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提一盞燭光幽微的燈籠,沿著幽深而狹長的天牢甬道之中,已在此當了數月獄卒的戚三兒還是覺著心裡有些發毛。 .更新最快他很清楚,這天牢裡已死了太多犯人,就拿前段時日來,便有數十人被藥殺在此,他們的冤魂不定還在這長長的甬道里飄蕩著找不到離開的道路呢。
不過戚三兒覺著自己還是得慶幸那一次的變故,若非出了這事兒,使得整個天牢裡的上下人等都被換了個乾淨,自己還得不了這份差事,還得在外面幹著最低下的活兒,當一個苦役呢。
但即便如此,行走在這條甬道里,他還是覺著渾身不舒服,只能強迫著讓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只管一路查過去便是了。像他這樣地位最為低下的獄卒,每日裡有十幾趟得在這條甬道里走動著,查看那些犯人的情況,一旦出了什麼狀況,更得及時跟外面的頭兒報告。
之前幾個月來,這種巡查都沒出過什麼差錯,所以已養成了習慣的戚三兒也沒有太仔細,只是把腳步稍微提快了些,希望能儘快將這趟的巡查敷衍過去,好到外頭歇息一會兒,聽那幾個兄弟侃大山。
可就在他走到接近天牢甬道的底部時,直視向前方的目光餘光卻瞥見了一絲異樣——照道理來,那些被關在牢房裡的犯人應該靠著裡面的石牆躺著或坐著才是,可那間最裡面的牢房裡,那人犯居然是立著的。
不,不是立著的。當戚三兒有些奇怪地轉頭向那邊張去時,便看到了讓他驚叫出聲的一幕——那名尚未換上天牢正式囚服的犯人此刻已雙腳離地,懸空掛在了牢房之中。而在他那跟著身子轉動而同樣移動過去的燈籠的掩映之下,正看到那人面色慘白,舌頭有老長一截伸出嘴裡,雙眼直愣愣盯著自己的模樣。
「媽呀……」本就有些心驚膽戰的戚三兒一見這情況,頓時嚇得發出一聲慘叫,隨即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驚恐萬狀地盯著那具還在輕輕擺動的屍體,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而他這一聲驚叫也迅速打破了天牢的寧靜。外頭幾個資格地位都比他要高上些的獄卒和牢頭一聽到動靜,也趕緊丟下了手上的東西,急匆匆沖了過來,待看到這一幕後,所有人都呆立當場,久久無語。
終於,一個頭腦最敏捷的兄弟口中叫出聲來:「不好,這兒關的是要犯,是這幾日裡鬧得沸沸揚揚的會試舞弊一案的人犯,這下出大事了……」
其他幾人聞言更是神色大變:「快,趕緊出去稟報……」這已是他們幾個人物在面對這突發事件時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刑部二堂,朱晨的公廨之中。
胡戈神色有些緊張地盯著朱郎中:「也就是,之前你們竟然讓張閣老的心腹秦綱去見了李業?」
「是啊。雖然這看著有些不合規矩,但人家拿出張閣老來壓咱們,咱們總不好不給他們面子吧。而且我們的人一直都陪在旁邊盯著,諒他也沒有做手腳的機會。」看著對方有些吃驚的模樣,朱晨倒顯得頗為鎮定。
「哎,朱郎中,你們太大意了。這世上要壞事的手段可多了去了,只是在旁邊盯著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哪。」胡戈連連頓足,嘆息不已。他知道,自己還是來晚了一步,卻叫別人搶占了先機。
「胡千戶,你這話有些危言聳聽了吧?」被他這麼一,就是朱晨也不覺有些緊張了起來,但嘴上卻依然堅持著自己的看法:「難道我們連張閣老派來的人都不能信麼?」
「一般情況下,張閣老的人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可這李業……他本就是張閣老的人哪……」後面的話胡戈也沒有再往下的必要了,對面的朱晨自然明白。
在看到朱晨的神色再變之後,他又唰地站了起來:「走,現在就去天牢,先把人看起來才是正經。不然若這李業真出了什麼事,只怕你們的責任也不輕哪。」
這話倒是深得朱晨之心,沒有多少猶豫,他也站起了身來:「走,我帶你們過去。不過我依然覺著在天牢裡不至於出現什麼問題。」
「是麼?那去年那幾十個犯人又是在哪兒出的事?」胡戈心裡冷笑一聲,不過這話當然不好當面出來,不然可就得罪人了。
兩人和一直在旁沒怎麼開口的蔡鷹揚一道急匆匆出了公廨,就朝著衙門外面走去。可才剛到大門口,就瞧見幾個如喪考妣的官吏急匆匆趕了過來。一看到他們這幾人的模樣,朱晨的心裡就是咯噔一下,因為他認出這幾個都是管著天牢的,趕緊迎上前去:「出了什麼事了?」
「朱……朱郎中,出大事了……」那當先的天牢管事一看到朱晨,身子先是一顫,隨即就跪了下來。其他人一見他這模樣,也呼啦跪了一片。
朱晨的心隨之一沉,也不叫他們起來,只是盯著他們的頭寒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名前日才送進天牢的犯人李業在牢裡自縊身亡了……」終於,那牢頭道出了實情,隨後又重重的一個頭磕在了地上:「大人恕罪哪,的也不知道竟會發生這等事情……」
朱晨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得鐵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晃動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上前一步森然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這些傢伙是幹什麼吃的,居然讓一個如此重要的犯人給自縊了?」沒想到,居然叫胡戈給一語成讖了,人果然在天牢裡出了事情。
就在幾個月前,天牢才剛出了幾十名要緊的犯人和證人集體被人毒殺在其中的醜聞,現在又出了這麼檔子事,一旦此事傳出去,刑部上下人等的臉可就徹底沒地兒擱了。
而且天牢,作為大明朝廷最高一級的牢獄,今後恐怕真會成為官場和民間的笑話了。再不會有人將這兒當回事了,畢竟一個時常發生犯人被殺或自殺的牢房,是不可能被人所重視的。
到了這個時候,朱晨唯一的一個念頭就只有:「為什麼又是咱們刑部?為什麼又是天牢裡出了這種變故?」了。
倒是一邊的胡戈,在一開始的震驚後,很快就回過神來:「朱郎中,趕緊帶人去刑部把事情查個明白,倘若他只是自縊倒還好,可要是……你們刑部的干係可就大了。」
「對對。」一語驚醒夢中人,朱晨這才一個激靈,一面沖身後早看呆了的刑部衙役擺手道:「去,趕緊給尚書大人稟報天牢出事了,讓他趕緊過來。」一面已一提袍襟,沖那幾個兀自朝著自己磕頭不止的天牢看守道:「趕緊頭前帶路,別在這兒當什麼磕頭蟲了。」
頓時,幾個人猶如火燒屁-股一般快速朝著天牢奔去,而胡戈兩人,也很自然地跟在了後面,只是兩人的神色也多了幾分異樣。
來到李業自縊身亡的牢房門前,就著幾盞燈籠,仔細打量了周圍的環境後,雖然朱晨和胡戈的面色依然沉重,但卻同時都稍稍鬆了一口氣。只因為他們已可以確認,至少這位李郎中是自殺,而非死於他人之手。
這一,當朱晨叫人解下屍體,進行勘驗之後,就更明確了。已多年刑獄生涯的他眼光還是有的,即便是在這昏暗的環境裡,依然很容易就判斷出李業是自己上的吊,而不是被人勒死後掛起來,或是被人強行掛上去的。
「呼……」在得出這個結論後,朱晨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倘若他是被人所殺,那天牢和刑部的責任和麻煩可就太大了。不過,就光是這樣,對他們來也已足夠頭痛了,不知接下來該怎麼給朝廷一個交代。
這時,尚書嚴清也是滿臉凝重地趕了過來。他才剛上任不過數月,就在自己治下出了如此大事,自然心情極度緊張,也大為惱怒。只目光一掃,就沖那些戰戰兢兢的天牢看守道:「你們白領了這份俸祿,都是幹什麼吃的?來人,先把他們都給本官拿下了,重責三十板,再行問話!」
「大人……大人饒命哪!」本來就心驚膽戰的那些看守頓時就再次跪地求起饒來。不過嚴尚書卻不再拿正眼看他們,只幾步就來到了朱晨他們跟前,緊張地問道:「怎麼樣,這人是怎麼死的?」
「他確是自縊身亡……」朱晨如實答道。
「那就還好,想必是這李業尚有羞恥之心,這才會想到在此自盡。又或是,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即便拖些時日,也難逃一死,故而索性就畏罪自殺,也好免去一些苦楚。」嚴清這才稍微鎮定了些,同時口中迅速道出了一番解釋來。
雖然論查案什麼的他是門外漢一個,但論起推脫責任的本事來,他嚴尚書還是有一定能力的。只兩句話,就已將自身的罪責減到了最輕。
而胡戈和蔡鷹揚兩個在聽了他這話後,都明顯愣了一下,後者更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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