他們有今日的結果都是咎由自取!
好在如今徐家早已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覺,否則光是這些話, 就能叫這位數朝元老活活羞愧而死。不過就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的時日怕也是不會太長久了。像他這等中風昏厥的病人,能夠支撐靠的是家人的悉心照料與藥物的滋補,而如今,徐家上下人等盡已被發落入獄,而錢財也早已被查抄一空,這兩項要求自然再也難以滿足了。
對於這麼個已徹底失勢的老人,即便是與他交情不淺的官員們為了避嫌而不敢接近,更別其他了。於是在十一月底的某天夜裡,躺在病床之上的老人徐階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個他曾經奮鬥過,又讓他功成名就,並因此卻喪失本心,最終落得悽慘下場的世界。
一代大明名臣,生前聲名煊赫,一呼百諾,最終卻家破人亡,連死都沒被人注意,直到次日才被一名看守的差役發現,隨後草草被人掩埋。
雖然就過程來看,他比老對頭嚴嵩要好些,至少沒有受太多的**及精神上的折磨,走得也快。但從結果來看,這一對鬥了半輩子的老對手,所經歷的卻是幾乎一樣的軌跡——從人人敬畏的當朝首輔而最終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而且他們的兒子,也都落了個慘死刀下的結果!
對於徐階及徐家的這一結果,多數人是拍手稱快,但也有人為此不甚唏噓,這其中居然有一個叫所有人都想不到,那便是華亭縣令藺文賓。
在別人看來,徐家所以有此結果都是拜他所賜,而經過這事之後,他在官場中的聲名也已大噪,是實實在在的獲利之人,將來的前程也必然遠大,現在應該滿心鼓舞,只待大展拳腳抱負而已。
可偏偏這位被徐家上下稱為瘋子縣令的藺知縣,此刻卻又生出了瘋想法來:「官場之中爾虞我詐,人情淡薄。本以為我十載寒窗苦讀出來,能夠憑自己的多年所學與一腔熱血來為國為民做出些事來。可現在看來,光是這麼一個的縣令就已讓我心力交瘁,若再往上,恐怕路會更加難走哪。到時候,我會不會因為某些原因而與人妥協,從而徹底背棄了曾經的理想?
「想必徐老大人在從這縣衙考中之後走出去時,也是充滿理想的吧?可結果呢?現在卻落得個被萬人唾棄的下場。我何德何能,又怎能比他做得更好呢?既然官場艱難,我性子又如此不合時宜,何必再自討沒趣呢?
「不如歸去,回鄉中種種地讀讀書,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少了許多的紛雜爭鬥。或許這樣,還能保我本心不失,不至最終步那些個貪官賊官的後塵!」心裡的這些念頭一生,就再也無法停歇。
終於,藺文賓把牙一咬,拿起手邊的筆來,就開始寫起了辭呈。當一份發自肺腑的辭去華亭縣令的文書寫罷,他只覺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盡去,那本因徐家之遭遇而覺悲涼的江南這冬季,也似乎比之前要暖和了些。
心無牽掛天地寬,不如歸去……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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