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被妻子的父親逼著在她的娘家跪祠堂,宋棟樑的心就不禁劇烈的顫抖,後背不寒而慄。
跟郡主妻子成親以來,他就因為一點小錯,被郡主妻子告到娘家,在妻子娘家那陰森冰棱的祠堂,跪過五六次了。
而且,剛好每一次,都在寒冷的天氣里,有兩次甚至是打雷下雨的淒風苦雨的夜晚。祠堂里,只點一盞豆大的油燈,那油燈的火苗就只有那麼一丁點,跟黃豆粒一樣大。所幸,那油燈是王府定做的,防護罩做的極好,無論那狂風如何把窗戶推開,那油燈都滅不了。
不然的話,在那陰森的祠堂跪著,又伸手不見五指,他嚇都要嚇死了!那頭一回,他都差點嚇死了,直接就暈了過去。可是,即便如此,也沒有人發發善心,去把他抬去臥室,就那麼在冰冷的地上過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大病一場。
從此,對王爺岳父,有了很深的恐懼。娶郡主妻子帶來的驕傲自豪,還有喜悅,一下子就去了大半。所幸,那個時候,王爺岳父確實很是幫了他一把,他這才能夠從那從七品的小官,一躍成了正五品的官員。
要知道,正五品的京官,那可是一個很大的坎,有多少的人,窮其一生,追逐一生,也沒法邁過這道坎,永遠止步於從五品這個等級!
升為正五品之後,才能有機會一步步角逐三品以上的堂官,才算真正的有了錦繡前程,才有去勤政殿上朝議政的機會。這輩子,才真正的有出頭之日,而不是到老了,還只是掛著一個長興侯的身份,領一份沒有實權的虛職,在權貴的圈子裡,沒有響亮說話的資格。一輩子,都會讓人瞧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的話,當初他也不至於會被嘉善郡主給迷惑住,堅決的將妻子給休掉。並且,任由嘉善郡主做手腳,將茉莉的生母這個出嫁女,跟她的家人一同被流放去了東北那苦寒之地。
東北偏遠山區,一個類似于田畫前世所知的,跟大興安嶺的壞境差不多的地方。
忠勇侯府一大家子,老的老,小小的,一共五十幾口人,經過長途跋涉,歷經了千辛萬苦,終於到底了目的地。在路上,折損了一個老人,兩個孩子,一個孕婦。
這是田畫的外婆,還有小舅母,以及小舅母肚子裡的孩子,外婆身邊的管事嬤嬤的孫子。另外,還有十多個人,得了很嚴重的風寒。
衙役把人扔在了白雪皚皚的大山腳下,幸災樂禍的大笑一聲:「到了地兒了,你們的家,就在大山深處!」伸手隨便往一處山里一指:「記住了啊,只能在山裡,不能在山腳下修建宅子!
你們,要自成一村,上頭可是交代了,就叫做大山一村!沒有允許,不得私自走出這方圓十里的地方!否則的話,估計你們一家,就不是流放這麼簡單了!說不得,無論男女老少,都要被充做官妓了!日後,跟你們家關係密切的人,都會陸續送來這一帶的山裡,大山二村很快就會出現了!哈哈哈!」
說完,一陣張狂的大笑,馬車揚起一陣陣漫天的雪霧,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衙役的話,簡直就是誅心之言,殺傷真的是太大了!以至於,五十幾個人,全都驚呆住了,天地之間,只聽得到那呼呼的寒風,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這叫啥事啊?做人,就沒有這樣的!
官府衙門,是肯定有預算,是應該要給他們一些足以讓他們吃上三個月的糧食的。修建宅子,開墾田地,所要用到的工具,也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的話,就這樣將他們這些來自京城的人,扔在這冰天雪地里,豈不是存心要他們死麼?
果真如此的話,還不如當初乾脆就在京城砍了他們的頭,又何必多此一舉。派遣那麼多的衙役,跋山涉水來到這千里之外的地方,勞民傷財的。
忠勇侯梁勇,不禁皺緊了眉頭,心裡早已思緒萬千。
有一點,他可以肯定的是,皇上是不會想要梁家的人在這林海雪原里凍死餓死的。幕後的黑手,另有其人,極有可能就是嘉善郡主的人!
「什麼?簡直欺人太甚!殺人不過頭點地,這算是怎麼回事啊?一粒糧食都不給,修建宅子的工具也不給,這是存心不想讓咱們活啊!」大舅母輩分極了,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心裡湧起一陣陣絕望和悲傷。
大有哭個不停的架勢。
梁勇煩躁極了,大喝一聲:「給我住嘴!哭一下就得了,還沒玩沒了!」
大舅母一愣,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公公。
公公他,竟然當眾這么喝罵她?要知道,自從她嫁進梁家,公公還沒有大聲呵斥過她呢!過去,她做錯了什麼,公公最多皺眉講她幾句,要不就是讓她的丈夫管教她,又或者讓婆婆訓斥懲罰她。
當眾給她沒臉,還是頭一回!而且,還是在梁家落難了的時候,這讓她的心裡不禁寒透了。甚至,還腦補的厲害,擔心是不是有一天,她一病不起的話,公公是不是會下令把她扔進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
這麼一想,她的眼淚就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大放悲聲。
梁勇頓時怒了,他說的話,什麼時候這麼不管用了?莫非,是因為他如今落難了,連過去看上去還算聽話的兒媳,也竟然敢這麼落他的威嚴了?!
「怎麼的,我說的話,沒有威懾力了?!」梁勇一聲怒喝,轉頭對長子怒目而視:「老大,還不讓你媳婦閉嘴,這樣哭嚎,是不是想要把老虎獅子和狼給招惹出來啊?!這冰天雪地的,可沒有多少活物,那些猛獸估計餓得慌!你媳婦這樣嬌小的女子,老虎三兩口,就可以詞的精光!」
梁勇真的怒了,話語裡滿是嘲諷。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
在這大山腳下,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如此無所顧忌的大聲哭嚎,這肯定是不妥當的!
聽了他的這一番話,大舅母的哭嚎聲頓時噶然而止,滿臉的驚恐和慌亂。對上公公那嘲諷的眼神,還有丈夫責備的目光,她的臉一下就漲得通紅。
大舅梁正不禁在心裡長嘆一聲:唉,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不過是連續一個多月的跋山涉水,不過是被流放了,至於就跟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以前的彭氏,他那賢良淑德的妻子,他好懷念啊!
轉身抬頭,再看一看滿臉木然的弟弟梁義,梁正的心裡滿是苦澀和悲傷。看來,巨大的變故,還有生活的艱辛,確實可以將一個人改變得面目全非。
抬頭仰望漫天飛雪的長空,梁正的心裡滿是悲涼。
前路茫茫,也不知道,是否有未來可言。
樺樹溝。
田畫對惡毒繼母的詭計,一無所知。
這一天,她去山林里下套,希望可以得一兩隻野兔或者山雞,好給家人改善一下伙食。大雪封山,通往鎮上的路都被封了,想要去趕集買豬肉雞鴨,都沒有辦法。
這家裡老的老,小的幾天不吃一點肉,那可不行!她算是看出來了,祖母這些年以來,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再不好好的補一補,估計都挨不過幾年了。
田畫避開祖母,帶著那個會武功的家僕,也就是姜大娘,各自背著一個背簍,偷偷的上山去了。
之前,她跟祖母商量過好幾次,想要去山裡轉轉,祖母都沒有答應。說什麼山裡有猛獸,又天寒地凍,很不安全。說什麼寧願三個月不吃葷腥,都絕對不允許田畫去山裡涉險。
一切,都比她預想的,要順利多了。
她還真沒有想過,姜大娘竟然還是一個打獵高手,竟然深諳在雪地里獵野兔山雞的竅門。兩個時辰過去了,當太陽西斜的時候,二人的背簍里,竟然都裝的滿滿的。
田畫的是小背簍,可以裝三隻野兔。
姜大娘的是大背簍,可以裝十隻野兔,兩隻山雞!
也就是說,這麼一趟下來,二人收穫了十五隻山雞野兔!
奶奶早已等候在了村口,滿臉的焦急不安。
遠遠的見到二人的身影,就快步迎了上來,伸手就去接田畫的背簍,嘴裡責怪道:「你這孩子,叫你不要上山,你偏偏不聽!要是出了啥事,你讓奶奶如何是好啊?小風才三歲,可不能沒有了依靠!記住了,就這麼一回,下次可不敢了!」
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田畫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家人,可比京城那個侯府的人,要有人情味多了!跟這樣的奶奶一比,京城裡的那些所謂的親人,簡直就一錢不值!
至少,在田畫的心裡,一錢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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