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宏上前敲了好一陣門後,那扇很有些破舊的木門才被人拉開,隨即一個蓬頭垢面,雙眼中充滿了血絲的男子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剛開始,他是很不快的,瞪著門前的陳宏剛想罵一句什麼,但轉眼看到楊震與魏勇的穿著,到了口邊的話便吞了回去,眼中倒是閃過了一絲緊張來:「這……陳老七,你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陳宏忙代為解釋道:「石聰不得無禮,這兩位是縣衙來的差爺,特來查問老五被殺一事的。聽他女人說,前日中午他就來了你這兒,可是有的?」
「呵,到底是陳老七哪,消息就是靈通。」石聰若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承認點頭:「不錯,前日陳五確實來了我這兒耍子。不過天黑不久,他便走了,說是放心不下自己那嬌滴滴的婆娘一個人在家……」說著很是曖昧地嘿嘿笑了幾聲。
聽他如此說話,陳宏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當即斥道:「石聰,我告訴你,五哥現在已然過世,你要是再敢對他不敬,我陳七第一個不饒過你!」
明顯陳宏在村子裡還是有些勢力的,那石聰雖是個無牽無掛的破落戶,被他這麼一說,便也不再提那些事情,只是看向魏勇他們:「兩位差爺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楊震看了眼魏勇,見其示意自己出面後,才上前一步,問道:「你真能確認當日陳央是在天黑之後走的?可還記得是什麼時辰嗎?」
「這個……」石聰仔細回憶了一下,這才道:「當然是在天黑後了,他來我這兒耍錢一般都是要到次日一早的,那天卻是有事,便提早走了。我還說了他呢,贏了些錢便想走……至於時辰嘛,卻不記得了。」
「那當日除了你以外,可還有其他人在此?」
「沒了。那天之前,陳家剛與對面的蔡家大打過一場,聽說還傷了他們的族長,所以前天也就陳老五還來我這兒了。」說這話時,石聰嘴角微微翹著,似乎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這時,魏勇又問了一句:「你說他那日贏了錢?」
「是啊,還真不少呢,把前些日子輸我的都贏了回去。誰能想到他前日運氣會這麼好,但再好又怎麼樣,還不是沒命花!」石聰又有些幸災樂禍地道。
在又盤問了幾句,再問不出其他有價值的線索後,三人才重新回到了陳家坳村。這時,其他幾名衙差也已問得差不多了,在用過了村民為他們準備的飯菜,又拿了一兩散碎銀子的孝敬後,眾人便離開了陳氏一族的聚居地。
走出村落後,魏勇才看向那幾名衙差:「你們都問到了些什麼?」
「回班頭,據一些村民所說,其實前次與蔡家起了紛爭,都是陳宏和陳安這兩個陳博的兒子在挑的事。事後想來,他們也很是後悔……」一名差役忙道。
魏勇點了點頭,這點其實他也看得出來,這些陳家坳的村民看著都比較老實,實在不可能想到截斷河水,讓蔡氏一族陷入無水澆灌境地的歹毒主意來。也只有掌握了一定權力的人,才有這膽子。
「我打聽到那陳央雖然靠著去世的父祖有些余財,但因為生得醜陋很不被村民喜歡,尤其是陳博他們,更是將其呼來喝去的。而之前他所以會打傷了蔡氏族長,那也是被陳宏他們慫恿的。」另一人也把自己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哦?這事竟還與陳宏有所關聯嗎?」楊震心中轉過一個念頭,看向了魏勇。魏勇也轉到了相同的念頭,與他對視一眼後,也輕輕點了下頭。
這時,又一個差役又道:「另外,我聽村子裡人說,其實陳央的婆娘還給他戴了綠頭巾。」
「嗯,這話是怎麼說的?」魏勇忙問道。
那人本來只當這只是個笑話,沒想到魏班頭竟如此重視,便仔細說道:「那村民說有就前段時間夜裡,他曾看到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進了陳央他們家。而他次日還看到了陳央從村西頭回來,明顯是整晚不在家中,這事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且據他所說,陳央這段日子似乎也發現了什麼,所以村里人總能聽到他打罵自己婆娘的動靜。」
「果然如此。」楊震和魏勇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了一句,卻讓其他差役為之一愣,難道他們已知道有這回事了嗎?
「二郎,由你來說吧。」魏勇有意讓楊震在眾兄弟面前露上一手,便如此安排道。
楊震也不謙讓,便道:「今日我與班頭隨那陳宏去陳央家時,便發現那婦人有些不妥了。一般來說,死了丈夫的女子總是會像是丟了魂似的,可她卻不同,雖然看著哀傷,卻多半是裝出來的。而且當她看到陳宏時,神情明顯不太自然。
「若是正常情況下,家中男人死了,村裡有人上門,也是正常的事情,畢竟都是兄弟,總要憑弔一番的。可那婦人看陳宏時,卻是有些驚訝,這就奇怪了。
「還有,不知班頭你嗅到了沒有,那婦人身上竟還有一股脂粉香氣。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女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打扮自己吧?所以我就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了。」
「還有棺材。」魏勇見楊震暫時停了下來,便補充道:「那停放在後院的棺材是蓋了蓋的。其實照我們諸暨的風俗,人死後七日才可入土,而這期間一般人家都不會蓋了棺蓋。雖然人是死了,可家人總還想著多見他幾面,又或是盼望他能死而復生的。可那女人倒好,直接蓋棺了事,這便值得玩味了。她這麼做是不想再見到丈夫呢,還是不希望死去的丈夫看到些什麼。」
「八成是後一個了。」差役們哈哈笑了起來:「她必然是還在與人私通,可那陳央剛死,屍骨未寒,自然還是有些害怕的,這才蓋了棺材,讓他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楊震畢竟沒有這方面的見識,所以倒未曾看出這一點破綻,但他依然還有其他的發現:「還有就是之後我們進入堂屋時,陳宏幫著婦人從裡屋拿出了兩根凳子。只看他駕輕就熟的模樣,顯然是沒少在那裡出入哪。
「如果之前村民所言是實,陳宏既然看不起陳央,又怎麼可能總去他家呢?這就只有一個解釋了,他是趁著陳央不在時上門的,也就是說那被人看到在陳央不在時偷進他家去的男人就是陳宏。」
「沒錯,那個陳央妻子的私通之人當是陳宏無疑了。所以他才會出面帶我們去問案,這明顯是做賊心虛的表現。」魏勇也表示贊同:「他是生怕我們去了陳央家,那女人會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難道說……」有那頭腦靈活之人很快就想到了最終的答案:「那陳央確實並非被蔡鷹揚所殺,而是那陳宏……」
「也不對哪。要是換上一換,是陳央殺了陳宏倒還說得過去,他這個賺了大便宜的,怎麼反倒要殺了陳央?只為了一個女人就做出這樣的事情,值得嗎?」有人提出了異議道。
「若是一般女子自然是不值得的,可那陳央的女人,卻是媚到了骨子裡去,只怕是個男人都很容易受其蠱惑。何況你們剛才也說了,陳央已然發現了這事兒,還不斷打罵他妻子,陳宏就是不為了那婦人,單是為了自己與父親的名聲,怕也會鋌而走險地干出這一樁事情來!」魏勇推測道。確實,以這個時代的保守,一旦陳宏與人私通的事情被人所知,他和他的族長父親就再難在村子裡立足了。
這時,楊震又作出了補充:「而且,陳央這些日子以來去石聰那賭錢也並不規律,就是有人想要蓄謀伏擊他也不容易。只有深知其行蹤的妻子,才能如此清晰地把握時間,然後叫人於半道上進行伏擊。」
「而在殺人之後,陳宏又在天明時以砍柴的藉口出村,以第一個發現屍體之人的身份來減輕自己的嫌疑,並藉機將這個罪名栽到了蔡氏的頭上,還真是打得好主意哪。」魏勇忍不住嘆了一聲。
經兩人這麼一番剖析,這案子還真就漸漸明朗了,確實像是陳宏為了能永遠霸占陳央的妻子而與其一道設計殺害的陳央。只是直到現在,這一切都只是他們的一些推測而已,手頭上幾乎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
當有人提出這一看法時,魏勇便是一笑:「若要證據,卻也不難。所謂捉賊捉贓,捉姦捉雙,只要我們能拿住陳宏二人通姦的事實,案子就順理成章了。」
「班頭的意思是?」
魏勇呵呵一笑:「你們說,今日這麼一查後,那兩人會不會心下畏懼,在心虛之下,會否急著見面商量一下若是被我們查出了什麼該如何應對,若我們過兩日再來,他們又該如何把話說得更圓滿,不讓我們找出破綻呢?我想這總是免不了的。
「所以,只要我們今夜偷偷回去,自然就能把這對謀殺親夫的姦夫淫婦給拿下了。案子自然也就破了!」魏勇說著,眼中已閃過了一絲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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