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
「如笙?如笙?」
聽到有人喚她,阮如笙懵懵懂懂的睜開了眼睛。
脖子酸軟,四肢酥麻無力,稍微一牽扯便痛癢難耐。
「唔……」她整個小臉都皺成了一團,抬手條件反射的去摸歪曲的脖頸。
這才發現自己屈居在一方小小的山壁通道里,狹窄低矮,四周都是石壁,只前方能通過。
她就這樣弓腰歪脖的坐靠在裡面,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平生這樣的經歷在九歲那年有過一次,那次她和母親鬧彆扭,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躲了起來,後來哭得睡著了,母親還找了好久……
等等——
阮如笙一愣,借著外面黃昏的光亮看向自己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還越活越回去了?這明白白不是她這個年紀的手啊。
她再看向四周的石壁,與阮府里那個她常躲進去的洞何其相似?
「五姑娘——」呼喚的聲音漸行漸遠。
阮如笙目瞪口呆的看著石壁外的那絲亮光。
若是沒錯,接下來應該就是——
果然,兩個呼吸不到,光亮處就出現了一張焦急的臉龐。
「唉喲我的姑奶奶,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夫人剛過去,你就快出來了吧。」
是子鳶!
年輕時候的子鳶!
阮如笙依照她的指令恍恍惚惚的從洞裡爬了出來,經過幾下活動,四肢的酥麻勁好了些,脖子也不那麼疼了。
到底年紀小,身子骨好,不像她死的時候,說幾句話都喘不過氣來。
阮如笙還沒從愣神中回過神來,子鳶就拉了她的裙子下擺不停拍著,一邊拍上面的灰塵一邊哎喲哎喲的念叨道:「小祖宗,快跟我回去吧,等夫人回來了,就說找了個地方看書,不自覺睡著了。」
她又說了一大堆叮囑的話,跟前世說的一模一樣。
子鳶是她四個丫鬟里最機靈最能幹的一個,前世的時候她最信任依賴她,什麼事都交給她打理。
嫁給平南王時,她帶了兩個丫鬟,一個是子鳶,一個是心悠。
子鳶進府後得了趙水溶的賞識,將她指婚給了王府的一名年輕管事。
子鳶漸漸與她生隙,與趙水溶漸密,後幾乎很難見到她人影。
「啊——」子鳶猛然一吃痛,皺眉叫了出來。
低頭朝胳膊看去,阮如笙的小手正放在上面掐著。
胳膊處神經線條多,輕輕一掐就疼得鑽心,還不說阮如笙使了全力。
「姑娘,你……」子鳶忍痛扶著那隻胳膊,皺眉不解的看著她。
知道疼,不是做夢。
阮如笙百思如潮的看向天邊盡頭的一抹紅,那麼妖艷,那麼美好。
爹——
娘——
皖哥兒——
我回來了!
……
「就你最笨!連小姐都看不好,這不會,那也不會,我看遲早要把你打發了。」
林輕語手拿著團扇點一名翠綠色丫鬟的腦袋,她穿著一件隨意的藕荷色紗衫偏襟直裰,配淡粉色紗裙,肌骨瑩潤,體態豐腴。
就是罵人的時候也舉止嫻雅,語氣溫和。
水杏大眼嗔怪的斜了翠綠色丫鬟一眼,一邊搖著團扇走向床邊察看阮如笙的情況。
一旁的子鳶上前為難的解釋:「夫人也別怪二丫了,早先本是我看著姑娘,夫人派人過來叫我,我就將姑娘給了二丫,誰知道姑娘會跑了出去尋個地看書——」
阮如笙因為腿麻,是子鳶背回來的,這會子正躺床上修整。
「娘——」她眼含熱淚,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眼前生機勃發,光彩絢人的年輕婦人數落這個,數落那個。
聽到女兒的軟噥嬌語,林輕語愣了愣,下午的時候還跟她大聲慪氣來著呢,這會子又軟貼貼的喊她了。
林輕語心一軟,笑著坐上床沿摸了摸她頭:「還好是大熱天來著,不然睡那野地方還不得著涼。」
阮如笙看著她只落淚不說話。
林輕語點了點她額頭,笑罵道:「沒出息,你不是挺能耐嘛你。」
她記得前世的這件事,她因為娘和爹帶著五歲的阮從柏出府遊玩沒有帶上她而吃醋,和娘發了頓脾氣。
阮永定是長子,承太公的安平侯爵位,阮家兩房,長房陰盛陽衰,女孩最多,前任妻子宋氏留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阮如嫿和阮如玉。
兩位妾,一個是何氏,一個是許氏,都生了一男一女。
許氏生的兒子阮從安許氏自己從小帶著,如今也十二了。
何氏生的兒子阮從柏卻是生下來後就是林輕語帶著。
林輕語和阮永定再無孩子,也就是說阮永定沒有一個嫡子,只有兩個庶子,其他全是女兒。
而何氏是原來宋氏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她生的阮從柏以後很可能就是安平侯的繼承人。
娘將阮從柏當自己親生孩子一樣的疼著愛著,哪裡知道那孩子心眼多,是個白眼狼,早就被何氏暗中收買了。
好歹是自己親生的骨肉,看到阮如笙默默落淚,林輕語也紅了眼圈:「叫你以後還跟你娘作怪。」
阮如笙破涕為笑,一一望向屋子裡的人。
心悠,蜜雪,子鳶,二丫,她的四個丫鬟都一臉關切的看著她。
還有娘屋裡的人,王媽媽,百蕪,明玉,明月……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全都面帶寵溺的看著她。
「從柏,快過來給姐姐敲敲腿。」林輕語的笑語傳來,從床後拉出一名秀秀氣氣的小公子:「躲在後面做什,你姐姐又不會吃了你。」
丫鬟們嘻嘻笑出了聲。
阮如笙定眼瞧去。
小孩一張粉嘟嘟的臉,大眼睛怯弱的看著她,一雙手似乎要放在她腿上給她敲腿,又擔心她發火,局促不安的站在那裡。
阮如笙看著他心情複雜。
沒有錯,前世的時候母親也是拉著他出來說了這麼一句話。
她當時是一掌就將他推倒在了地上。
那時九歲的她還不太懂好些事,只是無意中看見他和何氏來往,又在她娘面前虛與委蛇,心裡不大舒服。
事實證明小孩的第六感非常準。
「過來給我捶捶吧。」她破天荒的露出笑容,對阮從柏招了招小手。
丫鬟們露出笑意,林輕語也展了笑顏。
阮從柏略微不安,看了看林輕語,林輕語對他點了點頭,他這才慢慢挪過去給阮如笙捶起了腿兒。
他才五歲,哪裡有什麼力氣,不過是林輕語為了拉攏兩姐弟的感情而已。
阮如笙看著他乖巧的模樣心思如海,何氏不知道私底下偷偷給他灌輸了些什麼東西,以至於一年後他那樣說母親虐待他。
加上家裡的一些繁瑣事壓擔,母親硬是在寒冬病倒了,第二年開春去撒了手去。
真是個白眼狼。
她很想拂開他的手,可是看母親一臉的柔意她又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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