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長同瞬間難看的臉色,楊長英是知道他反應了過來,眸光微閃,她淡淡的一笑,「終於想起來了吧?他也是個秀才的。而且,開年之後他是要參加春闈的。」看著楊長同因為他的話而瞪大的雙眼,楊長英搖搖頭,有些不贊同的看著他擰眉,「你不會沒想過這些吧,他那人的性子你雖然可以說沒和他相處,不了解,但從他怎麼對咱們的,你也應該知道,他是個唯利是圖,有野心的人吧?」
「他是秀才,怎麼可能不想著更進一步?」
「姐,要是讓他考中……」那以後,他們該怎麼辦?
想到楊平程,楊長同這幾年曆練的平穩的心總算是再次波動了起來。
他望著楊長英的眼底閃過一抹的茫然,以及迷惑:
這兩年雖然他只是讀書,沒怎麼參與過家裡頭的這些事兒,但是楊長英卻從來都不會瞞著他的。
她就是要讓楊長同養成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
而不是那種時下死讀書,讀死書的百無一生是書生的那種男人。
再說了,就是楊長英忙起來忘了和他說,不是還有個阿寶麼?
阿寶可是會把自己所知道的,事無巨細的都和楊長同念叨一遍的。
這多少也是楊長英當初留阿寶下來的原因。
她想給楊長同培養一個耳朵,一雙眼。
阿寶,就是。
而且目前來看,他做的還不錯。
最起碼,楊長英覺得他做的很好。
正因為知道這些事情,知道家裡頭的事情不少,遇到的困難也不少。
那個楊家,還有高氏她們並不是沒有找他們的麻煩。
卻都被自己的姐姐給悄無聲息的化解了。
哪怕是鬧到了明面上。
姐姐也是儘量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直接給收拾了。
知道自己家裡頭沒事,知道楊長英沒吃虧,楊長同也就不再多問什麼。
現在的他極有自知之明:他還小,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多學東西,多讀書,儘量讓自己長快一點。
等他長大了,再大一些。
他就能保護這個家,支撐這個家了。
但這一刻,他卻深深的憂慮了起來,開始為著這個家的以後而開始擔憂。
半響後,他回過了神,抬頭看向楊長英,「姐姐,那個人要是考中,是不是他就能當官了?」
「是啊,怎麼,你怕了嗎?」
楊長英看著他,還是剛才的那句話,再次輕輕的問了出來。
「姐,我不是怕,我,我只是擔心……他是官,咱們是民……」
自古就是民不與官斗呀。
之前那個女人就那樣有錢了,他不就是仗勢著那些銀兩,然後才一心的巴著那個女人。
不要他們母子,姐弟嗎?
那個女人處處針對他們,恨不得把他們給除了,或者是趕出這個鎮子。
不也是因為她手裡頭有那麼丁點子錢嗎?
現在,他們也有錢了!
姐姐又和丘公子他們有了合作。
再加上他們的醫館也算是在這個鎮子上占穩了一席之地……
所以,那個高氏投鼠忌器。
這才有了這兩年比較安穩的日子。
可是!
要是那個男人明年考中,當了官……
那個女人就是官太太。
而她們一家全都是民。
那個女人不是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更能為難她們了嗎?
「姐,他明年真的要去考試嗎?」
楊長英看著他眼裡頭的憂色,聽著他一再的問詢,搖了搖頭,「你啊,還是小,想的少呢。」
「姐姐?」楊長同覺得疑惑極了,他抬頭看向自己的姐姐,滿臉的不解。
他這想的還能叫少嗎?
楊長英笑著幫他到了杯茶,示意他先喝杯茶緩緩神,然後她才抿了抿唇,輕輕一笑,「一來,春闈考試全國那麼多的人,考中者更是廖廖無幾,要不然也不會有五六十歲還是老秀才一說了,他未必就能一次考中的。二來,」她看著楊長同,眨眨眼,笑的有些狡黠,「你不覺得,要是他真的當上了官,咱們可以發揮的餘地更多了嗎?」
「啊,怎麼會更多了?」明明是更少了啊。
民和官,有可比性嗎?
楊長同看著自家老姐,兩人的腦子好像不在一個地方啊。
楊長英看著他的樣子也沒有多解釋:這不是她解釋幾句就能說的通的,兩個人的想法不同不只是單純的想法不同,造成她們這種想法不同的,是時空。是先後幾千年的時間。深吸了口氣,她看向楊長同,有些循循誘導,「當官的最怕什麼?」
最怕什麼?
楊長同腦海里想了想,然後試探般的看向楊長英,「姐姐說的是罷官?」
「那什麼才能讓他罷官?」
「貪污?名聲?」
楊長英笑著看了他一眼,卻是再沒有說什麼。
屋子裡的氣氛靜了下。
姐弟兩個人都沒有出聲,楊長同坐在那裡沉思著,明顯是在想事情。
楊長英則是坐在那裡看著他。
半響後。
楊長同抬起頭,臉上多了抹輕鬆,「姐姐,我知道了。」
「想通了?想通了就趕緊給我溫書去。要是過了年考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楊長同聽了這話忍不住啊了一聲,「姐,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說的,你說我就是隨便下場的……」
「那又如何?隨便下場,考的太差了我就不能罰嗎?」
楊長同,「……」他姐越來越凶了。
哎,真不知道以後的姐夫怎麼受得了她。
站起來朝外頭走的楊長同在心裡頭默默的為著自家未來姐夫掬了把同情的淚水。
要是讓楊長英知道他這心思,估計准得又要收拾他一通。
如今卻是不知道的,瞧著他走了出去,楊長英搖搖頭,坐在椅子上卻是慢慢的咪起了眼,掩掩起來的眼底卻是有一抹厲色閃過,楊長同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他想的很好,楊平程即然開了春就要去下場考試,自己就得做兩手準備。
萬一他走了個狗屎運,考中了呢?
高氏那個女人在他的身上投資了這麼多,要是真的成了官太太也算是有所回報。
那她會對她們母女姐弟幾個睜一隻眼閉一眼的當沒看到嗎?
要是現在,她會。
畢竟楊長英現在的生意鋪子不比她的差。
手裡頭也是有些銀錢的。
最主要的,高氏在楊長英手底下著實的吃了幾回大虧!
不止是生意上的事兒,甚至是最早她想買兇殺人那一回,楊長英不但輕鬆化解,還直接反過來讓虎嘯山的人好好的折騰了一回高汦,因為這事兒,高氏身邊折損了好幾個人,到最後,虎嘯山的人還故意拿她的一雙兒女嚇了高氏一回,這才是高氏最近幾年行事愈發小心謹慎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她生意鋪子也是幾次被楊長英的鋪子給擠兌的差點開不下去。
高氏是個有幾分心機和城府的人。
明知自己弄不過對方,她只能憋著那口氣,忍著。
物極必反。
一旦楊平程高中,成了官身,她成了官家的太太。
她還會忍嗎?
未必!
坐在椅子上,往嘴裡丟了顆松子吃的楊長英眼珠轉了兩下,要不,讓他沒辦法下場考試?
這法子雖然說有些困難,但要是真的操作起來。
楊長英覺得也不是那麼的難。
還是再看看吧。
半響,楊長英搖搖頭,暫時否定了自己心裡頭的這個想法。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楊長同為著年後下場的事兒而作準備,整日裡不是和自家先生在一起就是回家溫書,這日中午,他在學堂裡頭才用了午飯,就被陶先生叫了過去,陶先生看著身量已經漸漸長開,如今快要趕上他高的楊長同,一臉欣慰的笑,「你回去收拾一下,和為師出去一趟吧。」
「是,老師。」
跟著陶先生出去過幾回,楊長同如今對於這種事情已經是沒有半點的心理負擔。
老師和那些人說話,他在一側表現的乖巧一些,端茶倒水的勤快些。
足矣。
當然了,有些時侯也是需要他出現的。
那些人偶爾也會考他的學問。
不過楊長同或者不是天資最聰明的,但是他基本功紮實呀。
而且為人乖巧,懂禮。
再加上他會說話,嘴甜。
這些天下來竟也讓陶先生著實被人羨慕了一回,紛紛恭喜他收了他好徒弟。
陶先生也是這樣認為的。
哪怕是沒有那些人的說法,他也覺得自己這個弟子是最好的。
師徒兩人出了學館,楊長同緊走兩步跟上陶先生,「咱們這次是去哪裡啊?」
「清風茶樓。」
陶先生摸了摸自己的短鬍鬚,看著自家弟子的眼神帶著笑,「那可是一個好地方,雅致的緊,茶也好喝,來往的都是些文人呢,咱們鎮上的那些老爺什麼的可是以進清風茶樓為樂,這次咱們也去一趟,呵呵,你可是沾了為師的光哦。」
看著陶先生在那裡呵呵的笑,楊長同的嘴唇蠕動了兩下,垂下了眸子。
他可以告訴陶先生說,那茶樓,是自家姐姐開的嗎?
想了想還是算了。
茶樓的夥計自然是認識自家小主子的。
看到楊長同出現,下意識的就想向前見禮,卻被站在陶先生身後的楊長同給悄悄的搖頭制止。
知道小主子不想露出身份,夥計也不敢多說,只是愈發恭敬的引了幾人去了雅間。
「哈哈,原來你們早就來了啊,是我來晚了,恕罪恕罪。」
雅間裡還有幾個人,看到陶先生進來都紛紛笑著指他來遲,陶先生則拱手道歉,又指了自己身側的楊長同笑道,「這是我的小弟子,明年要下場去試試的,你們幾個可都不許藏私啊,來來,阿同過來見過幾位,這是劉秀才,這是陳秀才,這位是楊秀才……」
楊長同一開始笑嘻嘻的拱手見禮,乖巧的很。
直到,他站到了一個人的面前。
小小的身子緊繃,他看著面前的楊平程,恨不得眼神化成兩把刀,狠狠的戳到楊平程的身上!
就是這個男人!
是他,不要他們,不認娘,不認兒女……
他身上瞬間散發出來的怒意以及恨意,把個陶先生唬了一跳,他扭頭看向楊長同,「同子?」
「啊,老師,弟子突然想起了件事情,是弟子失態了。」話罷,他幾乎是咬著牙把自己一腔的怒意忍下去,對著楊平程行了一禮,「楊秀才好。」眼前這個人,如今他給他行禮,且看日後,日後……他的異樣自然全都落到身側陶先生以及對面楊平程的眼裡頭,不過,兩個人都沒往那方面想,陶先生是不知道楊平程的身份,他們這些文人先生向來是以清傲自稱的。
與人交往,看的那是溝通,是交流,是眼緣。
和什麼身份,和他是誰可沒什麼關係。
至於楊平程吧,他是真的沒往自家兒子身上想:雖然他也聽過那麼一耳朵,說是楊長同進了學堂,最開始的時侯他甚至還想著幫楊長同請一個好的先生,讓他跟在自己的身邊好好的教導,讓他有出息什麼的,不管如何這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女兒出了嫁那就是別家的人了。
可兒子卻是自己香火的繼承。
哪怕他身邊有了高氏所出的兒子,哪怕他真的不是很在意楊長同。
但兒子嘛,多一個也不多。
萬一有出息了呢?
便是沒有出息,日後他可以讓楊長同幫著自己的小兒子打理庶務什麼的嘛。
在楊平程心裡頭,他這樣安排也算是給自己的大兒子一個保證。
自己這個當爹的也不是不管他的啊。
可惜,他自以為是的苦心安排,卻被楊長英和劉氏直接把他給趕了出來。
他不覺得自己是瞧不起或是輕視楊長同什麼的。
他只覺得是劉氏母女牽怒,是她們不識好歹!
事後再加上高氏在他耳側有意無意的挑撥。
楊平程是真的把這個兒子給拋到了腦後。
雖然都是一個鎮上,但他卻還沒見過楊長同。
如今乍見,楊長同可是一身的氣度翩翩,和幾年前那簡直就進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呀。
他怎麼會想到眼前這個就是自己脫胎換骨的兒子?
所以,他的異樣只是一閃而過。
卻還是笑著點了頭,「陶兄果然收了個好弟子,我卻是不及了。」
「哎,楊兄還年輕呢,再說,你明年就要下場了,一路高中,那以後不是有的是機會?」
一側的人紛紛說著好聽話。
看著楊平程隱隱得意的嘴臉,楊長同突然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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