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緊趕慢趕,楊震一行終於在天黑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大明的都城北京。
穿過足可容三五輛大車通過的城門,透過敞開的車窗看著面前寬闊的街道,以及走在街道上的人們,楊震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想不到自己再次來到北京城竟是在這個幾百年前的時空之中。
前世的他自然是來過北京的,也曾在故宮、長城等地留下過足跡。只是眼前的一切卻是那麼的陌生,少了林立的高樓大廈,取代它們的是一些臨街的店鋪以及深藏巷子之中的宅院——此時朝廷有明令,除非是官宦人家,否則住宅大門是不准臨街而開的;沒了那堵得叫人心慌的各種大小車輛,但那一輛輛牲口所拉的車輛卻還是極多,只是沒法把寬闊的街道都給堵上而已。
在來到這個時代後,楊震曾在江陵、武昌、杭州和諸暨都生活過一段時日,但沒有哪一處地方能讓他像對北京一般有不一樣的感覺。畢竟那四座城市他上一世都不曾到過或是深入了解過,但他卻曾在北京住過兩年。這種舊地重臨,卻又根本找不到半點記憶中景象的感覺,確實叫人心生感慨。
「或許,只有如今的紫禁城是我能找到過去記憶的地方吧。只可惜現在我是不可能花錢進裡面去重溫一次記憶的了……」楊震有些古怪地在心裡轉著念頭。
至於身邊的其他人,則早已被眼前熱鬧的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面嘖嘖讚嘆,說著到底是京城,就是與他處不一般的話,一面心中又覺得有些異樣,不知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將如何生存下去。
北京,無論是這時,還是後世,都是整個華夏民族最被人所重視的心臟所在。這座從西周時就已建立的城市,從當初的燕、薊縣、幽州一路被人叫下來,直到女真金人在此建立中都,蒙古大元在此建立大都後,才成為了天下的中心所在。
然後就是燕王,也就是後來的明成祖朱棣在此修成北平城,聽取黑衣宰相姚廣孝的建議以八臂哪吒之神形修成如今的北京城面貌,並在永樂元年改北平為北京,永樂十九年遷都於此。
可以說,北京城一直都以一個重要參與者的身份看著華夏民族的歷史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它看到了漢民族的不斷興起與衰落,看到了無數遊牧民族的崛起與敗亡。而在原來的歷史中,它還將看到漢民族最後一個王朝大明的衰敗,以及另一個野蠻愚昧,但卻又兇悍的遊牧民族滿族的鳩占鵲巢,並最終葬送了整個華夏民族的先進文明。
在馬車繼續轔轔向前的過程中,楊震不覺想起了之前兄長在跟他說起大明定都北京時的一番見解:「永樂天子確實叫人佩服,不但將蒙古邊患掃到極北之地,幾十年不敢南望,而且還定下了北京為都,讓天子守起了國門,從而保住了大明南面的安定繁榮。
「歷朝歷代,包括之後的中國,都沒有如大明這般敢將天子置身於強敵的最前線的氣魄。不說後世中國定都北京之事,畢竟那時候什麼遊牧民族都已不可能再威脅到熱-兵器時代的人了。就說清元兩朝,別看他們也一樣定都在北京,可其實他們所以在此,只是為了方便跑路而已。一旦漢民族強大起來,能夠消滅他們時,他們便會重新跑回北方。蒙古就是因此而得意苟延殘喘至今,而清朝,則也在之後弄出個偽滿來。」
在楊震的這番思緒中,車終於停到了一處占地足有一畝左右,前後三進的大院跟前。一名早早就等候在門外的小廝一見自家的馬車到了,趕緊上前見禮:「喲,錢爺您回來了?今日可把幾位爺都接來了嗎?」
錢思忠當先從車廂里鑽出,笑罵道:「小子就你話多,沒見這一車都坐滿人了嗎?」
「嗬,還真是,瞧小的這倆眼珠子,就跟白長了一樣。小的吉慶,給幾位大爺請安了。」說著,那小廝便很是有禮地雙膝著地,衝著車裡眾人磕頭見禮。
「這……」唐楓見這情形,明顯皺了下眉頭:「思忠,你這鬧的哪一出哪?不但給我們準備了住處,就連下人都備下了?」
「千戶,這都是我這個當屬下的一點心意,還望你不要嫌棄。」錢思忠呵呵笑道:「反正京城這兒啥都緊俏,就人富餘,請幾個懂事的人來伺候也是不差的。你看我這人,大家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是累了,還是趕緊進去喝茶歇息吧,可別在大門前站著了。我這就去廚下叫人準備酒菜,為幾位兄弟接風洗塵。」說著,手一伸,便示意請他們進門。
唐楓見他這麼說話,一時還不好拒絕了,畢竟這宅子都是錢思忠掏錢租下的,他再聘用些打雜伺候的下人,也不算過分。但同時,他的心裡也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這兒的事情或許沒有表面所看到的那麼簡單哪。可人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好駁了對方面子,便只得點頭朝門裡走去。
倒是鄧亭和馬峰二人沒有這麼多的心思,一見這兒宅子又大又好,還有下人伺候,頓時喜得眼睛都眯成條線了:「不錯,思忠你果然夠兄弟,那咱們就生受你這一遭了。」說罷,便嘻嘻哈哈地進了大門。
楊震的魏長東雖然也與唐楓一般對此持保留意見,但既然都到了,自然沒有不進門的道理,便隨在眾人身後進了宅子。
這宅子在外面看著就是極大,進到裡面更是叫人咂舌不已。因為這兒無論是格局的安排,還是窗戶飛檐等處的處理,都顯得極具匠心,就是他們杭州那處原來屬於安離的宅子與此相比也要遜上數籌。
這下,唐楓就更覺得有些怪異了:「思忠,這宅子即便是京城也算是一流的了,你租下它來恐怕也花費不少吧?」
「還好。這種宅子其實都是官員的私宅,要是真問他們租住,恐怕一個月的租金就得數百兩。但這處宅子卻是一位曾有事犯在我們錦衣衛手裡的致仕侍郎家的,我一說,他就肯以每月五十兩的價格租給我。我一下就租了他兩年……」錢思忠忙解釋道。
「原來如此。」唐楓略一點頭,算是接受了對方這一說法。只是他心中到底有沒有其他看法,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楊震看著這裡的一切,無論是環境還是那些朝著他們恭敬行禮的下人,總覺得有些不自在。畢竟他們是初來乍到的陌生人,而且還與錦衣衛中當家作主的一些人有著過節,誰知道這裡的下人裡面有沒有劉守有他們的耳目哪。
不過無論身邊是否有人盯著,至少在短時間裡,楊震他們是不可能離開這兒了。他們現在也沒什麼好怕人監視的,只要自保即可。所以在接下來錢思忠為他們安排下酒宴,替他們接風洗塵時,所有人都放開了懷抱,好好地大吃大喝了一通,然後就各自找了間屋子就倒頭而睡。
今日他們進城已然是晚上了,自然不可能再去鎮撫司衙門報道,一切都留待明日起來之後吧。
夜漸漸深了,許多人都已進入了夢鄉,但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此刻卻並沒有入睡的意思,他剛得到一個消息,唐楓他們終於來到了北京,並由錢思忠安頓著住了下來。
稟報此事的,是個三十多歲,面貌顯得很是普通的男子。此人乃是劉守有手下掌管偵查京城一切密探事務的心腹,名叫程翔,在錦衣衛中掛職百戶,但地位卻不比一般的千戶要低。只見他在說完此事之後,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在劉守有眼中,便是一笑:「程翔,你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吧。」
「是。卑職只是奇怪大人為何要這麼安排。您可以叫錢思忠去接近他們,卻實在沒有必要讓他把事情辦得如此錯漏百出哪。只要看他準備的那處宅子和裡面的使喚人,只怕唐楓他們就要疑心他是另有用心了吧。」程翔說完這話後,便有些忐忑地看了劉守有一眼。自家大人向來不是個心胸寬廣之人,有時候一句話說錯了,都可能惹來麻煩。
但這一回,劉守有卻沒有半點不滿的樣子,反而呵呵一笑:「這正是我想叫他們看出來的。如今他們已來了北京,就不怕他們還能反了天。只有讓他們知道一切都在本官的控制之下,我才能更快地把他們給壓服了,從而完成馮公公交代下來的事情。而且……」他說著一頓,眼睛眯了起來:「這個錢思忠雖然早已投到我的門下,但我對他依然有些不放心,這次也是一個試探他的好機會。只有讓他與唐楓等人間生出猜忌來,他才能完全為我所用。」
「原來如此,這倒是屬下愚昧了,沒能領會到大人的一片用心。」程翔忙奉承道。
「呵呵,你呀,辦事還成,但有些事情看得就不夠深遠了。」劉守有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笑著說了一句,又吩咐道:「不過那邊的情況你必須給我盯緊了,可別叫他們逃過我們的耳目。」
「是,屬下一定不會叫大人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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