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中不願,楊震卻也不得不接受事實,並小心做好自己身為一個侍衛的本職工作,以不給那些想要找他麻煩人任何機會。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裡,楊震終於了解了當一個大明的皇帝是有多麼的不容易與勞累,直看得他這個侍衛都覺得有些心慌了。
本來他還猜測著四更天是否只是他們這些侍衛才會趕到時辰,可上值的第一天,就發現自己錯了,原來對宮裡人的作息時間來說,四更就已是一天的開始了。不單眾侍衛悉數到位,等著參加朝會的大臣齊聚在午門之外,就是那些宮人內侍也早在各自的崗位上忙得不可開交。
而用不了多少時候,楊震便瞧見了一臉睡意朦朧的當今天子萬曆朱翊鈞就在一眾太監的陪伴下打著呵欠從後宮轉了出來,而這時,深秋的天還黑著呢。
見此,和其他侍衛一道恭候在側的楊震不覺咧了咧嘴,心下暗道:「這也太慘無人道了些。很明顯小皇帝此刻正是需要睡眠的時候,他們卻硬是要在這個時候開什麼朝會,難道這樣的儀式就比皇帝的身體還要重要嗎?」
確實,作為一個正處於生長發育階段的少年人來說,一日中的睡眠的極其關鍵的。而凌晨這段時間,又是人最渴睡的時候,總是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被人從睡夢中強行喊起來,若說皇帝心裡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會因此而生出逆反心理來也很正常。
或許正因為有這方面的原因,在成年親政,並把張居正徹底熬死之後,萬曆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自萬曆十五年開始,他就不再臨早朝,不再見外臣,將自己徹底封閉在了深宮之中,只有少數的幾名重臣得以見他一面。
楊震此刻卻不可能想得這麼深遠,他只是有些同情地注視著腳步蹣跚的小皇帝,然後隨著其他人一道向前而去。待到這麼多人抵達宏偉的太和門時,天空終於有了一絲亮,然後隨著一陣鐘鼓聲響起,那關閉了一夜的宮門也就隨之徐徐而開。
早在宮門外等候了有些時辰的官員就按著文武官職和官階的高下,排著整齊的隊伍肅穆地走進皇宮。在此期間,雖然有數百人之眾在行進,卻幾乎聽不到任何一點雜聲,那些官員更是一個個挺胸凸肚的,顯得極有威嚴。
看著眼前這齣宛如排練好的戲劇般的場景,楊震的嘴角就忍不住又抽動了一下。雖然在這等莊嚴肅穆的氣氛下,他這個舉動很不合時宜,但帶著後世思維的他依然覺著這些表面功夫實在叫人發噱。或許,後世許多企業商家每天清晨所做的一些激勵性的集會就發源自此。
不過很快地,楊震就明白原來這些官員如此作派,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也不是自願的,而是因為在他們的不遠處有人盯著。那是一些年紀不大,眼神銳利的青年言官。這些御史言官每日一早的工作就是盯著參加朝會的官員,無論是誰,只要你在參加朝會期間有任何不莊重的舉動,比如咳嗽、小聲議論,甚至是不合時宜的笑,都將被記下名字,等待這些官員的就將是一份份的彈劾和嚴厲的處罰。
雖然這套由太祖高皇帝所創的嚴格規矩在經過兩百來年的洗禮後已漸漸廢弛,但如今因為有張閣老的重新提倡,官員們還是不敢有絲毫懈怠的。所以,在眼下這種朝會的時候,你是很難看到像後世影視劇里所呈現的那種有些雜亂如市場般的景象的。
而另一與影視劇里不同的是,朝會並不是在只能容納數百人的宮殿裡開,而是設在空曠可容數千人的太和門前。不然京城裡夠資格參加朝會的足以千計,那宮殿自然是容納不了這許多人的,難道還要叫群臣在外面輪流參加嗎?
而在搞清楚這一點後,楊震又不覺為萬曆感到無奈。現在這個時節倒還算好,秋高氣爽的,只是有些微涼。可再過段時日,待到冬天來臨,下起雨雪來,這皇帝與群臣開朝會可就要面臨風刀雪劍的考驗了。想到當今天子十歲登基,這么小就要接受這樣的殘酷考驗,楊震不由再次對他抱以同情的一瞥。
其實,若是這朝會如此排場能真箇解決一些實際的問題倒也不算浪費。可實際上,這早朝因為所有人都是渾渾噩噩的,天子更是發呆的時間多過清醒之時,所以近一個多時辰下來,基本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也沒有,最多就是將早前朝廷的決定當眾宣讀一下而已。
而且,此時也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不開眼的官員像某些影視劇里的一樣突然就從隊伍里跑出來,高叫一聲:「臣有本奏!」然後就哇啦哇啦說上一通,讓皇帝給拿主意。
且不說此時的朝政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做出判斷和決定,若真有那不開眼的傢伙敢這麼做,此人也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大家參加朝會只是一個形式而已,根本沒打算真箇在這時候處置大事,你這麼一弄勢必拖長了朝會時間,你道這麼筆直地站著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嗎?
所以,在經歷過一次乏味無聊到極點,只是形式主意的朝會後,楊震就作出了判斷,其實大明朝完全可以取消這個不人道的早朝制度,這對官員和皇帝都是件好事,說不定在大臣們多睡一會兒後,他們的辦事效率還會更高呢。
但這也只不過是楊震作為一個小小的侍衛的一點妄想而已,無論是誰,膽敢提出取消早朝,必然會被滿朝官員的唾沫星子給淹死,即便這些人的內心深處也不樂意參加早朝,但光是一句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就足以讓所有人都不敢反對早朝制度。
皇帝自四更左右起床,五更參加早朝,直到辰時前後,才終於可以歇息上一會兒,開始享用他的早飯。當楊震得知這事後,又不覺有些同情起這位少年天子來,他居然是在餓著肚子的情況下開朝會的,而且一開就是一兩個時辰,這得是多麼煎熬的一件事情哪。
還是那句話,如今的萬曆正是生長發育的時候,本就消耗得快,這麼餓著肚子,自然極其難受了。所以當他能吃早飯時,自然就不會有任何的收斂了。從御膳房送來的各式點心包子,被他在短時間裡一掃而光。看著他那狼吞虎咽的樣子,楊震就可以確信如今天子這一身肥肉,完全就是不規律的飲食作息給逼出來的。
在用過早飯,稍作歇息之後,天子又將來到養心殿的一處偏殿裡,聽首輔張居正講授為君之道和其他的知識。對此,楊震倒覺得不是件壞事,身為一國之君,自然要有足夠的能力治理天下,而現在的萬曆明顯還沒有這本事,能得到在歷史上都排得上號的政治家張居正的教導,對他來說自然是極有利的。
只是這一講就是數個時辰,直到過午都不見有歇息的,就讓身處殿外值守的楊震覺得有些不合適了。即便是成年人,也不可能在長時間裡保持注意力的完全集中,更別提萬曆只是個少年人了,想必在半個時辰後,他就會開小差了?
但既然這些都是張居正定下的規矩,萬曆自然不好反對,楊震就更只能在心裡想想,而不敢有任何的表露了。
而後,就是午飯,此時已接近未時,看著萬曆用飯時那狼吞虎咽的模樣,楊震就知道他一定又是餓得狠了。其實不光是皇帝,就是他們這些陪伴在側的侍衛也是餓得不輕,所以在偏殿用飯時,也是如風捲殘雲,一掃而光。
楊震本以為接下來皇帝應該會睡個午覺,然後下午就自由活動一下。可結果卻再次出乎了他的判斷。用過飯只歇息了片刻後,皇帝就又要接見臣下,商討國家大事。
這次,卻比朝會要實在得多了,商議的也多是迫切需要解決的各種問題。不過因為有張首輔的存在,其實小皇帝真能做主的事情也幾乎沒有,他最多也就是在張居正拍板之後在上面點個頭,表示個同意而已。
即使身在殿外,可楊震依然能清晰地瞧見萬曆眼中所包含的無聊與無奈,顯然他也很希望這樣的商討能快些結束。
待到與群臣的會面結束,天也漸漸暗了下來。但對萬曆來說,卻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因為他還將批看大量的奏疏。即便這些奏疏早由張居正等閣臣定下了基調,但為了儘快學會如何治國,他卻必須在燈下批看和學習,直到一二更天。
後世的某些人在為滿清粉飾時,總會以他們的皇帝是如何勤政,大明的天子是如何怠政來說明兩個皇朝間的差距。但事實上,至少在繼位的頭幾年來,少年天子萬曆是不比那些滿清皇帝要懶惰的,而以一個少年人來說,能做到這點,只會比那些後來者更不容易。
但同時,這種枯燥乏味且勞累的君主生活,也在一點點地消磨著朱翊鈞的耐心,當壓在頭頂的那座大山一去,在逆反心理的推動下,他就會徹底走向另一個極端!
額,好像很久木有厚顏無恥一下了,就讓路人吼一嗓子,求下票票或是其他方面的支持撒...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8s 3.614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